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1 / 1)

高維入侵 七流 2083 字 2個月前

上學,吃飯,體育課,吃飯,寫作業,睡覺。

睡醒又是新的一天。

這樣的生活觀星過了幾百年,連無聊這種情緒都顯得有些多餘。

司淵的存在,隻是這幾百年裡一個小小的意外。

隻是偶爾課堂上寫作業,遇到很難的數學題時,觀星依然會下意識地拿起小抄,然後想起需要被幫助的人已經不在了。

腦海裡,一個聲音冷冷道:“他不會回來的。”

觀星沒有反駁,情緒不是很好:“我知道。”

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和弱智,觀星心裡跟明鏡似的。

隻是偶爾會有些想念。

“不出意外的話,司淵應該早被烤熟了。長生淵不用烤至全熟,全熟吃起來發苦,還硬,七分熟剛剛好。”

觀星握緊了畫筆。

他當然想過這個可能。不過觀星明白,有些事如果錯過,其實比死了還難受。

其實還有一個方法,能看司淵現在狀態如何,那就是畫出來。

但觀星不想知道,他寧願自欺欺人。

觀星做完了卷子上的數列極限計算題,交給老師批注,轉眼就到了放學的時間。

他慢吞吞地把畫冊和筆塞進包裡,走到了站台邊,等著每天下午六點準時接送學生的南瓜校車。

遠遠的,一個腐爛的能看見骨架的老師從辦公室走來。

觀星對它有印象,是幼兒園的德育辦老師。負責處理學校的雜事。

因為隻剩下觀星一個學生,它其實不常出現。

老師的心情看上去很差,唇死死往下撇,走路時,身上的腐肉不停滴在地上。

“李觀星。”老師的聲音沙啞,看上去甚至有些怒意,“你家長來接你了。”

觀星的表情愣住了。

他感覺像是好好的走在路上,被球砸了一下,整個人都是暈乎乎的。

校車從來都是往食堂的方向開,但這一次,載著觀星去了全然相反的方向。

觀星看見了幼兒園的鐵門,當時靈異局用特殊合金鑄成的,保質期比普通的門長很多,但此時也鏽跡斑斑,爬滿食腐的青苔。

觀星把頭探了出去,壓在窗沿的手不受控製的發抖。

他看見了站在幼兒園門口的兩個人,一大一小。

司淵也看見了開過來的校車。

他在原地蹦躂了起來,隔著老遠就喊起了觀星的名字。

“觀星——!”

觀星被他的情緒感染,臉上不自覺地裂開一個笑,然後收斂回去,很矜持的揮了揮手。

校車停在了門口。

司辰拿出自己剛在教務處辦的職工證,遞給了德育辦老師,語氣十分禮貌得體:“您好,我來接學生。”

觀星抬起頭,眼睛晶晶亮。

德育辦老師表情嚴肅到刻薄,翻來覆去檢查了好幾次工作證,想找出其中的漏洞。但很可惜,他失敗了。

因此,它隻能公事公辦地開口:“您來的很準時,觀星今天在幼兒園裡很聽話。”

它鬆開了禁錮的手。

幼兒園大門緩緩打開,觀星迫不及待地衝了出去。

遠處的職工樓,許多扇窗戶大開。每個窗口都擠滿了人,它們看著觀星的背影,神情或欣慰,或嫉妒,或怨毒。

觀星的身上沒有枷鎖,但在走出幼兒園的那一刻,他卻真真切切地聽見了鎖鏈斷裂的聲音。

觀星抱住司淵,放聲大哭。

*

李追月沒結婚,法律意義上唯一的後代是養子李觀星。

司辰接手了觀星,相當於同時接手了麵試官的遺產。

司辰來到了一台ATM機前,把麵試官的銀行卡插了進去,隨口詢問:“密碼多少?”

絲毫沒有自己在吃絕戶的自覺。

觀星嘀嘀咕咕地“吱”了一聲。

司辰:“哦,123456嗎,還挺樸實。”

ATM上顯示出了卡裡的餘額,6開頭,一共9個零。

由此可見,跟著管理員乾的確很賺錢。

司辰取出了三百塊錢的心靈幣,遞給司機,充作車費。

司機師傅本來開車想走,被司辰叫住了。

“你這輛車賣嗎?多少錢?”

司辰問。

司機本來想說這是非賣品,然而司辰的目光輕描淡寫地落在了他的臉上。

很多年前,幼兒園召開教職工大會,作為外聘司機,鬼司機十分榮幸的分到了半個屁股大的板凳。那時候園長在台上發言,它的神態同樣從容而隨和,但司機卻在下麵抖的不成樣子。

現在,司辰讓它感覺到了同樣的壓迫。

位於食物鏈底層的動物,對危險總是最敏感的。

陰間司機把拒絕的話咽回嘴裡,臉上露出陽光燦爛的笑容:“大家都是老鄉,談錢多傷感情。送您了,您喜歡開走就是。本來也很破了。”

話雖如此,但司辰還是給了司機六十萬。

用彆人的錢就是爽,一點也不心疼。

ATM機不是一張張地吐鈔,更像是一台打印機,在紙錢打印上合適的麵額,刷上專門的防偽標。

因為不清楚外麵還有沒有能取心靈幣的ATM,司辰乾脆把卡裡的錢全部提了出來,然後連著銀行卡一起塞進了包裡。

六十億紙鈔比想象中沉,司辰背著都覺得有些累。

換算過來,這差不多是六十億個0級意識體,也是六十億條人命。

司辰取完錢,嘗試性地撬開了ATM機的金屬殼。

他想知道這個ATM機到底連接的哪裡。

本該放心靈幣的保險櫃裡沒有一分錢,隻有一個被塞進保險櫃的乾屍。看見光的瞬間,這個四肢都變形的屍體惶惶然地抬起了手掌,遮住眼睛,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這個乾屍活著的時候是銀行的櫃員,死了後,在ATM機裡繼續當櫃員。它也不清楚這些心靈幣到底是怎麼兌出來的,它隻會往出鈔口塞錢。

司辰沒有難為它。

儘管園長已經死了,但折疊區的結界並沒有消失。

因為兩個世界已經徹底融合。

“花元市人民公園”的碑石還在地上嵌著,往前走幾步卻是瘡痍滿目的江川市中學。

司辰坐在駕駛位上,儘管看不見,也能感受到周圍淡淡的、屬於靈異生物的氣場。

在融合了園長後,他感覺自己的五感又發生了些許的變化。

普通人避之不及的高維生物,在他的感知裡,變成了口味各不相同的營養膏。

比如坐在後車廂的觀星,是夾心巧克力味;而司淵是鮮甜的海膽味。

司辰拿尖尖的牙咬了一下舌頭,扼製住了還不算旺盛的食欲。

兩個小孩相處的很好,司淵看起來並不介意家裡有二胎。

畢竟家大業大,彆說二胎,就算生108胎,每個小孩都能過的很好。

隻是在誰該叫誰“哥哥”這件事上,兩人產生了較為嚴重的爭執。

司淵覺得自己是嫡長子。

觀星覺得自己年齡更大。

司淵長得很像宋白,它的一雙眼睛甚至天生就是血紅色。

這很正常,畢竟司淵是從宋白身上分裂出來的。

司辰感受不到宋白的氣息。

他坐在了駕駛位上,突然道:“觀星,能幫我找個人嗎?”

觀星掏出了紙和筆。

“叫宋白。”

司辰拿出自己手機,翻了半天,發現自己居然沒給宋白拍過一張照。

好在點開宋白的朋友圈,往前翻了一百六十年,終於找到了宋白發的的自拍。

照片上的宋白還是短發。看起來是直接打開前置攝像頭拍的。眼下的淤青很重,目光不知道落在哪兒。也多虧一張臉的底子好。

配文是“我是誰?”

大概剛剛想起降維前的記憶。

“是他。”

觀星握著筆,在紙上塗了兩筆,但黑色的筆芯沒能留下任何印記。

觀星抿住唇,微微搖頭:“吱。”-

不在了。

死亡,是水消失在水裡。

司辰會開車,但不是這種淘汰了幾百年的手動擋。

他琢磨了一會,終於成功把汽車啟動。

他開車第一個目的地是安心旅館。

因為空間折疊,旅館的位置有些許變化,但好在氣味很明顯,司辰聞著味到了平安路拐角。

他把車停在路邊,一個人走進旅店。

當初,旅店的老板娘郭君如幫他引開了幼兒園門口的白狗。

旅館的氛圍依然陰森,但前台擺著的遺照顏色淡了不少。黑白照片因為暴曬過度,出現了一層明顯的乳黃。

老板娘半睡半醒,習慣性地說著:“歡迎住店,客人……”

但是在看見司辰時,卻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她喃喃:“界門開了,兩個宇宙的時空融合。我還以為你死了。”

司辰掏出一張一億麵額的心靈幣,放在了櫃台上:“給你,旅館裝修一下吧。”

郭君如看了眼麵額:“太多了。哪來的?”

“觀星父親的遺產。”

郭君如一愣,視線看向了旅館外的那輛破車。

她喃喃:“你真的做到了。”

“是。”

老板娘含住香燭,吐了口香灰:“我還沒說完。兩個時空融合,但這個地方還有一層結界,我們試過了,但是出不去……你知道我想起了什麼嗎。魚塘主的魚塘,農場主的豬圈。它們也是這麼畜牧的。挑選出最肥美的食物,然後留下一地雞毛,讓剩下的魚在乾掉的水池裡自生自滅。”

這些花元市的高維生物本以為穿過界門,抵達新的世界,就能有取之不儘的生人。

沒想到留給它們的依然是一座空空的城。

界門的存在,是兩個世界的通道。而折疊區的結界,則是管理員X對外界的保護。

老板娘有些興致闌珊:“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我沒猜錯的話,你是江川人吧?我在廢墟裡翻到了這座城市的規劃圖,是個好地方,可惜沒了。大家都出不去。隻是從花元市這個牢房到了更大的牢房。”

司辰沒有接過話茬,隻是微微點頭:“你保重。”

他有管理員X一半的權限,可以帶著司淵和觀星走出折疊區的。

但他不可能帶著這些高維生物一起走。

這些東西看起來人畜無害,那是因為司辰在它們麵前是平等,甚至被敬畏的。

真把這些鬼放出去,完全可以讓本土進化者感受一下什麼叫做“降維打擊”。

老板似乎猜到了什麼,但隻是無所謂地笑了笑:“也好。你也保重。”

*

司辰在路邊撿了塊鐵板,拿火熔了半截,焊在了後車座上。

主要是防止車上的小孩掉下去。

明黃色的出租車朝著城市的邊緣駛去。

司辰路過了一處廢墟,隨口道:“那是媽、爸爸的大學。”

他的語氣很冷靜,可司淵依然聽出了他的情緒低落。

於是,他悄悄用觸手纏繞上了司辰的小手指:“吱。”-

我在。

身為一隻長生淵,司淵不太理解什麼是共情,他隻知道自己不希望媽媽難過。

東嵐大學是有軍校的。裡麵的教授水平也相當不錯,院長更是有六階。

但現在找不出一個幸存者。

“老師還是東嵐大學的榮譽校長。”

拯救世界這個目標聽上去很中二,但實際上,所有人類都是命運的共同體。

管理員不會在乎心靈幣上的麵值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宋白拯救世界,同樣是在拯救自己。

司辰想回家了。

他想回白帝城那個家,好好睡一覺。他希望醒來的時候天是亮的,季楚堯就在他身邊。司淵趴在沙發上盤成一團玩小圓球。宋白習慣淩晨三點發消息,催他把上次那個折疊區的論文寫完。

但是有一枚硬幣碎掉了。

小破出租車四麵漏風,風吹得司辰眼睛疼,氤氳起一片水色。

在32個小時的車程後,司辰終於來到了江川的邊界。

這裡蒙著一層黑色的結界。黑幕直入雲霄,看不見終點。

他襯衣口袋裡裝著的硬幣開始發燙。

司辰對觀星道:“外麵的氣壓和空氣成分可能和裡麵有些不同,你如果不舒服記得和我說。”

“你的皮在老師家裡,到時候我拿給你。”

“出去後控製一下自己,外麵大多都是普通人。”

觀星點了點頭。

出租車穿過了這層黑幕。

外麵也是郊區。天上還有無人機在巡邏。

司辰的手指有些急促的在方向盤上敲了敲。

他可以回家了。

他歸心似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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