8、第八章 氣到爆炸(1 / 1)

深夜,何家老宅裡的人都已熟睡,整座宅子靜悄悄的,隻有樹影微動。何老躺在紅木床上,呼吸平緩。他的床前掛著白色床簾,床簾沒有放下,隻是鬆鬆束在一邊。一陣冷風刮來,吹動了白色床簾,何老覺得有些冷,在熟睡中睜開了眼。風從窗戶裡灌進,嗚嗚的響,何老發現窗戶開著,便慢吞吞下床,準備過去關窗。窗外是漆黑的庭院,不知是不是何老眼花,他感覺剛才好像有什麼東西從院子裡晃了過去,揉了揉眼,卻什麼也沒看見。何老皺眉,他謹慎地把小窗關上、鎖好,轉身走向自己的床。白色床簾籠罩床鋪,輕微地飄動,何老忽然停住腳步,不再往前一步。他剛才下床的時候,床簾明明是沒有放下來的。何老盯著那飄動的白色床簾,隔了一會,陡然後退了一步。他的眼睛逐漸適應黑暗,也終於看見了床簾後的東西——在他的床上,還躺著一個“人”。蘇清風被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了。“蘇天師!蘇天師你醒醒啊!我爺爺出事了!”蘇清風睜眼,困意被那一連串的喊聲驅散,他從床上坐起,對門外的何無辜道:“我知道了,現在就過去。”何無辜道:“好好好,我在外麵等你出來。”蘇清風起身披上外袍,側身的曲線纖長挺拔,青竹般賞心悅目。蘇槐變成黑貓,輕巧地跳到他身上,道:“道長真好看。”蘇清風摸摸黑貓柔軟的皮毛,手腕扣上紅繩,走出了房間。“怎麼回事?”“爺爺好像是被鬼纏身了,渾身發燙,神誌不清。”何無辜道,“蘇天師,你快去看看吧!”蘇清風立刻趕往何老的房間,他到時穆柏鬆也在那裡,見了他便道:“蘇小友,白天之事是我失言了,我得向你說聲對不起。”蘇清風道:“不,我態度也不好,抱歉。”旁邊的何慶年並不清楚白天發生的事,還以為他們隻是單純起了口角,急道:“兩位請看看我爺爺,他是不是撞鬼了?”白色床簾拉起,何老躺在床上,額頭滾燙,臉龐漲紅,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看著十分難受。穆柏鬆道:“確實像是被鬼纏身之相,隻是我方才開了眼,這個房間裡並無鬼祟。”何慶年道:“那是什麼原因?傭人說半夜聽見我爺爺驚叫,進來時他就變成這樣了。”穆柏鬆皺眉:“恐怕是比鬼祟更厲害的東西……蘇小友怎麼看?”蘇清風:“發燒了,請醫生吧。”眾人:“……”五分鐘後,何家的私人醫生被叫醒,過來給何老先生量體溫。”確實是發燒了,”醫生到,“吃幾副退燒藥就好了。”何慶年默然無語,如果是平時他肯定能想到請醫生,偏偏這幾天何家遇邪,搞得他生病還是撞鬼都分不清了。既然何老隻是發燒,蘇清風和穆柏鬆就先回去了,留何慶年守在何老旁邊。第二天清晨,蘇清風醒來時感到一陣靈力波動,是穆柏鬆在院落裡請靈。院子中間設了祭壇,香爐燃燒,穆柏鬆手指沾了香灰,在桃木劍上緩緩抹過,木劍破空刺出,院子裡風聲煞煞,吹亂了祭壇,那香爐卻還穩穩立著。“奇怪,”穆柏鬆道,“這裡有異樣。”何慶年道:“怎麼了?”“世間萬物皆有靈,我剛入何家時就感到這裡雖然遍布邪氣,但也包含著不少靈氣。”穆柏鬆道,“可我剛才請靈時隻感應到了邪氣,沒有靈氣。”何慶年詫異道:“那,穆老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嗎?”穆柏鬆皺眉道:“說明這裡的邪氣太過濃鬱,已經將周圍靈氣吞噬,那惡鬼十分危險,應該在這裡潛伏已久了。”何慶年一驚:“我何家從未得罪過什麼人,怎麼會招惹這樣的惡鬼?!”方士最依賴的就是周遭靈力,如果無法請靈,那他們本身的靈力很難發揮出作用。穆柏鬆沉吟片刻,道:“我給你數道鎮鬼符,貼在各房間門口,有此符在,那惡鬼就不敢擅入。”何慶年趕緊道謝接過,將那些符分散給何家的傭人們,讓他們貼在房間門上。蘇清風見符紙上麵的紋路有點眼熟,默了幾秒,等何慶年走後道:“這些符是天師局出的吧?”“……”穆柏鬆摸了一下自己的胡須,道,“你這小友,說話忒不留情麵。”沒多久,何慶年再次請蘇清風與穆柏鬆過去,這次沒有其他事,是早飯準備好了。何家早餐很豐盛,各式各樣擺滿一桌。蘇清風旁邊甚至放了一盤貓糧,是專門給蘇槐的。蘇槐當然不要吃貓糧,他趴在蘇清風臂彎裡,等著道長給他喂食。蘇清風掰了一點包子給黑貓,黑貓低頭吃了,還舔了舔他的手。何慶年道:“小茹呢,還沒起床嗎?”何無辜道:“小茹剛剛吃了兩個包子,現在跑去外麵玩了。”“這怎麼行,現在不能到處亂跑,太危險了。”何慶年皺眉,讓傭人把小茹帶回來。沒過多久傭人就抱著小茹回來了,小女孩跑進屋子,手裡依然摘著一朵花。“大哥哥,”她今天沒找到自己爺爺,就把那朵花遞給了蘇清風,“送你花。”蘇清風眼中溫和,道:“謝謝。”他接過那朵花,手指碰到花瓣時動作一頓,將那朵花掐斷了。穆柏鬆道:“邪氣!”斷花落在地上,猝然變成一團黑煙。何慶年一驚,立刻把小茹抱過來,道:“什麼東西,那惡鬼進來了?!”“不,隻是花上沾染了一點邪氣,”蘇清風見小茹愣愣的,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便摸了摸她的腦袋,“小茹,你從哪裡摘來的這朵花?”“是,是一個叔叔送給我的……”小茹道,“他昨天也送了我一朵,讓我送給爺爺。”眾人這才想起小茹昨天也送了何老一朵花,結果當天晚上,何老就發燒了。穆柏鬆道:“難怪何家主會發燒,老人若是染上了邪氣,雖然沒什麼大礙,但也容易生病。”何慶年趕緊問小茹道:“小茹,那叔叔長什麼樣,你在哪裡遇到他的?”小茹歪頭想了想,道:“唔,他戴著方方的眼鏡,穿著大衣,還裹著圍巾……我是在門口遇到他的。”戴眼鏡並沒有什麼奇怪,但現在是夏日,就算山中清涼,又怎麼會有人穿大衣裹圍巾?穆鬆柏立刻起身去門口查看,小茹又想起什麼,道:“對啦爸爸!我在爺爺房間裡見過那個叔叔的照片哦!就是擺在爺爺床頭的那張!”何慶年色變,蘇清風問道:“那是誰?”“是……是爺爺的一個弟弟,”何慶年道,“何家曾經的養子,因為犯事被趕出家門,最後自殺了。”蘇清風道:“他犯了什麼事?”何慶年搖頭:“不知道。”蘇清風:“趕出家門後去了哪裡?”何慶年搖頭:“不知道。”蘇清風:“那他的墓地呢?”何慶年搖頭:“不知道。”蘇清風:“何老先生的發燒好些了嗎?”何慶年搖頭:“不知道。”何慶年:“……”何慶年咳嗽幾聲,道:“好一點了,隻是還沒有醒。”“我已經醒了。”何老在旁邊道。何慶年被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果然看見何老走了進來。“爺爺!你燒剛退,怎麼不在床上多躺一會?”他要去扶何老先生,何老擺擺手示意不用,坐下來看著蘇清風道:“慶年說的那個人是我弟弟,阿臻。”蘇清風道:“您可以說一下他和何家的過往嗎?”“沒什麼好說的,”何老歎了一口氣,“阿臻是我父親抱回來的棄嬰,被父親收為養子,和我一起長大。隻是當時外麵有人傳他是我父親的私生子,導致我母親一直不喜歡他。”“阿臻性情溫和,待人友善,和我最要好。二十歲那年,我去外地辦事,回來就聽說他和家中一個傭人發生關係,被我母親當眾撞見,不僅把他脫光衣服關了起來,還要趕出家門……阿臻不堪受辱,當天晚上就上吊自殺了。”何老說到這裡,聲音哽咽,眼中隱有淚光:“那時我父親已經去世,母親又將我瞞得死死的,因此等我回來,一切都晚了。”何慶年也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困惑道:“不過是被撞見了和人發生關係,怎麼就要趕出家門了?”何老厭惡道:“那是個男人。”何慶年不說話了。那個年代,同性戀何等驚世駭俗,更彆提何臻還被撞見了和男人上床。當時的何家主母本就不喜歡他,自然不會容他繼續待在何家。蘇清風道:“所以您一開始就知道,何家的吊死鬼可能是他?”“不,”何老搖搖頭,道,“我不相信那是阿臻,當年參與了他的事的何家人早已被我趕走,況且我在這裡,他不會害我。”何慶年道:“爺爺,那可是惡鬼!他對我們何家有怨,根本不會在乎您的安危的!”何老卻依然很堅定,道:“不管如何,害我的肯定不是阿臻。”蘇清風觀察何老的臉,回憶起他剛才說“那是個男人”時的神色,雖然這句話的語氣是厭惡的,但那厭惡似乎並不是對著何臻,而是與何臻發生關係的人。這時候穆柏鬆也回來了,他空手而歸,詫異道:“門外並無異樣,那惡鬼似乎有所依仗,可以輕鬆掩藏自己的氣息。”蘇清風將何臻的事情告訴了他,穆柏鬆若有所思,道:“原來如此,就算那惡鬼不是何臻,也應該和何家存在某種極深的聯係,否則它不可能將自己的氣息藏得那麼好。”何慶年道:“那要是他進來了,我們怎麼辦?”“放心,我在門口留了剛才的鎮鬼符。”穆柏鬆道,“今夜我會守在那裡——蘇小友和我一起嗎?”蘇清風搖搖頭,道:“光守門口不行,我留在後院。”穆柏鬆道:“那也好,如果有異樣,立刻聯係我。”兩人說好,當天晚上穆鬆柏便帶著自己的兩個徒弟守在何家大門內,蘇清風則依然待在自己房間裡。何家每個房間門上都貼了鎮鬼符,但他門前沒有,因為他要等鬼上門。夜晚,時針逐漸指向十二點,蘇清風睜開了眼。有東西來了。蘇槐忽然抓住蘇清風衣角,道:“道長,讓我去處理吧。”雖然力量已經恢複,但他還是少年體的模樣,此刻望著蘇清風,有點眼巴巴的意思。蘇清風奇怪道:“為什麼?”蘇槐沒吭聲。難道他要說外麵那隻不是何家的鬼,而是衝著他來的鬼將嗎?蘇清風看了蘇槐幾秒,眼中多了點笑意,道:“放心,又不是什麼大鬼,我不會有事的。”何家庭院無人,卻有陰風陣陣,幽綠的鬼火在空中浮起,惡鬼嘶嘶冷笑,半張臉是腐爛的血肉,半張臉是森森白骨。“是個天師啊,沒想到還有意外的收獲。”它道,“你的血肉看起來很美味,讓我想想,怎麼吃掉你比較好呢。”蘇清風丟下一張符紙,悄無聲息地掩住他們和這隻鬼的氣息,道:“你和何家有什麼恩怨,為什麼要在這裡作亂?”“何家?”惡鬼咧開嘴角,道,“那是什麼東西,我可是鬼王座下——”話音尚未落下已扭曲成一聲慘叫,惡鬼口中噴出鮮血,竟然是被割了舌。蘇清風低頭,蘇槐無辜地和他對視,幾秒後突然抱住了他。“道長,它好嚇人。”蘇槐道,“我怕。”惡鬼:“???”蘇清風輕拍蘇槐肩膀,道:“彆怕,我剛才好像聽它說自己是鬼王的什麼,難道它來自鬼界?”蘇槐眨巴眨巴眼,道:“不知道,我又不認識它。道長快把它趕走吧,我好怕,晚上要做噩夢了。”“不行啊,”蘇清風道,“它很強,我可能打不過它。你跑吧,能跑多遠跑多遠,不要管我。”蘇槐聽了立刻把蘇清風抱得更緊,道:“我不跑,我要和道長在一起,同生共死。”蘇清風歎了一口氣,道:“沒必要,你不用為我搭上一條命,太不值得了。”蘇槐道:“值得,我的命給道長也值得,道長當初既然撿回了我,現在就不準放開了。”蘇清風:“何必呢,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死在這裡。”蘇槐:“不管它是什麼,我和道長一起麵對。”他們這你一句我一句,好像真是什麼生離死彆,頗為令人動容——如果忽視他們的敵人,那個早就被死死禁錮動彈不得,隻能任人宰割的惡鬼的話。惡鬼:“……”氣到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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