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真的講課進度完全停滯了。對此,他卻很欣慰。因為他知道,給這幫人預留的第五次考試的機會,已經沒有機會用到了。講課進度的停滯,是被動的。在課堂上,總會有人提出不同的問題。那些問題都是學生們在課餘時間集合到一起,將所有人的問題集中到一起,經過整理之後總結出來的問題。以提問的方式,將課堂的進度完全拖垮。這也是阿真的目的所在。他提出這場比試,本就是想方設法的讓自己輸掉的比試。因為贏下這種比試,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一個班級,代表著一個集體。名作“班級”的集體,不僅僅是學生的集體,這個集體中,還包括教師。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不僅僅是學生,同樣也包括教師。一個集體,隻有在真正抱成一團的時候,才是最為強大的,所謂的“全員及格”,強調的是全員,暗指的是集體。真正義上的,名作“班級”的集體。以提問題的方式拖住課程的進度,這本身就代表著一種態度——教師與學生之間,已經不再是競爭的關係了。也就是說,作為班長的遊離子,想通了,服軟了,將真正的擔子,交給阿真來抗了。遊離子的心病在於,她一直認為自己沒能儘到一個長女應儘的責任。她失去了最寶貴的事物,徘徊在那份後悔中,卻一直沒能發覺,她已經得到了更加寶貴的,更值得守護的存在——一個因她而凝聚在一起的團隊,名作sss團的,敢於反抗神的組織。聽起來很中二,很扯淡,可是這種扯淡的中二團隊,卻異常團結,一直屹立在這個死後的世界,默默地做著不知所謂的抗爭。因為大家的存在,遊離子才能一直堅強的,作為一個出色地領隊走在最前方;應為遊離子的存在,大家才能聚在一起,即便經曆無數次失敗與死亡,也隻是一笑置之。在擔起責任的同時,同樣也會得到一種力量,一種無堅不摧的,名作集體的力量。在得到這份力量的時候,仲村由裡這個人的遺憾,其實就已經被彌補了。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未能發覺這一點的少女,一直以遊離子的姿態,活躍在這個世界,活躍在這份被滿足的心願之中,流連忘返。阿真的目的,隻是為了讓她看到這一點,並且告訴她,夢,終究是夢,也到了該醒的時候了。這個世界,不是應該常駐的世界。這隻是一個死後世界,一個狹小的,用來彌補遺憾的世界。更加寬廣的世界,新的生命,與新的,一直都在眼前。在這裡彌補了遺憾的人,隻需要麵帶微笑的向前邁出一步,便會迎接嶄新的希望,與光明。所以,他用近乎逼迫的方式,給遊離子下了一道難題——想要知道你一直所追求的答案,就必須要將“神”納入集體,亦是服軟,否則,你就會錯過這唯一的機會。他本以為,遊離子會多考慮一段時間,沒想到,對方的堅強還是出乎了他的預料。那個女孩很乾脆的將擔子丟給了他,放開了那錯誤的執著。一周之後,阿真在課堂上公布了一則消息,一則在第三次考試公布成績之後,沒有例行公事的公布出來的消息——第四次考試的時間。明天!這就是第四次考試的時間,比起以前的20天準備時間,這一次,僅僅隻有一周的時間。可同樣,這一周的時間,他也隻是忙著回答學生們的問題,課程進度沒有任何進展。在考試前一天的對後一節課上,阿真講了一個小故事。那是關於兩個士兵的故事。故事的背景,是戰火連天的古代。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子裡,走出了一個追逐夢想的少年。少年練就了一身不俗的武藝,擅使大槍,誌向是做那光宗耀祖的名將。少年打算參軍,在途中,他遇到了一個無論是年齡、出身、武藝、誌向都和自己分外相似的人,兩人一見如故,結伴而行。兩人一同參軍,一同在戰場上拚殺,慢慢的積累了不俗的功績。當兩人在附近變得小有名氣的時候,累計的功績,已經足以讓兩人被提拔成為一員小將了。就這樣,無論是出身還是誌向都十分相似的兩個青年,第一次分開,以小將的身份,帶兵奔赴不同的戰場,奔向各自的夢想。當年的少年,如今的青年,去了西邊的戰場,另一人卻去了北麵。遙遠的距離,讓情同手足的二人,逐漸失去了彼此的消息。然後,在一場大戰役中,國家的軍隊迎來了慘敗。身為小將的青年,更是在那場戰爭中,失去了一條手臂。一條對武者來說,堪比生命的手臂。獨臂的武者,一身武藝最少也要丟掉七成,對於武器是大槍的武將來說,這七成怕還要改成九成九。這種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完全毀掉了希望。青年理所應當的消沉了,然後絕望了。他放棄了自己的理想,拖著僅剩的獨臂,混吃等死了二十年,成了一個落魄街頭的,沒用的酒鬼。在這段時間裡,他也聽聞了一個名將的撅起。那是一個傳奇的將軍,他戰功顯赫,他武藝無雙,他……戰無不勝!10年內,斬下敵將頭顱無數,憑靠赫赫戰功,帶領國家的軍隊挽回了20年前那場大敗的損失。最可怕的是,十年征戰,竟沒有一員敵將能逼他使用雙手對敵。那個聞名遐邇的將軍,總是一左一右的背著兩杆短槍,可是他每每出手對敵,卻隻使用一隻手,一杆槍。因為他隻需要一隻手,一杆槍就能殺得敵人聞風喪膽。酒鬼曾經幻想過,如果他自己是那個名將……可惜,幻想終究是幻想,他失去了一條手臂,這不僅僅是改練單槍就能克服的困難。失去一條手臂的他,同樣失去了馬上的平衡,即便改練單槍,也無濟於事。酒鬼同樣幻想過,那個名將如果是曾經的好兄弟,那他這落魄的一生,也該有些欣慰了吧?可是,名將的姓氏雖然與另一人相同,可是名字卻不一樣。名將的稱號是不屈將軍,因為他的名字,就叫不屈。酒鬼日複一日的過著落魄的日子,在酒館角落的位置,獨自喝著最為劣質的酒,直到那一天,那個聞名遐邇的不屈將軍,來到這個不知名的小村落,找上了他。然後,看到那張臉的酒鬼才知道,不屈將軍,是改過名字的。“看到你的表情,就知道你能認出我來,隻是,我卻不敢認你了。”這是壯年的將軍,麵對頭發白了一半,邋遢的宛如乞丐一般的酒鬼,說出的第一句話。然後,兩個20多年未曾見麵的好兄弟坐到了一起,在這個破爛的小酒館裡,共飲延遲了20多年的美酒。酒鬼由衷的替名將高興,想不到當年的好兄弟,真的抵達了夢想的彼岸。隻是,酒鬼卻有些詫異,即便坐在一起喝酒,名將的手上也總是套著一隻手套,背上還始終背著一杆短槍。他同樣不明白,好兄弟為何要改名。當他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名將笑了。他笑著敲了敲那隻沒摘下手套的手臂,卻發出古怪的“咚咚”聲。“這條手臂,是假的。”他這樣說著,又指了指背後的單槍:“我會背著這杆槍,也隻是為了尋找平衡。”不理會酒鬼駭然的神色,名將哈哈大笑:“世人皆道我對敵不用雙手,豈不知我本就沒有雙手可用!”“你……”端著酒碗的獨臂顫抖著,酒水濺了出來,酒鬼卻渾然不覺。他的眼睛瞪的老大,嘴巴一張一合,卻擠不出一個字來。“你知道嗎?”名將開口了:“我之所以改名叫不屈,就是因為我無法屈服於當年的絕望。戰敗又如何?斷臂又如何?隻要老子還有這條命在,就可以爬起來,從頭再來!”名將敲著自己胸前的鎧甲:“正因為曾今的那份絕望,才造就了如今的不屈將軍!”酒鬼終於知道了,在20年前的那場大敗中,自己的好兄弟,也遭遇了和自己相同的命運。這相同的命運,卻造就了兩種截然相反的人生。混吃等死了20多年的酒鬼,在麻痹了那份絕望之後,第一次落淚了。名將,也在這時候默默地離開。哭過之後,酒鬼下了一個決定。荒廢了武藝也好,拖垮了身體也好,虛度了20多年的光陰也好,如今的他,隻是不打算繼續做一個酒鬼了。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講完故事的阿真沒有多說什麼,他隻是在黑板上留下一行詩詞,就飄然離開教室。【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