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百歌心中悲恨交織,胸口之間似壓了一塊千斤重石,幾乎喘不過氣來。吳美儀本想勸導江百歌幾句,但看江百歌臉色陰沉,也不敢多言,當下轉身上樓,去看江雪雁。本來,吳美儀還以為江雪雁一氣之下,又會回到房間,不吃不喝、蒙頭大睡,沒想到輕輕一推江雪雁的房門,房門一下子被推開。房內,江雪雁的床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還是早上出門時候的樣子,也就是說,江雪雁根本沒到床上,而吳美儀看了一下其他的地方,也沒發現江雪雁。一絲不詳的預感,從吳美儀心頭升起,吳美儀不由得大叫了起來:“百歌……百歌,你快上來……”“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江百歌正煩悶不已,忍不住嗬斥了一句。吳美儀幾乎連滾帶爬的撲到樓梯口,帶著哭音叫道:“小雪……小雪她……”江百歌嗬斥道:“小雪她又怎麼了……”“小雪她不見了……”吳美儀幾乎站立不穩,幾乎要哭出來。“小雪不見了……”江百歌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剛才不明明上樓的,怎麼會不見了……”一句話沒說完,江百歌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江雪雁上了樓,而吳美儀卻又沒看見,恐怕……“樓頂陽台上……”江百歌的腦子裡麵閃過一幅可怕的畫麵,一邊叫著,一邊衝上樓梯。越過吳美儀的時候,還叫了一聲:“快報警……”江百歌猜得沒錯,江雪雁的確正在尖頂樓的陽台上,而且,已經站到陽台的邊緣。江百歌的彆墅四層,帶歐式風格,所謂尖頂樓的陽台,其實隻不過是一小塊裝飾了琉璃瓦的飛簷,這個陽台,原本是方便修葺屋頂的工人用的,危險是自不必說了,而江雪雁已經站在了邊緣,可以說,已經是危險之至,稍不留神,立刻就會墜下四樓。江百歌氣喘籲籲地爬上尖頂樓下的陽台,一抬頭,剛剛好就看到江雪雁張開雙臂,那張絕美的臉上滿是淚痕,淚痕之下,卻是一抹笑意,生無可戀般的痛苦笑意。這一瞬間,江百歌似乎看到曾經的那個人,那個人離開之時,也是這樣滿臉的淚痕和笑意,同樣笑得那麼笑得痛苦,笑得那麼決絕。這張笑臉,刺得江百歌心裡一陣抽搐,整個人都差點癱了下去。“小雪……”江百歌無力地叫了一聲。江雪雁沒有答應,隻是癡癡地笑著,看著米蘭春天的那個方向。“小雪……”江百歌努力的站起身子,看著江雪雁:“小雪,你為什麼不理解我……”江雪雁回過頭來,一邊流淚一邊笑著答道:“爸,你們生了我,養育我,可卻親手摧毀我的夢想和幸福,對不起……”一邊說,江雪雁再往前挪了一下,一雙腳,就已經有一半懸在空中,這個時候,隻要江雪雁的身子微微往前有點兒傾斜,立刻就會一頭栽下去。江雪雁笑著,說著什麼,但江百歌卻沒聽見,刺耳的警報聲充斥耳廓,震動耳膜,讓江百歌沒法聽清江雪雁在說什麼。來的是一輛消防車,直接駛到彆墅前麵,車門一開,四五個消防員魚貫出來,隻是看清楚眼前的情形,那幾個消防員都不由得傻眼,站在尖頂樓上的江雪雁,隻要稍微有陣風吹過,沒準兒立刻就會掉下來。消防隊長倒是非常沉著,低聲命令幾個手下,迅速展開氣墊床,一遍又讓吳美儀喊話,穩住江雪雁。很快,一張十幾個平方的氣墊床就完全撐開,而吳美儀也哭著大聲叫喊了起來:“小雪……有什麼事情,我們都可以商量,你為什麼要那麼傻啊……”吳美儀喊了一通,但江雪雁絲毫不為所動,反而將身子微微前傾,嚇得吳美儀連話都再也說不出來。消防隊長一看這樣子,估計不行,當下轉頭問吳美儀:“這是你們家的小姐吧,她到底想要什麼?”“周……周子言……”吳美儀無力地答道。“周子言?那個廣告上的那個男的?”大約這個消防隊長經常看房地產廣告,尤其是錦湖苑這一塊,所以一聽“周子言”這三個字,立刻就想起來周子言是誰,而細看之下,這才發現站在樓頂上的女孩,居然正是跟周子言合拍廣告的那個女孩子,叫江雪雁!消防隊長立刻雙手攏在嘴上,衝著江雪雁叫道:“江小姐,我是你跟周子言最忠實的粉絲,是你和周先生給了我最美好的希望,我想和你好好的談談……”江雪雁微笑著看著腳底下所有的人,身子更加微微前傾。消防隊長在下麵還不察覺,江百歌在江雪雁腳下,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隻要江雪雁再往前傾一分,立刻就會香消玉殞。江百歌有些艱難的拿出手機,翻出一個手機號碼,然後點了通話鍵。電話通了,僅僅隻是幾秒鐘之間,電話裡麵便傳出來周子言渾厚、帶著磁性的聲音:“江董你好,請問有什麼指示?”江百歌顫抖著說道:“是……是小雪……她現在站在樓頂上……我希望你勸勸她……”周子言怔了一瞬,但說即說道:“你把電話給她,我跟她說……”隨即,電話裡麵沒了周子言的聲音,有的,隻是一陣微不可聞的汽車引擎聲,估計周子言接到電話,就已經開始在往這邊趕。江百歌舉起手機,對江雪雁喊道:“小雪,你等等,周子言有話跟你說……”江雪雁不理,江百歌趕緊打開免提,隻聽見電話裡麵,周子言很平靜很溫和如同夢幻一般的說道:“……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樹與樹的距離,而是同根生長的樹枝,卻無法在風中相依……”江百歌的手機是蘋果6s,即使是開著免提,音量也並不是很大,但音質和音色,絕對完美還原,江雪雁站在尖頂樓陽台邊緣,幾乎要往前傾斜最後一分,隨即縱身而下。隻是在一瞬之間,依稀聽到周子言念誦泰戈爾的詩句,雖然聽得不太真切,但江雪雁一呆,往前微傾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後挺了挺。江百歌心裡一喜,不顧一切的衝著手機叫道:“繼續說……”“……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瞬間便無處尋覓,而是隻在相遇之際……便注定無法相聚……”周子言獨有的渾厚、磁性的聲音,如同一股清泉,緩緩流淌,直至流進江雪雁的心理,不知不覺間,往後也不止退了一步,整個身子,斜斜倚在尖頂樓的琉璃瓦上,掩麵痛哭起來。下麵的人隻看著江百歌舉著手機,卻不知道手機裡麵是誰在說話,更不知道在說什麼,不過,看見雪豔斜斜依靠在琉璃瓦上掩麵痛哭,所有的人又都鬆了一口氣。隻是江百歌舉著手機,依舊是緊張不已,隻要周子言稍有停頓,江百歌立刻便要叫道:“繼續說,說下去……”手機裡麵,依舊夾雜著汽車的引擎聲,不過,周子言的聲音卻愈加平和溫厚:“……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樹枝無法相依,而是相互了望的星星,卻不會有交彙的軌跡……”“子言……”江雪雁失聲大叫起來:“子言……子言……”聲音哀婉淒厲,撼動人心,使得消防隊長悄然淚下,忍不住咬著牙齒,低聲吼道:“注意注意,誰他媽要是敢出半點兒差錯,老子扒了他這身皮……”江雪雁嘶聲大叫著,才叫幾聲,忽又站了起來,淒然笑道:“子言,我明白你的心意,來生,我再也不做什麼豪門千金……”說著,江雪雁眼睛一閉,再次張開雙臂……江百歌連忙大叫道:“周子言,快說……快說……快往下說……”不過,電話裡麵卻沒有了周子言的聲音,甚至連汽車引擎聲都已經聽不到了,似乎周子言已經掛斷了手機。江百歌氣急不已,揚起手機,就要往下扔出去。吳美儀一看江雪雁再次站立起來,就已經軟了,要不是秦嫂攙著,隻怕已經攤到地上去了。消防隊長偷偷地擦了一把眼淚,大聲喝道:“風向東南,風速五米,向右移動三公尺……”消防隊長的喝聲之中,一聲尖利的刹車聲,幾乎刺破每個人的耳鼓。周子言摔開車門,一下子從車子裡麵搶了出來,半點猶豫也沒有,大聲喝道:“江雪雁,你傻啊,死能解決問題嗎?”“子言……”江雪雁半閉著眼睛,痛苦已極,隻叫了兩個字,聲音都已經啞然。周子言一邊大踏步往裡走,一邊喝道:“你想死是吧,好,你等著,我陪你一起去死……”消防隊長低喝道:“周先生,你不能再刺激她……”周子言不理,一邊叫著:“你等著我……”一邊快捷的闖進客廳。不多時,周子言上到江百歌的位置,也不理睬江百歌,直接上到尖頂樓的陽台,離江雪雁兩米遠的地方站定,但卻不再去靠近江雪雁。見周子言也上到陽台,江雪雁淒然一笑:“子言,我謝謝你,今生今世我們不能在一起,如果有來生,我……”周子言冷冷的說道:“你如果敢做傻事,彆說有來生,就算是有十輩子輪回,我也不想再見到你……”一瞬之間,江雪雁愕然,怔怔的說道:“你再也不想見到我?”“因為你太傻,不懂得珍惜眼前,隻會不切實際的空想。”周子言簡短但鏗鏘有力的喝道。“我傻……我是很傻……我什麼都不懂……我隻會空想……”愕然之後,江雪雁笑了起來,痛笑,笑得撕心裂肺。笑聲中,江雪雁雙手抓向空中,像是要抓住什麼,身子卻往前一栽,直直的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