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醫院的病床有些簡陋,洗的泛白的床單蓋在承歡身上,她就在那裡安安緊緊地躺著,神色恬靜,就好像睡著了一樣。葉行北就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臉色並不好看,但凝著承歡的目光卻揉著些許溫柔。四年前經受白筱離開和父母去世的雙重打擊之後,他覺得自己的心已經麻木且足夠冷硬。但剛剛在禮堂裡,承歡倒在他懷裡的刹那,他似乎再次體驗到了心疼的感覺。從他決定接近她開始,他從未想過有這麼一天,他會擔心她,甚至為她心疼。他已經開始動搖,開始懼怕她終有一天會知道真相。承歡醒來的時候,腦袋還是有些暈,就好像睡覺沒睡醒的時候被人叫起來一樣。葉行北就坐在她旁邊,耳側的血口已經處理過了,還包上了紗布,看樣子有些狼狽。見她醒過來,他立刻有些欣喜地去握她的手,“阿歡,你醒了。”承歡不知道他守了多久,目光凝著他的臉看了一會,才問:“什麼時候了?媽還讓我們過去吃飯呢。”她說著,動了動身子,掙紮地想要起來。可才一動,左邊肩膀被砸過的地方立刻傳來一陣難忍的疼痛,使得她齜牙咧嘴地抽了一口涼氣。葉行北慌忙按住她,劍眉微蹙,斥道:“你做什麼?媽那邊我已經打過電話了,說晚上過去。”承歡被老老實實按在床上,她帶著幾分孩子氣地抱怨道:“好疼啊。原來被棍子砸這麼疼,電視劇裡被打暈的人我看他們醒來還是活蹦亂跳的啊。看來編劇和導演都沒被棍子砸暈過。”說到,她還笑了笑,歎道:“中國電視劇又誤導了廣大觀眾。”葉行北沒想到她現在還有能笑得出來,但是她的眼眶卻很紅,眼睛裡水潤潤的,看樣子就好像隨時都要哭的模樣。他知道她現在和他說笑,不過是不想讓他擔心內疚罷了。她這樣怕疼的一個人,他還記得曾經她收拾屋子的時候不小心把指甲給弄斷了,疼得嗚嗚直叫。他拿著創可貼就要給她貼上,她卻死活不願意,抱著手指說他如果蓋住傷口貼上去,她非得疼死。真要貼隻允許他在手指周圍繞一圈。那時候他和她在一起才不久,覺得她這麼嬌氣,果真是從小被人給寵壞了,心裡到底是有些不屑的,就忍不住開口說了她幾句。後來她到底還是聽了他的話,自己小心翼翼地將創可貼中間對折了一下,折出一道彎曲的皺痕,這才獨自握著手指縮在凳子上邊痛得哼哼邊把創可貼貼上了。她是這樣怕疼的一個人,也不知道剛才是哪來的勇氣擋在他前麵呢?葉行北心中不無動容,順著她的往下說:“那你要不要把這件事給廣電總局反饋反饋?最好能找他們領導談談人生?”承歡沒想到葉行北也會這樣說冷笑話,唇角一樣,嘿嘿笑著說:“不要了,反正我已經不看雷劇好多年。”葉行北看她笑起來的時候,眸子裡也有著動人的神采,沒有再說話。一陣沉默之後,承歡瞄了瞄整個房間和門外,問:“白薇呢?”葉行北如實回答,“我不知道。”承歡不說,他還忘了這茬。那時候承歡暈倒,他慌亂之中,怎麼還顧得上白薇?承歡看他不像是在說謊,剛才在禮堂裡就想問的話便忍不住地問了出來:“她是不是白筱的妹妹?”葉行北點了點頭。“她說你幫了她,這是怎麼回事?““她曾經患過白血病,一直留在國外治療。治愈之後,她孤身回國,我對她多少提供了一些幫助。”“那我要是不喜歡她,你怎麼辦?”承歡看著他問:“你可不可以儘量少和她見麵?就算是你要幫他,也可以安排彆人去。”白薇不喜歡她,同樣,她也不怎麼喜歡這個女孩子。感情有時候就會是一個反射的過程,就好像我們自己感覺某人對我們並不友善,所以我們就會說,我第一次見麵就不喜歡他。這隻是我們自我保護的一種表現。葉行北對白薇的優待其實多半原因是因為白筱,他雖幫她許多,但實際上也極少見她,他可以毫不猶豫地答應承歡。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承歡會介意她,不喜歡她。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為此卻有些高興,他說:“好。阿歡不喜歡的人,我就不見。”承歡有些滿意地點點頭,想著如果她說她也不喜歡白筱,他會不會也不會見她?不過這也就是她自己yy罷了,對於白筱,說實話,她並不是那麼討厭她。心情一鬆懈,煩惱的事情沒了,就容易餓,或者是想睡覺。沒吃午飯的承歡,立刻就感覺餓了。她伸手去抓了抓葉行北的手指,“那這次我勉為其難放過你。不過我現在餓了,想吃學校門口的牛肉麵。”葉行北說:“好,你等著,我這就給你買。”承歡卻不鬆手,“等你帶回來都糊了。我要在那裡吃。”————————————————————————————人隻要一生病,脾氣就特彆古怪,再加上生病的還是個女的,那作為她的男票或者是丈夫,這時候就該遭罪了。像承歡這樣的,那就更是個特例了,以往被隱藏的劣性在這種時候暴露無遺。葉行北帶她去吃牛肉麵,結果她才吃了兩口,就說是不是換老板了,不是印象裡的味道。於是葉行北問她,“要不我們去吃彆的?”承歡沒有被砸到的右手拿著筷子搗著碗裡的麵,“不行,點了不吃,多浪費啊。”她頓了頓,又說:“行北,要不你幫我吃點吧。吃完我們再去吃其他的。”葉行北看她巴巴的望著他,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承歡歡快地往他碗裡夾了大半碗麵,然後用手托著下巴和他說一些c大雷人搞笑的八卦。說去年中秋過後,學校超市的月餅嚴重滯銷,眼看保質期沒剩幾天,於是餐廳大廚們最後做出了一道青椒炒月餅,引來很多學生吐槽,有幸被選為高校十大奇葩菜之一。葉行北當時一口麵沒來得及咽下去,生生被嗆了一下。等到兩人吃完麵,又去逛了一會街,承歡看了看時間,就提議說要不一起去看電影。然後還有些自得地補充:學校電影院電影特彆便宜,十塊錢可以看兩場。葉行北見她興致頗高,也不好拒絕,便隨她去了。c大的電影院是學校為了師生娛樂而建的,但去的多是學生,更是學生情侶戀愛的首選聖地之一。下午這場電影來的多是沒課的學生,人比較少,承歡和葉行北雖然是電影即將開播才買了票之後進場,但電影院裡也就坐了三分之一左右的人。兩個人挑個中間靠後的位置坐下,這時候電影的片頭已經開始播放了。歐美片特有的冗長片頭和剛開始完全是什麼都看不懂的情節,再加上承歡完全看不見的字幕,還沒半個小時,承歡就忍不住靠在葉行北身上去會周公了。葉行北低頭看了看已經完全睡熟的承歡,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其實她有時候就還真像個孩子一樣,興致來得快,去得也快。——————————————————————————福叔開車過來接葉行北和承歡去付母住處的時候,兩人估計才從電影院出來沒多久,承歡還在抱怨電影太沒意思,都把她看睡了。葉行北在車上聽著她念叨,偶爾插上幾句,附和她,心情似乎也頗好。車子很快到了付母住處,兩人下車之後,就看見付母已經開門走出來接他們了。承歡歡騰地過去挽住她的手臂,甜甜地叫了聲媽。她身後葉行北提著裝著老參的盒子走過來,也跟著喊了一聲。看見女兒女婿,付母顯得格外高興,眉開眼笑道:“快快快,進屋吧,飯都做好了,隻等你們倆呢。”三個人有說有笑地進了屋,付母讓他們在飯桌前坐下,就說:“也是巧了,今天陵南過來,我就留他在這裡吃飯。”這時候正有人從廚房出來,手裡還端著一盤菜。不是葉陵南是誰。葉陵南似乎早就知道他們要過來,臉上的笑容依舊,連說話都無比客氣,“小歡,行北,你們來了。”承歡很有禮貌地喊了一聲二叔,然後用手碰了碰身邊的葉行北。葉行北雖然不願意,但是在付母麵前,也還是喊了一聲二叔。付母不知道葉陵南和葉行北的糾葛,自然也不知道這兩人關係不好,仍舊笑嗬嗬的。吃飯的時候,付母詢問葉行北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葉行北隻說被倒下來得木頭刮到了,並未提及承歡受傷的事情。來之前,承歡已經提醒他不要說她受傷的事情,省的付母操心。付母關心了幾句,又對葉行北說:“你們這婚結的倉促,以後婚禮還是要辦的。我看看還是趁早辦一辦。”葉行北點點頭,說:“恩,我知道。最主要是我想聽聽二叔的意思。他是我唯一的親人,又是長輩,原本就是打算就是要等著他回國之後能參加我的婚禮的。二叔,你說是不是?”葉陵南眸中閃過一絲憤怒,但也不好發作,隻是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倒是一旁的付母笑道:“哎,還是行北這孩子想的周到。那既然陵南都回來了,那就快點把事情辦了,要是等孩子都懷上再辦,那到時候你們想辦,勞心勞力的,我這老太婆還不同意呢。”承歡臉頰一紅,不滿的喊了一聲,“媽,什麼孩子不孩子的,這都沒個影兒呢,你不要亂說。”付母瞪了她一眼,“你再不考慮要孩子,還要等到什麼時候?你和行北都老大不小了,該要一個了。”付母都這麼說了,承歡也不好再說什麼,隻應道:“知道了知道了,媽,你是不是更年期到了。”以前承歡在家就愛這樣沒大沒小的,付母已經見慣不慣了,隻笑道:“你這丫頭這麼皮,也就行北能鎮得住你。”承歡哼了一聲,朝她吐了吐舌頭。一頓飯下來,兩母女說了不少話,葉陵南和葉行北多是陪著吃飯,最多是必要時候插上一兩句。等到收拾碗筷的時候,葉陵南和葉行北堅持要付母在去休息,他們來收拾。葉母沒辦法,也隻得讓他們來,見承歡坐在榻榻米上看電視,就一並讓她去幫忙洗碗。付家廚房雖然比較寬敞,但是同時擠進去三個人,就顯得有些擁擠了。承歡肩膀上的傷還疼著,進廚房的時候,她故意把門帶上,然後指使葉家兩個男人洗碗。葉行北從小到大估計連盤子都沒洗過一個,洗一個盤子都好似如臨大敵一般。葉陵南倒是可能在國外一個人生活過,技術稍微比葉行北熟練一點。三個人擠在一起好不容易把碗洗了,除了兩個男人都覺得對的勞動成果頗為滿意之外。承歡覺得這是她洗過最漫長、最痛苦的一次碗,簡直比自己一個人洗三次還累。看來葉家的男人在做家務上,天分都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