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上。印九淵在看著他,眼睛不眨地看著他,那雙迷人的眸子裡沒有怨恨沒有痛苦沒有憤怒,隻有釋懷。仿佛早就想到了這一日,早就料到了這一幕,早就在等待著這一刻。一股鑽心的窒痛蔓延了整個胸腔,沈清弦幾步走下,扶起了顧見深。他盯著他,用毫無感情的聲音說著:“是我派人襲擊了你父王。”顧見深看著他。沈清弦心臟劇顫,聲音卻冷到了極點:“是我嫁禍於你。”顧見深隻安靜地看著他。沈清弦卻再也無法平靜了,他瞳孔縮成一條線,聲音也仿佛即將繃斷的細弦:“我恨你,印九淵,我恨你!”顧見深薄唇動了下,用極輕的聲音說道:“是我欠你的。”話音落他閉上了眼睛。沈清弦怔住了,無法言說的恐懼住了心臟,他用著前所未有的失態聲音喊著:“禦醫!禦醫在哪兒!”短暫的印國就這樣消失在曆史長河中……沈清弦複辟了金國,他成為了新的國王,也成為後世史書都無法評價的一代傳奇。臥薪嘗膽、受儘屈辱,最後卻以一己之力傾覆整個印國,成就無上霸業。有人說他藍顏禍水,有人說他心機詭譎,有人說他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無數惡名加身,可也磨滅不了他創造的太平盛世。顧見深死了嗎?當然沒有……他隻是給自己加戲,可沒想落幕。整整半年時間,沈清弦用儘天下良藥,尋遍所有名醫,拚命吊著顧見深這一口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可就是不能讓他死,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死。第112章他站在床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顧見深昏迷的這些日子裡,沈清弦很忙。這場逼宮已經將損失降低到最小,死去的全是罪孽之人,可隻要反動政變,動蕩便是無法避免的。沈清弦並不想讓國家繼續亂下去,也不想百姓們跟著受苦,所以在他上位後,推行了一係列利民政策,為的就是安撫民心。短短幾年,金國覆滅,印國覆滅,新的國家建立,新的君主登基,百姓們最關心的無非是今後的生活。沈清弦當下要做的便是給他們希望。想要當一個好的掌權者,忙碌是不可避免。沈清弦也想讓自己忙起來,越忙越好,忙到什麼都不去想是最好不過的。可再怎麼忙,夜深人靜時他也要歇息。他的寢宮裡睡著一個人,一個久久不肯醒來的人。沈清弦起初是不敢回去的,他怕看到他,怕想起他舍身救自己的那一幕,也怕看到他明澈的雙眸,更怕他那一聲歎息是我欠你的。他欠他的……他說他欠他的……可實際上,他欠他什麼……自古以來成王敗寇,朝代更替間最是無情無義,誰是對誰是錯,哪有人判得清楚。沈清弦不敢深想,因為一旦想了,心中築起的壁壘便會像沙灘上的城堡,被潮水撲為廢墟。他忍著不見他,可卻每日都在惦記著。聽聞禦醫說他脫離危險,他鬆了口氣;聽聞禦醫說他傷口在逐漸恢複,他又鬆口氣;聽聞伺候的人說他雖然昏迷卻還能進食,他心底竟升起一陣喜悅。他勤政又擅政,國家一日日走上正軌,政權一日比一日牢固,他又如此年輕,沒人會惦記繼承人的事,全都一心撲在他身上,全力配合他發展著國家。幾個月功夫,一切都穩定下來,沈清弦幾乎要忘記那兩年時間,仿佛他是從父王那裡接過的王位,仿佛曆史的軌跡本該如此,仿佛那給了他噩夢的印家人不曾出現過。可是……有個人卻印在了他的靈魂上。不再這般忙碌後,沈清弦有了休息的時間,而大段睡眠帶給他的卻是纏綿悱惻的夢。起初他很抗拒,為了不做夢把自己熬到累得不行,可真正一夜無夢了,他心裡又空蕩蕩的。他的近侍鶯啼小聲寬慰道:“陛下,還請仔細身體。”勤政愛民的帝王必定極受人愛戴,這麼短的時間沈清弦所展現出的非凡能力和仁愛之心,讓追隨他的人心服口服,也讓他有了極大的聲望。他本就極具個人魅力,又深諳帝王之術,鬆緊有度的政策推行,誰都挑不出丁點兒錯處,隻對他傾慕至極。沈清弦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他怎麼樣了?”鶯啼低聲道:“情況很穩定,瞧著氣色也不錯。”氣色不錯嗎?幾個月沒看他,沈清弦以為自己會記不起他的容貌,可哪知道僅是這輕輕一想便像開了閘的洪水,大段記憶翻滾而出,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總歸全是他。笑時、悲時、戀時、痛時……沈清弦猛地起身。鶯啼被嚇了一跳,問他:“陛下?”沈清弦垂眸道:“孤去看看他。”說罷他便向後殿走去,鶯啼自是趕緊跟上。關於昏睡的印九淵,整個宮中沒有人敢議論一句。實在是太忌諱了。沈清弦乾坤獨斷禦下有方,宮人連想都不敢多想,又怎敢胡言亂語。沈清弦一步一步走向寢宮,眼看著近了近了,心臟竟不受控製地開始劇烈跳動。他不該來的,可是走到這裡,他很清楚自己無法管住這雙腿,就像管不了胸腔裡的心。推門而入的瞬間,看到昏迷在床上的男人時,他反而平靜了。所有糾結所有痛苦所有彷徨都消失了。他站在床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昏睡中的男人還是那般英俊非凡,傷痛沒能讓他狼狽,從死亡邊緣走一遭也沒能讓他失去銳氣,他仿佛一頭睡獅,下一瞬就會睜開雙眸,撕碎獵物的喉嚨。沈清弦靜靜地看著,伸手碰了他一下。緊接著如同被燙到一般,他指尖蜷縮了一下,可是卻沒有收回來。鶯啼低垂著頭,什麼都不敢看也什麼都不敢想。沈清弦在這裡待了很久,維持著這個動作,安靜地看了許久。沒人敢打擾,沒人會出聲,仿佛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深夜般的寂靜。寂靜卻不冷清。沈清弦終於還是妥協了,向自己的內心妥協。他思念他,想見他,想離他近一些。前世情緣也罷,今世孽緣也好,一切都過去了,他想怎樣便怎樣……無需有任何顧忌。沈清弦揚了揚唇,勾起的笑容仿佛霜雪中綻放的寒梅,美麗至極。沈清弦聲音輕快道:“鶯啼,準備下,孤要在這住下。”鶯啼心神一震,聲音卻是極沉穩的:“遵旨。”沈清弦搬回寢宮了,他同昏迷的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