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辭沒想到的是,今晚他爸確實沒有回來,可鬱家卻來了個不速之客。鬱辭今天上完最後一節課,喬鶴行就已經在教學樓底下等著他了。許呈已經半路翹課走了,所以鬱辭是一個人出來的。他一眼就在熙熙攘攘的學生中看見了喬鶴行,喬鶴行站在一叢灌木旁邊,灌木上結著朱紅色的小果子,喬鶴行一身黑,皮膚雪一樣的白,從鬱辭加了十層濾鏡的眼中看過去,這就是一副風景畫。鬱辭磨磨蹭蹭走過去,一時不知道說什麼,隻是又叫了一聲學長。喬鶴行卻拿著一個袋子遞到了鬱辭眼前。鬱辭一看,是學校咖啡店限量供應的一個奶油鬆餅。鬱辭懵懵懂懂地接過來,就聽見喬鶴行說,“剛剛順便買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喜歡的。”鬱辭捧著袋子有點無措,為了證明自己真的喜歡,還上去咬了一口。喬鶴行被他逗得笑了一下,兩個人往外走,去學校外麵的地鐵站。路上遇到不少認識喬鶴行的人,都跟他打招呼,看見他身邊正在努力吃東西的鬱辭,還頗為好奇地問一句這是誰。喬鶴行看了鬱辭一眼,說道,“是跟我住一起的小朋友。”小朋友。鬱辭被這個稱呼驚得差點把鬆餅掉在地上。他心裡知道喬鶴行這麼介紹他,可能隻是不知道怎麼解釋他們的關係,畢竟現在喬鶴行算是他的“長輩”。可“小朋友”這個稱呼太溫柔了。像在喊什麼親密的,放在心上寵愛的人。鬱辭沒出息地有點高興,雖然這高興不合時宜。-因為不能帶吃的上地鐵,鬱辭走進地鐵站的時候臉頰鼓鼓的,像個小鬆鼠,好半天才咽下去。喬鶴行在旁邊看著他,鬱辭也很白,但和喬鶴行那種新雪一樣的素白不一樣,他是那種奶油肌的感覺,眼睛又是圓圓的杏仁眼,所以總看著比實際年齡小一點。他靠在喬鶴行身邊,比喬鶴行矮了半個頭。兩個人沒說什麼話地鐵就到站了。一直到走進鬱家所在的那條街道上,鬱辭心情都有點放鬆,他本來覺得和喬鶴行走在一起會很尷尬,沒想到氣氛比他想的要好不少。他跟喬鶴行現在這個身份,是注定要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現在這樣總比一句話都不說好,鬱辭甚至偷偷地想,等哪天他不喜歡喬鶴行了,麵對喬鶴行可以心如止水了,他也許還能把喬鶴行當做一個可靠的兄長。他正這麼想著,突然耳邊就響起了喬鶴行的名字。是個飽含著輕蔑的聲音。鬱辭嚇了一跳,還沒搞得清楚,就發現他身邊的喬鶴行站住了,身體轉向另一個方向,臉色很冷。鬱辭有點疑惑地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隻見一輛阿斯頓馬丁旁邊站著一個穿著深藍色西裝的男人,個子還算高,長得也不錯,但鬱辭總覺得他看著有股凶氣,不好相處。那男人往他們這邊走過來,鬱辭發現喬鶴行的臉色似乎更不好看了。“這是誰啊?”鬱辭悄悄問道。喬鶴行厭惡地皺了下眉頭,“我二哥,喬浚。”鬱辭了然,他有印象了,喬家現在經常出麵接手喬家的,就是長子喬衡和次子喬浚,這兩人都是喬家老爺的第一任夫人生的,而喬鶴行是第二任夫人的兒子。鬱辭見過他們一兩次,隻是不太記得長相了。傳言裡,就是因為喬家老爺子病危,大權落在喬衡和喬浚手裡,他們又容不下自己的三弟,喬鶴行才不得不被送出來聯姻。鬱辭心中的天平頓時迅速傾斜,看這個喬浚怎麼看都不像好人。他們說話間,喬浚已經走到了他們麵前。“你來乾什麼?”喬鶴行不冷不熱地問道。喬浚在喬鶴行和鬱辭麵前站定,他和喬鶴行長得不太像,但還算英俊,隻是一雙眼睛總有股陰惻惻的味道,讓人不太舒服。他笑了下,語氣故作平淡,“來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這麼下賤,還沒訂婚呢,就迫不及待搬進了鬱家。”喬鶴行聽見這句話,眼睛微眯了一下。而喬浚像是覺得還不夠,又說道,“喬詢,我真沒想到你會上趕著給人當後媽。我倒是知道老頭子要把你嫁給鬱沉言了,我還以為你會反抗。沒想到你這麼聽話。可見你真是和你媽一個樣,天生就知道傍男人。怎麼,鬱沉言草得你爽嗎?他草過你幾次?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老頭子給你找了條明路。”他叫的還是喬鶴行十八歲以前的名字,喬鶴行是十八歲才入了喬家族譜的。他最後幾句已經帶了輕佻的狎昵意思,仿佛喬鶴行不是他弟弟,而是什麼上不得台麵的玩物。如果真的是勢均力敵的商業聯姻,喬鶴行和鬱沉言結婚,自然是有身份的。可喬浚再清楚不過了,現在的喬鶴行不過是喪家之犬,送給鬱家的一個棄子而已。喬家老爺子已經躺在床上了,誰都護不了喬鶴行了。喬鶴行的眼神徹底冷了。他的視線在他麵前這人身上轉了一下,正在思考揍那裡不容易傷到內臟。沒想到他還沒動手,一個穿著牛仔褲的腿就狠狠地踹在了喬浚身上,喬浚一時不防,被踹得倒退了兩步。這一腳是鬱辭踢的。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喬鶴行身前,氣得胸口都不停地起伏,惡狠狠地瞪著喬浚。喬浚被鬱辭踢得都蒙了,他剛剛光顧著諷刺喬鶴行,沒太留意鬱辭。如今看了看鬱辭的臉,他倒是也認出來了,是鬱沉言那個養子。喬浚還不至於跟鬱辭這麼個孩子計較,他陰著臉,拍了拍西裝上的灰塵,嘴角又含著一抹譏誚,對喬鶴行說道,“你也是挺厲害的,這算是你的繼子吧,你進門沒幾天居然就這麼護著你。”他又看了一眼鬱辭,他比喬鶴行矮,卻比鬱辭高,帶著居高臨下的意味俯視著鬱辭,“鬱小少爺,這麼頭白眼狼你也敢放進家門,等他迷惑住了你父親,你的苦日子就到了。”“還是說,”喬浚微微眯起了眼,“你就等著以後接手鬱家,也好嘗嘗喬詢的滋味。”鬱辭徹底爆炸了。他狠狠地把包往地上一摔,他一向是不惹事生非的乖乖仔脾氣,此刻卻直接指著喬浚的鼻子開罵了,“滾!你算什麼東西,鬱家輪得到你撒野嗎?”鬱辭這句話出口,不僅是喬浚,連喬鶴行都是一愣,出乎意料地看著鬱辭。但鬱辭已經顧不上許多了,他臉都漲紅了,像頭憤怒的小獅子,他聽不得任何人用這樣踐踏的口氣說喬鶴行。他知道自己算不得喬鶴行什麼人,但他咽不下這口氣。“喬鶴行跟我爸訂婚了就是鬱家的人,輪得著你來指手畫腳嗎?我這個姓鬱的還沒說話,輪得到你開口嗎?我倒要看看,我把你的話錄下來放給我爸聽一聽,他是會怪我還是會找你喬浚算賬。”鬱辭一邊說,一邊極為輕蔑地看著喬浚,他雖然長得乖巧,但這麼多年跟在鬱沉言身邊,也知道怎麼戳人痛處,“你是個什麼東西,你以為你是喬家當家人嗎,喬老爺子還在病房裡呢,喬家還輪不到你們做主,你現在就出來撒潑,簡直是把狼子野心寫在臉上了。”喬浚難得被人劈頭蓋臉這麼一通罵,臉都青了。他慢條斯理地回敬道,“一個鬱家的養子,嘴巴也這麼厲害。”“我確實是收養的,但我爸就我這麼一個兒子,你爸可不止你一個,最後喬家到你手上有幾分可說不好,”鬱辭冷冷地看著他,“你走不走,不走我現在就報警,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現在你是在鬱家門口撒潑,你欺負的是我鬱家的人,你準備被保安扔出去,明天上報紙嗎?”鬱辭一邊說一邊拿出了手機,大有喬浚再不走他真的喊保安扔人的架勢。“給我滾!”喬浚也是要臉麵的。他其實知道鬱辭雖然是收養的,但在鬱沉言心裡也是有些分量的。他今天不過是來看看喬鶴行是不是真的入住了鬱家,倒沒想鬨出這麼難看一出局麵。也不知道喬鶴行給這個鬱家小少爺下了什麼蠱,這麼護著他。喬浚臉色難看地又瞪了喬鶴行一眼,可惜喬鶴行沒看他,而是看著炸毛的鬱辭。“鬱小少爺,你好自為之,彆以後喬詢咬你一口,你才知道哭。”喬浚丟下這句話就準備離開了。“不牢二哥操心,你還是多想想怎麼從大哥手上撈股份吧。”喬鶴行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嘴角冷冰冰地翹起了弧度。喬浚被刺了一下,但顧及著鬱辭,忍住沒再說什麼,沒一會兒就開著他的車走了。鬱辭手裡還拿著手機,一直到喬浚的車都不見了他才放下來。他轉過頭,發現喬鶴行正眼神複雜地看著他。剛剛喬浚說的那些難聽的話又都浮現在了他腦海裡。鬱辭心裡酸得皺成了一團。這才是傍晚時分,天色還沒有完全黑,喬鶴行在他麵前站著,還是像一幅畫一樣乾淨好看,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喬鶴行卻被人用這種肮臟的語氣作踐著。鬱辭張了張嘴,他想說點什麼,可是還沒開口,他眼淚就掉下來了。他咬住嘴唇,沒發出聲音,但眼淚還是沒忍住一直往下掉。喬鶴行又是一愣。他剛在心裡想鬱沉言把這個兒子養得也有點氣勢,還知道戳人痛處。結果就看見鬱辭眼圈紅了,小狗一樣可憐地看著他,仿佛他鬱辭才是被人罵了一通趕走的那個。還有點可愛。喬鶴行忍不住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