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剛過。忽然,荒涼寂靜的草原微微顫抖了起來,其間似乎還伴隨著連續不斷的聲響。但是,熟睡的人群沒有一個人察覺到這絲異響,依然呼呼沉睡著。大約又過了半個多時辰,在漆黑的草原上,突然出現了一個紅點,接著這個紅點越來越大,越來越多。追兵終於出現了。而就在這刻不容緩之際,那名站崗的騎士也不知道是好運氣還是倒黴,被那堵石壁上的一顆小石頭滾落下來居然給把他砸醒了。吃疼驚醒的騎士還沒緩過神來,忽然發現遠處不知何時出現的紅點,還有輕微連續的震動,騎士知道追兵來了,急忙大喊道:“快,都快起來,追兵來了!”騎士的示警聲在這片樹林和山壑中來回震蕩,顯得格外洪亮,一下子就把大夥給叫醒了。示警聲下,華曦連惺忪的睡眼也顧不及跑去小溪邊上擦幾把臉,就喝道:“快,都上馬,快!”華曦率先策馬向前奔去,隨後的還有華勇和其餘騎士。至於那受傷至今仍舊昏迷不醒的騎士長,傷口在止血後不久已經開始結疤愈合了,但由於一路的顛婆,傷口也一直在拉扯當中,傷勢亦是一直停滯不前,未見好轉。為了節省體力,提高行軍的速度,華曦立即讓人采集了一點草藤栓綁在兩匹戰馬的脖子和身軀上,借以控製和約束這兩匹戰馬在奔跑中可以保持一個相對平行並肩的奔跑,然後讓兩名騎士用一隻手加以固定在兩馬之間的擔架。這樣做十分危險,一旦戰馬失控亂跑,或是這些臨時結成的繩索崩裂,擔架上的騎士長勢必會摔下地上。但如果不這麼做,那就隻有兩條路:一、放棄;二、步行,抬著擔架跑,但兩條腿跑不跑得過四條腿,這個答案很明顯。後果便是集體遭到追兵的圍殲。事到如今,隻有絕地一搏了。不管結果如何,也算是儘力了。當華曦他們剛離開休息的那片樹林大約半個時辰不到,追兵就到達此處了。搜索一番發現有剛剛熄滅的篝火時,追兵立即再次往前追去。不過時,後麵追兵的火把已經從一開始的幾個紅點逐漸連成了一條線,就象一串火紅的珠鏈在夜色裡晃動閃爍著,煞是好看。但華曦他們此刻卻無心欣賞,那串火紅珠鏈在他們的眼裡,已經和死神那雙可怖雙眸沒什麼兩樣,隨時都可能收割他們的生命。作為族長華曦的貼身護衛,華勇自然是寸步不離華曦左右。他看見華曦好像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不緊不慢地策馬前進,對越來越近的追兵置若罔聞感到十分佩服,心想這才是一個真正的勇者。其實,華曦心裡又何嘗不著急,但急也沒用,反而會讓大家的情緒更加焦躁不安。既然如此,何不裝作仍然鎮定,似乎還有底牌的樣子,穩一下人心!遠處是一個小山坡。草原在此處好像一件碧綠色的裙帶折了一下,份外多姿。夜風帶著草原特有的氣息迎麵撲來,清新間似乎還有一絲異味和殺氣。走在隊伍前麵的華曦猛然勒住馬頭,對後麵的人作了一個停住的手勢,小聲喊道:“有埋伏。”十幾個騎士立時箭上弦,劍出鞘,將華曦和騎士長圍在了中間。華勇催馬來到華曦麵前,問道:“族長,哪裡有埋伏?”華曦神色凝重的望著小山坡,輕聲道:“坡後。”華勇借著微弱的月光望了一眼幾十米開外的那個小坡,除了草、野花以及幾株孤零零的小樹外,什麼都沒有。“有馬的味道。”華曦大力的用鼻子嗅了嗅空氣。華勇難得在這危急關頭下聽到一個冷笑話,不由噗哧一笑,道:“族長,那山坡一眼看穿,一個人都沒。該不會是我們所騎之馬發出的味道吧?”華曦沒有理會華勇的打趣,正色道:“現在吹的是什麼風?”華勇聞言之下看了下,不假思索地說道:“西北風。”隨即,華勇似乎想到什麼:“啊,西…西北風!”華曦緊了一下手中的韁繩,冷冷道:“去看看。”“喏!”,華曦話音剛落,卻見華勇應聲翻身下馬,象一頭草原上的獵豹一樣衝了出去。離小坡尚有三十多步時,華勇已經全身匍匐在地上,可速度依舊象遊行在草上的蛇一樣,迅速、快捷。草原上的風把隱隱約約的馬蹄聲吹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追兵更近了。這時候,有些騎士的心臟開始不爭氣地快速跳動起來,連幾米外的華曦也能隱約感受到他們心臟的跳動。一股焦慮、不安的情緒悄悄出現在華曦這支逃亡小隊裡。華勇龐大的身軀無聲無息的碾過了小坡上長長的雜草後,一下子就消失的無影無蹤。華曦和騎士們睜大了雙眼,焦急地等待著。突然,坡後響起了一聲長長的淒厲的慘叫聲。那叫聲劃破漆黑的夜色,把恐怖和痛苦全部分毫不差的塞進每個人的心田裡。華曦他們仿佛就像是被毒針狠狠的紮了一下,感到份外的窒息和難受。隨即一個個就象受驚的兔子一樣蹦了起來,催馬以最快的速度向坡上衝去。此刻,華勇就象一頭黑色的獵豹,又象一個收割生命的死神。他那犀利的攻擊,立時就結束了三條活生生的生命。坡後藏有十四個有虎部落的偵察騎兵。他們在發現華曦一行後,沒有貿然攻擊,而是繞到了這裡埋伏,準備發起突然攻擊,立個大功。他們差一點就成功了,但差一點就是差一點,有了這三個字便是失敗。華勇在偷偷殺死四個埋伏的有虎族勇士後,終於被發現。隨即他就不顧生死,悍然發動了最可怕的攻擊。在殺死兩個最先圍上來的敵人後,他用那把巨大鋒利的青銅斧慢慢地割斷了第三個有虎族人的氣管。臨死前,那人淒慘的哀嚎將其餘潛伏的有虎族偵察騎兵全部引到了坡下,放棄了繼續堅守陣地準備放箭攻擊的企圖。同時也通知華曦他們,趕快前來支援。華勇這一切都做的無懈可擊,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但可惜的是,這些都隻是巧合以及本能所為,而並非他有意識地實施布置這一切。畢竟,包括華曦在內,都沒有接受過係統科學的軍事訓練,包括意識培養。當然,華曦在部落裡實施的那一套比起其他的部落,那是超前了不少。沒有什麼搏擊章法,完全憑借力大和身形的先天優勢,華勇一下子就把一個從側麵偷襲自己的有虎族勇士給連人帶劍,用青銅斧劈得粉碎,慘死當場。當華勇再欲殺死下一個有虎族人的時候,他已經沒有機會去結束第二個、第三個……人的生命了。因為,華曦他們已經衝到坡頂後,接下來便是將剩下的那幾個剛學會騎術的有虎族人射成刺蝟!華曦走到華勇麵前,讚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華勇衝著他傻傻地一笑。坡底,一匹染滿了鮮紅血跡的戰馬靜靜地橫躺在那裡。在戰馬不遠處的一株小樹下,一具屍體就躺在那裡。從屍體的頭發來看,顯然是個中華人。(中華人在華曦的號召下,男性大多留短發。其他部落的男性基本都是披頭散發的裝束。)披掛在身的牛皮甲早已被截殺他的有虎族人搶走。從他那後背倒插的幾隻箭支來看,顯然是被人發現後遭亂箭射殺而死。“族長,我們前日派出去的求救的人死在這,怎麼辦?”華勇雖然魯莽,但卻不是傻子。看到去求救的人被殺,那麼自己幾人在此被追殺的情況肯定不能被據點的族人獲悉。也就是說,他們很可能是凶多吉少。華曦望了大家一眼,“離據點還有幾十裡的路,但追兵離我們最多隻有三四裡。我們快加緊趕路,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讓你們輕言放棄!”“是!”眾人聞言頓感激動,異口同聲道。隻是,空有一身勇氣和不怕死的精神是不能改變多少結果的。在這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騎馬攜帶一個昏迷不醒,不知死活的傷者,事實上根本不可能逃脫掉有虎族人的追殺。一旦在逃亡途中發生激烈交戰,自保尚且不足,何來保護傷者。在此時看來,華曦他們現在的做法顯得非常不明智。很可能為了一個人的生命,而讓全部人失去生命。所剩時間不容華曦有更多的考慮,他不再說什麼,招呼大家上馬。幾名騎士翻身上馬,搶過了擔架,兩匹戰馬和兩名騎士的身軀忽然在眾人眼前變得高大起來。搶過擔架的兩個騎兵,嘴裡大叫:“快走啊,都聽得到他們的馬蹄聲了。”看著這兩個帶著一身新傷舊患的族人,華勇知道部落這些倔強的熱血小子是寧死也不願意拋棄他們的騎士長而獨自逃生的。他轉身對華曦喊道:“族長,你先走吧!這裡有我頂著,大不了我陪著這兩個臭小子一塊死了。”隨後,對其他騎兵喊道:“給我們留一些箭下來。”華曦望望眼前渾身血跡的騎兵正小心翼翼地固定著繩索上的擔架,好象生怕擔架上的騎士長摔下來的樣子;再望望意已決的華勇,再也忍不住了,雙眼霎時衝出了晶瑩的淚珠。他激動的對華勇和那兩名騎兵道:“珍重——”千言萬語,儘在這短短兩個字眼間。華曦在撥轉馬頭的一霎那,淚水不由自主地滴落下來。與華曦一樣,所有人都不爭氣地滴落下悲情的淚珠。是啊,麵對生離死彆的瞬間,試問又有幾個人能夠毫無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