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鬱沉言溜到陽台上抽了根煙。今天是周家舉行的私人宴會,來得都是潯城裡數得上號的人物,燈光,金色與黑色的裝飾,大捧的花,空氣裡充滿了浮誇的味道,是周家一貫的風格。鬱沉言叼著煙,垂下眼不知在想些什麼。他素來不喜歡出席這些場合,但即使他已經走到高位,卻也難免要交往應酬。而僅僅是幾秒鐘後,他身後的窗簾動了動,鬱沉言聽到聲音,轉過頭去,隻見一個有些眼生的男孩子站在那裡,穿著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裝,臉很英俊,是那種有點年輕張揚的長相,身高卻很高,看年齡估計才二十出頭。鬱沉言迅速把他在腦海裡對上了號,周雲辛,周家的小兒子,是周家老爺子的老來子,驕縱,得寵,剛從國外念完大學回來。周雲辛見陽台上有人了也沒有退出去,而是走過來,往鬱沉言身邊一靠,漂亮討喜的臉湊過來,眼神裡有種習慣性的勾人味道,笑眯眯道,“鬱先生,方便借個火嗎?”他很自來熟地從鬱沉言的煙中抽走一根,叼在嘴上湊過來。他的嘴唇很漂亮,仿佛塗了口紅一樣飽滿誘人。鬱沉言不是很想和這樣的年輕男孩糾纏,他把打火機放在欄杆上,然後手指就離開了。周雲辛接過打火機,把煙點燃了,在煙霧裡,他的眼睛還含笑看著鬱沉言。看鬱沉言冷淡的眉眼,襯衫裡露出的一段潔白細膩的脖頸,還有那雙柔軟的紅唇。他知道鬱沉言,在潯城裡,這位鬱先生的名聲可不太好聽,畢竟是踩著叔伯的鮮血上位的,行事作風又這麼狠,還年紀輕輕就收養了一個兒子,外界對他揣測頗多。可是周雲辛心裡卻輕佻地吹了下口哨。他爸可沒告訴過他,原來這位鬱先生長得這麼好看。好看得讓人忍不住想對他做點過分的事情。他剛剛在宴會上本來是百無聊賴的,滿場都是無聊又庸俗的人,說著虛偽的社交辭令,簡直是多待一秒都窒息——直到鬱沉言出現。即使鬱沉言嚴嚴實實地被包裹在筆挺的西裝裡,又是這樣冷淡高傲的一張臉,他也能看出,那西裝底下絕對是一副絕佳的漂亮身體。周雲辛勾了下嘴角。“謝了。”周雲辛把打火機推了回去,手指碰到了鬱沉言的指尖,卻隻短暫停了一秒,又縮了回來。鬱沉言沒說話。“鬱先生今天怎麼沒帶女伴過來?”周雲辛大概不懂得什麼叫隱私,也不懂得委婉兩個字,見鬱沉言麵露不悅,還要湊過去,“我剛回潯城,對這裡還不熟悉,請問鬱先生結婚了嗎?”他說話的時候,身體往鬱沉言那裡傾過去,兩個人的距離縮小了許多,不至於冒犯,但又顯得有些親密。鬱沉言低頭掃了這個年輕的男孩子一眼,周雲辛的眼裡滿是笑意。他不是傻子,這些年來對他有意思的人可謂如過江之鯽,但是這個男孩未免太年輕,家世也太好,又隻見過一麵。他自問自己還沒這麼大魅力,恐怕是多心了。“沒有,但我已經有孩子了。”鬱沉言淡淡道,“我先回去了。周小少爺,你自便。”鬱沉言說著就要轉身,卻被人攥住手腕,一回頭,那個叫周雲辛的男孩對他一笑,“鬱先生能陪我再聊會兒嗎?這宴會太沒趣了,也就鬱先生你有點意思。”鬱沉言挑了下眉。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一隻結實有力的手就攥住了周雲辛的手腕,看似沒用什麼力氣,卻輕鬆地逼迫周雲辛鬆開了手。周雲辛吃痛,他甩了下手腕,瞪著這個剛出現在陽台上的第三位來客。“商鳴?”鬱沉言叫了這個男人的名字。周雲辛一秒領悟了這人是誰,他揉了下手腕,心裡翻了個白眼。這個叫商鳴的男人是鬱沉言身邊最得力的心腹,從小一起長大的那種,跟鬱沉言如出一轍的鐵血,卻偏偏對這位鬱家先生忠心耿耿。不可謂不是一條好狗。但是周雲辛的眼神在商鳴的臉上溜了一圈,隻見商鳴站在鬱沉言身邊,一點看不出剛剛捏著他手腕的狠勁,反而低調內斂。可他絕不是一個容易被人忽視的存在,商鳴的臉部輪廓很深,眉眼鋒利,有一種帶著煞氣的英俊感,周雲辛想,他應該是那種會讓女人在床上尖叫的男人。但周雲辛不喜歡他。“失禮了,周小少爺。”商鳴鬆開了周雲辛後,一秒鐘恢複了彬彬有禮的樣子,“但我家先生不適應和男人靠太近,還望您體諒。”周雲辛不由抬了下眉,心裡想,你放個什麼屁話。但是鬱沉言顯然沒有責備自己下屬的樣子,不痛不癢地訓斥了一下,“商鳴,未免太無禮了。”然後又一臉虛假地看著周雲辛,讓“周小少爺受驚了。”可他說完這句話,半點歉意也沒有,再沒看這個周小少爺一眼,跟商鳴一起回了宴會上。周雲辛嘴裡的煙剛剛已經掉了。他靠在陽台上,看著那兩人消失。陽台欄杆上還放著剛剛鬱沉言留下的打火機,鐵灰色的小方塊,上麵雕著一隻精細的雀鳥。周雲辛把這個打火機握在手裡摩挲著,眼神竟然有些陰鷙。他這個人,彆的沒有,但好歹也是風月場上的老手。潯城還是這麼很無聊,但是鬱沉言這個人,長得未免也太和他胃口了。周雲辛咬了下嘴唇,笑了一下。他總得睡上一次再走,才算不虧。-宴會結束的時候,鬱沉言喝了不少酒。商鳴倒是一滴沒沾,還能開車。鬱沉言半躺在後座上,臉上有點微微的紅,車窗半開著,夜風撩動著他額前的碎發,一雙黑色的眼睛因為喝了酒,變得水光瀲灩。商鳴從後視鏡裡看見這雙眼,心頭狠狠跳了一下。可他麵上卻不動聲色,問道,“胃裡難受?”“有點。”鬱沉言懶洋洋回道,“剛剛有幾個老混蛋圍著我灌酒。”他說這話帶著點不尋常的任性味道,絲毫沒有平日裡的威風八麵,倒像是在兄長麵前撒嬌。商鳴知道他這是真的有點不舒服了。“回去給你煮點粥。”商鳴把車窗升上去了,“彆吹風了,當心頭疼。”鬱沉言不滿地嘁了一聲。又過了一會兒。商鳴突然說道,“今天周家的那個小兒子,周雲辛,你離他遠點。”“為什麼?”“他對你有不正的心思。”商鳴沒把話說的太露骨,事實上他覺得那個混蛋隻怕有更多下流的想法。鬱沉言輕笑了一聲,倒不是很信,“商鳴,我都三十六了,那孩子才多大,二十一?”“二十三了,他在外麵的風評比你想的荒唐得多。他十六歲就和女孩在學校鬼混,多虧是周家的人,學校才不敢開除。這幾年去國外隻怕更加放肆。”商鳴又從後視鏡裡看了鬱沉言一眼,鬱沉言已經脫掉了外套,隻剩下一件深藍色襯衫,皮膚白皙得像雪,卻偏偏因為喝了酒有一層嫵媚的薄紅,他的嘴唇也微張著,露出雪白細密的牙齒,粉色的舌頭探出來,從下唇上輕輕一掃。商鳴不由深吸了口氣。“你離他遠點就是了。”鬱沉言倒也無所謂,“知道了。”車裡又恢複了沉默。但是沒過多久,車子開過一條長長的街道,鬱沉言的眼睛看著窗外,像不經意一樣問道,“你最近不用陪女朋友嗎?”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手指微微彎曲了起來,抓撓著皮質的車座。商鳴頓了一下才回答道,“不用,她又出差了。我們兩個不需要經常見麵。”鬱沉言乾巴巴地笑了一聲,“你們倒是很穩定。”然後他就沒再說話。他問不下去了。他也想扮演一個好兄弟,當一個關心下屬的上級,去問問商鳴和女朋友的近況,開點玩笑說,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可他做不到。鬱沉言假裝睡覺,閉上了眼睛。可他心裡的惱火卻被酒精催生,漫山遍野地燒起來。他舔了下自己的嘴唇,心裡叫囂著想去抓住商鳴的領帶,讓他屈服於他身前,被他親吻,折服。他暗戀這個男人太久了。他暗戀商鳴,暗戀自己最好的下屬,最親的兄弟。可偏偏商鳴是有女朋友的,知根知底,感情穩定,天造地設的一對。那個女孩是商鳴在孤兒院時候認識的姐姐,現在在隔壁城市的某個大學當老師,文靜典雅,笑起來很和善。即使鬱沉言如此心懷妒火,也不得不承認那女孩身上有種沉靜的氣質,讓人想保護她,卻又願意甘心為她指揮。商鳴這樣的人,淪陷在她裙底下,真是一點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