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辭和許呈在停車場繞了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車。許呈坐到車上,一邊摸鑰匙一邊看似凶巴巴,其實毫無殺傷力地對著鬱辭威脅道,“你要是敢笑話我,我就把你從半路丟下去。”鬱辭悶悶地笑了兩聲,很給麵子地說道,“知道了。”許呈這才滿意地發動了汽車。他一邊調整方向,一邊才想起來問鬱辭,“你是要去拿什麼東西啊?”鬱辭臉上的笑容淡了一點點。“去拿一對訂做的袖扣,”鬱辭看著窗外說道,“是我準備送給喬鶴行的生日禮物。”還有不到十天就是喬鶴行的生日了。許呈想了想,“可是袖扣很常見啊,他也不缺這些袖口啊手表的,你送這個體現不出你的特彆啊。”他倒是真心誠意地替鬱辭出謀劃策,誰不希望自己在心上人的禮物清單裡彆具一格。然而鬱辭垂下了眼,“我知道。但我的禮物,本來也不適合多特彆。”他現在和喬鶴行的身份,送禮物也隻能中規中矩。他沒告訴許呈的是,其實他還準備了一份禮物,是一個他親手做的皮質掛件。比起那對袖口來說,一點也不昂貴,還有點笨拙,卻是他花了很久才做好的。以他和喬鶴行的身家,金錢能買來的禮物都算不得珍貴了,唯有花時間親手做的東西,才一眼能看出其中包含的心思。可這份禮物一旦送出去,說出是他自己親手做的,他對喬鶴行的心思,無異於是坦誠了一半。所以他不能送,起碼不能作為一份鄭重的生日禮物送出去。許呈此時也拐過彎來了,明白鬱辭是顧及他爸和喬鶴行的那層關係。“其實袖扣也挺好的,”許呈改口道,“你這是訂做的,低調又獨一無二,他以後用上的時候就會想到你,也不錯。”鬱辭知道他是安慰自己,笑了笑沒說話。“話說,喬鶴行這是來你家以後的第一個生日吧?”許呈開著車又想到了什麼,“你爸會給他辦生日宴之類的嗎?”許呈小心翼翼地看了鬱辭一眼。鬱辭心裡鈍鈍地痛了一瞬。按理說是應該辦的,畢竟喬鶴行現在是鬱辭名義上的“未婚夫”,雖然沒有訂婚儀式,但是人已經住進了鬱家,為了表示重視應該給喬鶴行慶賀一下。但是一旦鬱沉言幫喬鶴行辦了這個生日宴,還是在鬱家辦的,基本也和登報公布訂婚訊息是一個效果了。“不知道,”鬱辭搖了搖頭,“我爸那邊一點消息沒有。”-鬱辭拿了那對訂做的袖扣,又和許呈一起吃了晚飯才回家。然而他到家的時候,喬鶴行還沒回來。樓上一片黑暗,喬鶴行的房間門是緊閉的,小客廳的窗邊也沒有他熟悉的身影坐在那裡。鬱辭竟然有點悵然若失。不知不覺間,他居然已經習慣了和喬鶴行在一起的生活,鬱沉言作為維係他們的關鍵人物卻始終缺席,造成了他和喬鶴行關係上的模糊,讓他常常忘記喬鶴行的身份。他有時候出門看見喬鶴行,甚至會有種錯覺,覺得喬鶴行是哪個世交家送來的小公子,來鬱家借住罷了。鬱辭盯著手裡包裝精美的袖扣看了一會兒,又塞回了包裡。他仰躺在沙發上,明亮的燈光灑在他臉上。他想起下午在鬼屋裡,那個叫寧窈的女生一直摟著他,害怕得不敢睜眼。可事實上,他心裡也是怕的,有那麼幾次,他也想拔足狂奔。那時候他想著,如果喬鶴行在就好了。他可以站在喬鶴行身邊,光明正大去牽喬鶴行的手。然後他就什麼也不怕了。-鬱辭躺在沙發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等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快十點了。他模模糊糊地感覺到有人在拍他的肩膀,見他不醒,又去捏他耳朵。鬱辭費力地睜開眼,客廳裡的燈光還是明亮,刺得他眼睛都有點睜不開。而喬鶴行站在他麵前,膝蓋碰著他的膝蓋,似乎是剛剛回來。“你怎麼睡在這裡?”喬鶴行問他,看鬱辭滿臉迷糊,喬鶴行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也沒多想,手掌就貼上了鬱辭的臉,拇指輕輕摁著他的眼尾。是很親密的動作。鬱辭愣了一愣。喬鶴行靠他實在太近了,近得他還能聞到喬鶴行袖口上沾著一點煙草味,還有一點……女式香水的味道。香味已經很淡了,但是這種溫柔嫵媚的花香味,顯然不是喬鶴行會用的。鬱辭的心裡不由咯噔了一下。他下意識地把臉偏過去一點,和喬鶴行的手保持了一點距離。“剛剛回來在這坐了一會兒,不小心就睡著了,”鬱辭揉了揉眼睛,儘量平常地問道,“學長呢,你去哪裡了,怎麼現在才回來?”喬鶴行察覺到了鬱辭的動作,慢慢收回了手。“跟之前的朋友見了個麵,”喬鶴行淡淡道,“聊得晚了一點。”客廳裡安靜了一會兒,隻有時鐘滴答走動的聲音。鬱辭先受不了這奇怪的沉默,他從沙發上站起來,“那我先回房間了。”他說著就準備往房間走,可是他經過喬鶴行身邊的時候,卻被喬鶴行一把拉住了手腕,又摁回了沙發上。喬鶴行的手勁很大,鬱辭幾乎是摔在了沙發上,他的一側肩膀也被他抓住了,有點疼,不由皺了一下眉頭。他剛想問喬鶴行怎麼了,卻發現喬鶴行的眼睛微微眯起,視線落在他的胸前,一隻手伸過來,拉住了他襯衫的領口。鬱辭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襯衫,外麵罩著一件很薄的駝色開衫。喬鶴行修長的兩指拉開了鬱辭襯衫的領口,隻見鬱辭領口的內側,有半個紅色的唇印,像一片紅色的玫瑰貼在上麵。這樣特殊的位置,得是怎樣親密的姿勢,才能把口紅留在這個地方?鬱辭莫名其妙地覺得喬鶴行的視線愈發冷了下去。“你下午不是和許呈去鬼屋的嗎?”喬鶴行的手指在那枚唇印上摩挲了一下,“這是誰留下的?”他笑了一下,像是在開玩笑,但是眼中卻沒有笑意,“許呈難道會塗口紅嗎?”鬱辭:“……”這讓許呈聽到非得和你拚命。但他也沒想太多,直白地解釋道,“下午和許呈去玩的時候,遇到了我們學校的同學。就是那個方汝清,還有他堂姐。後來我們不小心走散了,我和他堂姐走在一起,應該是她不小心蹭到的。”像是為了驗證鬱辭說的話一樣,他放在沙發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瞬。上麵是一條剛發來的微信的消息,頭像就是寧窈的自拍照。“鬱辭,我才到家,謝謝你下午陪我過鬼屋。過幾天我也去a大,可以找你吃飯嗎?”屏幕很快就暗了下去。然而喬鶴行和鬱辭都已經看到了這條消息。說不清為什麼,鬱辭心裡突然有點心虛,但很快他又覺得這心虛沒什麼道理。“這個女生就是你下午碰上的那個嗎?”他聽見喬鶴行問道。“額,是的。”喬鶴行輕笑了一聲,“她看來對你很有好感,那你呢?你要去和她見麵嗎?”喬鶴行一邊說,一邊死死看著鬱辭的臉。鬱辭沒有抬頭,所以沒有看見喬鶴行臉上是怎樣陰沉不定的表情。其實鬱辭並沒有和寧窈見麵的意思,他本身就不是很會和女孩子打交道。可是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這客廳裡的燈光這麼亮,地上倒映著他和喬鶴行的影子,因為靠得很近,他們的影子糾纏在了一起,乍一看仿佛一個扭曲的怪物,分也分不開。他對喬鶴行的感情也是這樣一個扭曲的怪物,明知道不可以,明知道不應該,卻還是野蠻地生長著,然後終有一天會把他吞沒。他也許應該試一試,能不能把喬鶴行從心頭剝離出去了。“可能會吧,”鬱辭低聲道,“許呈跟他們處的還不錯,也許可以四個人一起吃個飯,就當多個朋友。”其實他不會和寧窈見麵的,在他還沒有收拾好自己的感情以前,他不會和任何人在一起。可他在喬鶴行麵前,卻像一個手無寸鐵的人麵對裝備精良的鐵騎,總想找一麵盾牌把自己擋住。明明喬鶴行對他的感情一無所知,他卻總想慌張地向他展示,你看,我不會纏著你的,我會儘力把自己藏好,絕不會給你造成困擾。就像他曾經送出去的,那些沒有落款的禮物。誰也不會知道這些東西曾經被誰握在掌心。喬鶴行看著鬱辭始終沒有抬起的頭,他又看見了鬱辭後頸上的那顆朱紅色的小痣,像毛筆蘸著朱砂落了一點在宣紙上。他其實一直知道鬱辭好看,知道他也很受彆人歡迎,可他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鬱辭也會接受彆人的邀請。“那祝你和他們玩的開心。”喬鶴行往後退了一步,他的影子不再籠罩在鬱辭身上。鬱辭終於抬起了頭。可是喬鶴行已經轉身回去了自己的房間,房門不輕不重地關上了。鬱辭有點悵然若失地收回了視線,重新靠在沙發上,他能感覺到喬鶴行似乎有點不高興,但他又不明白他是為什麼不高興。地板上隻剩下他一個人的影子。鬱辭拿過手機,切換到了寧窈的微信頁麵。“不好意思,我這幾天可能不在學校吃飯,不過歡迎你來A大參觀。”發出去這條,想到許呈下午對寧窈的搭訕,他又補充了一句,“許呈可能有空,你可以約約看許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