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吧!隻需要來到我麵前,看著我的眼睛,你就可以在幸福的夢中,得到那份救贖,得到超生。”麵對遊離子,直井文人就像一個慈父在等待著撲入懷抱的兒女一般張開雙臂,臉上掛著看似慈祥,實則瘋狂的笑容。“……”低著頭,遊離子緊緊地握著拳,身體不自覺的顫抖著。離開這個世界,獲得救贖,成功超生的條件嗎?她知道,一直以來,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因為,在最開始的時候,剛來到這個世界的她,同樣也抱著那份生死之間的迷茫,度過了一段平和的,還算開心的校園生活。可是,這段生活,卻完全無法彌補她心中的遺憾,緩解那份深入骨髓的痛。無論她過著怎樣的生活,被殺掉的弟弟妹妹們都回不來,那份遺憾,那份痛依舊留在心中,她的生活,又怎可能得到真正的快樂?那份沒能儘到的屬於姐姐的責任,又怎能因為這種簡單的校園生活,而得到彌補?於是,她做出了決定。她決定反抗!反抗自己的命運!既然這種死後世界都存在,那麼,神也是一定存在的吧。那個看著她,看著她被命運玩弄,去無動於衷的神。留在這裡,為了反抗那份命運,我寧可不得超生!留在這裡,為了找到那個神,大聲地向他質問,質問這份不公!然後,她在這個世界有了目標,並且成立了反抗者的戰線,與一群誌同道合的人,一同在這個世界掙紮著,反抗著。可是,現在卻有人口口聲聲的說著要超生她。用催眠術,去超生連命運,連神都敢去反抗的她?“還愣著乾什麼?來到我這裡,看著我的眼睛。你難道不想看到那份幸福的夢嗎?”想,真的好想啊!真的好想時間逆流,回到那個日子,儘起那份責任。可是……“……彆開玩笑了!”低著頭,咬著牙,彆人聽不到的細小聲音從遊離子的齒縫中溢出。沒錯,即便是她,也向往著那份救贖,可是……“開你妹的玩笑啊!”憤怒的大吼出聲,並且祭出鐵拳,成功印到直井文人臉上的,卻不是遊離子,而是平日裡專職吐槽工作的音無。“嘭!”憤怒中揮出的一拳,分量十足,毫無懸念的將直井文人擊飛,在半空轉了三圈兒,才狼狽的摔到地上。“唔……咳咳……”捂著被打到的腮幫子,直井文人咳出了一把血液,與幾顆牙齒。然後,他呆住了,愣愣的看著自己的牙齒,又將視線轉移,投向天使。他看到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他被打到,也無動於衷的天使。“為什麼?”臉上掛著難以置信的表情,他愣愣的看著天使。‘為什麼眼睜睜的看著身為神的我被打到?為什麼依舊不肯承認我的身份?’“我做的還不夠嗎?我的這份能力,這封資質難道還不足以成為神嗎?!”看著天使,他大聲的質問著,不知是質問著神的事情,還是質問著自己的人生。是啊,來到這個世界的人,都有著一個不堪回首的人生,他,也沒有例外。“怎麼可以因為這種被扭曲過的虛假的夢而消失啊!”那個打了他一拳的吐槽帝,似乎依舊沒過癮的拽住他的衣領:“在扭曲的夢境中消失,又算是哪門子超生啊!”“嘭!”果然!臉上的疼痛告訴直井文人,他似乎又挨了一拳。不過,這一拳也將他從迷茫中打醒,不再企圖依靠不能指望的天使。“得到了滿足,彌補了生前的遺憾,不就是最好的超生嗎?!”瞪著鮮紅的雙眼,直井文人大聲的反問著,與此同時,他也看著音無的眼睛,說出一段話:“就從你開始好了,去夢吧,夢到那個幸福的夢,那個足以讓你離開這個世界的,滿足的夢。”“嘭!”“夢你妹啊!”再度被破顏拳擊中的直井文人,這回真的傻眼了:“怎麼可能?!催眠術對你無效?!”“因為老子根本就不需要去做那種虛假的夢啊!”並不是音無得到了免疫催眠術的能力,而是已經取回記憶的他,沒有任何遺憾的他,是不可能被這種催眠術催眠的。直井文人的催眠選錯了目標,音無是在這個世界現存唯三的可以使這類催眠術無效化的人之一。“你這家夥給我聽好了!”抓著對方的衣領,音無死死地盯著那雙已經回歸本色的眼睛:“無論那份記憶有多麼的糟糕,無論記憶中存在多少遺憾,那都是毫無虛假的,我們活過,並將其記錄在靈魂中的,切實存在的人生!”“我們可以反抗人生的不公,我們可以後悔自己沒能做到的事情,但是我們唯獨不能否認那是我們自己的人生!因為否認了那份記憶,就等於否認了我們自身的存在,否認了我們的根本!”“接受了虛假的記憶而來開這個世界的人,那並不是超生,而是真正意義上的消失,從根本上的消失!”“有誰,會接受這種莫名其妙的消失啊!”“屬於自己的……人生嗎?”聽著音無的話,直井文人不由得回想起了屬於他的那份記憶——他生在一個陶瓷世家,是家裡的次子。他的父親,是遠近聞名的陶瓷大師,他的哥哥也完全繼承了父親的天賦,甚至青出於藍,在很小的年紀,就已經在陶瓷界獲得較高的成就了。就是這樣的哥哥,卻在一次意外中,喪生了。家裡,隻剩下他和父親。作為遠近聞名的陶瓷世家,直井家必須要有一個合格的繼承人。最具備天賦的長子死掉了,那麼身為次子的他,就必須要趕鴨子上架一般,擔起這份繼承人的責任。可是,為了家族的發展,對外界宣布的卻是——死掉的,是次子,直井文人!沒錯,“死掉”的是他,並不是他的那個天才哥哥。他,和他的哥哥替換了。以療傷為借口遠離塵世,“直井家的天才長子”,開始了名作康複治療的嚴酷修行。自此,他成了直井家的長子——直井健人。修行的過程很嚴酷,他每天都要接受父親的訓斥。他和他的哥哥在天份上有著遙遠的差距,他隻能靠勤奮來彌補。他的作品第一次在展覽上獲獎,雖說那是對他的哥哥來說微不足道的成績,可是那確實他能拿的出手的,最好的作品。然後,嚴厲的父親以算不上稱讚的語氣,第一次稱讚了他。似乎在那一刻,他找到了自己的目標,與活著的意義——成為最為出色的陶瓷家!隻是,當他向著這個目標努力衝刺的時候,那個嚴厲的父親,卻倒下了。父親病的很重,彆說動手製造瓷器了,就連起床,甚至訓斥他的力氣都沒了。他每天的日子,變成了照顧自己病重的父親。好不容易找到的目標,好不容易獲得的存在的意義與價值,也伴隨著父親的倒塌,而消失了。就好似,曾今死掉的那個人,真的是他直井文人一樣。沒錯,死掉的,是他直井文人。活著的是直井健人,直井家的天才長子。直井文人的人生,從頭至尾,都不存在任何意義。“我的人生,是虛假的,不存在任何意義!”從記憶中歸來的他,看向音無,眼神中滿是空洞。“我剛才打的難道是空氣嗎?”音無笑了,搖晃著直井文人的衣領:“或者說,我手中抓的不是東西?”“……”“你的人生毫無疑問也是真實的吧,無論是那份努力,亦或是傷心,記憶中的一切,都是屬於你的,是真實的吧。”“最好的證據就在我手裡,被我抓著的你,被我打過的你,是切實存在於此的,是獨一無二的!”“這一點,還需要我再多做證明嗎?”看著音無再度舉起的拳頭,直井文人的眼中恢複了色彩。他咬了咬牙,看著音無的眼睛:“那你會認可嗎?這樣的我?”“嘭!”答案,是撤回力道的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