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拉斯與霍普金斯們相遇了。格蘭德寄宿學校對於學生外出有著極為嚴格的限製,學生們想要走出校門(哪怕是周末呢),一般而言隻有這幾種情況——一、教師帶領他們出去做課外活動或比賽;二、為小鎮居民做義工,同樣必須有兩個教師跟隨;三、就如我們之前描述過的,表現優秀的學生能夠被允許在小鎮上度過那麼幾個小時,但必須準時回來,並安分守己;四、家長也可以在周末抑是沒有課程與活動的假日裡(這幾乎不可能)取得校方的允許,帶著自己的孩子出去玩玩,喘口氣,休息一下,吃點好吃的——格蘭德為此特設了一個接待廳,年級指導教師帶著家長的親筆申請信件和學生在那裡麵等待家長,家長來了,他們必須簽下一份聲明,聲明上有著學生的出校時間與返校時間,在這段時間裡,學生發生任何意外學校都是不負責任的,家長不但要肩負起監管責任,還要準時送回孩子,超過時間或是惹出了什麼麻煩,學生會受到警告或是被教師開上一張記過單,後者會被附著在檔案裡,如果他們將來還準備申請一所好大學的話,這是非常不利的。或許是上帝,不,更可能是魔鬼的旨意,安東尼.霍普金斯與佛格斯.道格拉斯在一張長桌的東西兩端簽了字,他們的孩子緊跟在他們後麵。道格拉斯家族的領頭人第一眼就認出了那個有著月光色頭發的男孩,不管怎麼說,他的紫蘭色眼睛實在是太稀罕了,容貌與身高也是無可挑剔,他的妻子站在他身邊,抬起手指遮住了嘴唇:“真難得能看能到比我們的寶兒更俊俏的孩子。”她興致勃勃地評論道:“本人要比照片更漂亮,嗯。親愛的,時間倒退七百年,單憑這張臉他就能無往而不利。”“假如他所麵對的都是你這樣的女人——我不否認這一點。”道格拉斯先生麵不改色的說道:“畢竟那時候孌童還是挺流行的一項娛樂,也不在法律嚴令禁止的範圍以內。”他的內心卻厭煩透了,遲早有一天他會想辦法擺脫這個女人……他知道有人將她形容為一朵盛開的花兒——因為她來者不拒,黑人、白人、混血、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就像是花朵從不拒絕飛到蕊上的昆蟲——她的**貪婪而又肮臟,簡直就是一口深不見底的泥沼。他輕輕推開她,僅用指尖,像是不得不碰觸某樣令他惡心透頂的玩意兒似的。“晚上好,”他目光炯炯地盯著霍普金斯醫生,目不轉睛:“我是道格拉斯——佛格斯.道格拉斯。請原諒。我一早就聽說過你的姓氏,霍普金斯,這是一個古老的姓氏,”西大陸聯邦最有名的醫學院之一就是霍普金斯大學,他忍耐住沒去問這位霍普金斯與其有沒有什麼關係。這是下層貧民才會乾出的冒失事兒:“您有個優秀、健康而又漂亮的孩子,教師們眾口一辭的稱讚與褒揚連我們都有所耳聞。”他伸出手,:“我也有個孩子,他在格蘭德上十年級。”霍普金斯露出細小的白牙齒笑了笑,禮貌的,他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晚上好。道格拉斯先生。我是安東尼.霍普金斯。”他看了看道格拉斯身邊的人。兩個男人的手握在了一起,霍普金斯的手非常涼,手指細長。而道格拉斯的手又厚又寬,手心裡滾燙一片。他們稍一接觸就分開了,這略有點不符常規,但兩人同時那麼做的時候,也就無所謂合理不合理了。“琳達。讓我為你介紹霍普金斯……博士,”道格拉斯說。注意著對方的反應,“霍普金斯博士,這是我的妻子,琳達.道格拉斯,還有我們的孩子,寶兒.道格拉斯。”琳達.道格拉斯玫瑰紫紅色的嘴唇略微向上抬了抬,她脫下手套,伸出手:“非常榮幸,霍普金斯博士。”安東尼.霍普金斯握住了她的指尖,低了低頭,他的呼吸掃過道格拉斯夫人光潔細膩的手背,但無論嘴唇還是彆的什麼都沒有接觸到她的皮膚。道格拉斯夫人可以看到他梳理的溫絲不亂的,銀灰色的頭發,他溫文爾雅地抬起頭來,向她微微一笑的時候眼角與嘴角都出現了細密可愛的小皺紋,他的眼睛是藍灰色的,比道格拉斯的黃眼睛更漂亮、高貴、優雅,他的鼻子很尖,麵孔瘦削,薄薄的嘴唇血色十足。琳達注意到這位霍普金斯博士的穿著打扮相當符合她的口味——鋅白色的亞麻襯衫,解開了第一顆扣子,沒有領帶,領口還是整整齊齊的,扣子是用貝殼做的,卻經過了打磨處理,讓它不那麼亮閃閃的,黑色的綿綢風衣,沒有口袋,顏色黯淡,同色的長褲,上帝保佑,腰部沒有懸掛任何東西,眼鏡盒、鑰匙串、紀念牌,或是彆的什麼……覆蓋著鞋麵的部分也是恰到好處,他的手表戴在右手上,表帶是黑色蜥蜴皮的,表麵沒有秒針,道格拉斯夫人看不到他的另一隻手,但可以想象,上麵絕不會戴滿了戒指,但因為他已經有個兒子的關係,應該有一隻結婚戒指,希望上麵沒有鑲嵌鑽石,也不要有菱形花紋,否則一切就都毀了。佛格斯.道格拉斯挽住了夫人的腰,不動聲色的將她往後帶了一步,他可是領教過她的肆無忌憚的。非得要說句實話的話,他確實感受到了來自於另一個雄性的威脅,就像他的寶兒憎恨撒沙.霍普金斯那樣,佛格斯也能確定自己不喜歡安東尼.霍普金斯,這個男人早已名列在道格拉斯的黑名單上,如今名次在短時間內攀升到了一個很不錯的高位——幾乎僅次於他的弟弟,奧西恩.道格拉斯。他真的是個博士?佛格斯很不舒服地想,應該是,他的資料上寫明了他是個谘詢心理學家,要在西大陸做這個行當必須得有碩士以上學位以及三千個小時以上的臨床經驗,以及政府相關的職業資格考試與測試,淘汰率據說非常高,但如果你是,你在社會上就能取得一個很不錯的地位與不菲的收入。每個人都有心理醫生,道格拉斯家族裡的每個人都有,基本都有著一定的名氣,收費高昂,佛格斯.道格拉斯根本不相信這些隻會讓你睡覺和看陽光,裝神弄鬼的家夥,但他必須有,這是一個象征,一個配置,就像是賽馬與遊艇。琳達.道格拉斯在溫和的表皮下冷漠地笑笑,她喜歡的類型往往就是她丈夫所厭惡的,因為他永遠都無法成為他內心中真正喜歡的樣子——佛格斯在少年和青年時期並不得父母的喜歡,因為不知怎的,他的相貌與身材與上層社會所推崇的總是大相徑庭,他的臉膛兒紅紅的,像個蘇格蘭的釀酒工人,稍微曬曬太陽就會變得黝黑,這又讓他像個種葡萄的,他的身材也太過健壯了,就是所謂的“運動員”身材,這種身材或許能在那群下賤婊子哪兒獲得一片驚呼,卻不適合穿上晚禮服或是三件套式樣西裝,因為膨脹的肌肉會爭取把每個地方都塞足,不管裁縫有多好手藝都沒用——很多次,佛格斯.道格拉斯先生都被沒眼色、記憶力欠佳的服務員誤認為是保鏢或是廚師,這可真是太悲慘了,不是嗎?所以他在選擇配偶的時,特意注明這幾條:身形纖弱、臉色蒼白、純潔無暇、具有詩人般的憂鬱氣質,最好有著爵位,實在不行,祖先有過爵位也行,能滿足這幾條的女性在個人資產方麵得到了放寬——很多人說她是個幸運兒,她所擁有的財富還不足道格拉斯的百分之一,在此之前她已經供不起她的莊園——她嫁給了佛格斯,一切問題就此迎刃而解。佛格斯直言不諱,他希望她能給他生個兒子,一個有著她的身形與容貌的兒子。這可不容易,但她做到了,她是有功之臣,所以道格拉斯一向對她諸多寬容。年級指導老師看了眼寶兒.道格拉斯,確定他已經被狠狠教訓了一頓,但他沒有說話,隻是在出入單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另外暗暗提醒自己要記得強迫寶兒去一次醫務所,新的校醫尚未就位,但格蘭德的校委員會通過緊急預案,從與格蘭德關係緊密的大學裡調來了兩個醫生——寶兒需要一個全麵完備的檢查,以免發生些不幸的事故——不過他也想到了,道格拉斯先生是個有分寸的紳士(雖然看起來就像是個鐵匠),他不會在自己的孩子身上留下些難以治愈的暗傷或是無法剝除的疤痕的。色內克先生看了一眼撒沙.霍普金斯,他很高興這個孩子已經平靜下來了——雖然之前發生的事情足以讓一個十四歲的男孩精神崩潰——那幫子奇怪的人!他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也和他們沒多少接觸,但很多時候,一個人的衣著就能說明大部分問題——他從未想到過一個人竟然能夠這樣的厚顏無恥……他在走廊上與那個魯莽無禮的年輕人迎麵相遇,那塊兒被放大了十倍之多的女性隱秘部分差點撞到了他的臉。據說他們是類似於警察或是私人偵探之類的人物——如果真的是,色內克先生決定,他一定要向校委員會提出限製警察和偵探的孩子進入格蘭德。(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