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墨明智想幫忙搖櫓掌舵,大嘴說不用,覃鳴江也說:“小兄弟,你們在我們的木排上,可是我們的客人嗬!哪有主人要客人搖櫓掌舵的?”墨明智見這樣,也就不再堅持了,說:“大叔、堂主,有什麼要我兄弟二人幫助的,隻管吩咐好了!”覃鳴江說:“多謝!請小兄弟到木屋裡休息,我們放排了!”說時,他一聲呼哨,與大嘴各提起撐篙,往江岸一點,木排便緩緩離開江岸,往下遊流去。小燕才不願在木屋裡休息,卻拖了墨明智,跑到木排中間找地方坐下,饒有興趣地觀看江中的遊魚。這時的柳江,澄清碧綠可愛,在略淺的江道上,幾乎可見江底。江中的一些“藍刀魚”,仿佛如梭子般,時而在他們眼底一閃而過。有時,小燕將手指伸進水中,一些遊魚還來吮吸她的手指哩!逗得小燕歡笑起來。墨明智卻有件事想不明白,問小燕:“兄弟,你怎麼知道那個長老叫‘沒影子’的?”“因為我見過他呀!”墨明智奇怪了:“你見過他;他怎麼不認識你的?”“因為他沒有見過我呀!”墨明智給小燕弄糊塗了,感到莫明其妙。小燕見他愕然的樣子,笑起來:“傻哥哥,你感到奇怪是不是?”“是嗬!兄弟,這是怎麼回事?你認識他,他怎麼不認識你的?”“傻哥哥,你知道那老叫化是什麼人?”“他是什麼人?不是個叫化嗎?”“不錯,他是個叫化,但卻是當今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獨行俠丐’沒影子。我聽我奶奶說,他的武功極好,是已死去的漠北怪丐唯一的弟子,一向來無影,去無蹤,所以叫‘沒影子’。”墨明智對武林中的人物一個也不認識,也不懂什麼叫“俠”不“俠”的。要是彆人,一聽“獨行俠丐”四個字,早已是欽佩不已,可是墨明智卻毫無表情,木然聽之。他隻是想知道為什麼小燕認識他,他不認識小燕的。小燕見他呆頭呆腦地望著自己,不由問道:“傻哥哥,你又怎麼啦?”“兄弟,我沒什麼,我是在聽你說話呀!”“我說什麼了?”“你說他來無影、去無蹤,所以叫‘沒影子’呀!”“你認為他這個人好不好?”“好。”“他好在什麼地方?”“這——,他講話頂和氣的,對人也好。”小燕本想他會說出莫長老好在行俠仗義,疾惡如仇,沒想到墨明智隻說出這麼簡單的幾句話,不由大失所望,賭氣不去理睬墨明智了。墨明智又是愕然:“兄弟,你怎麼啦?”“我不跟你說了,你老是傻呼呼的,什麼也不懂。”墨明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明白小燕說得好好的,怎麼又發起脾氣來,隻好木然坐著,不敢去招惹她。半晌,小燕見他不出聲,忍不住問:“你怎麼不說話了?”“兄弟,你不高興呀!我說什麼好呢?”“哎!我真給你氣死了!你不佩服沒影子為人行俠仗義,一副古道熱腸麼?”“佩服呀!不過我想知道你認識他,他為什麼不認識你的。”“傻哥哥,因為去年他曾來我家給我奶奶拜壽呀,所以我見過他。”“他沒看見你?”“因為我是在屏風後麵偷看的,他沒看見我,當然就不認識我了。”“你怎麼偷看人的?出來與人相見不好?”“嗨!”小燕想嚷起來,驀然,墨明智神情嚴肅起來,輕輕說:“兄弟,彆出聲,木排下麵有人。”小燕一怔:“真的!?你怎麼知道?”“我聽到了他在水裡換氣的聲音。”“他在水裡乾什麼?”“我不知道,他好像在聽我們說話哩!”小燕心思極敏,一下明白了,拍打著江水,大聲喊道:“老叫化,你給我出來!”“兄弟,怎麼是他的?他不是走了嗎?”小燕仍然不理墨明智,拍著水說:“老叫化,你出不出來?不然,我不客氣啦!”果然不久,從水裡冒出一個人來。墨明智一看,不是老叫化沒影子又是何人?愕異地問:“老公公,真的是你?”小燕卻嚷起來:“老叫化,偷聽我們的話,你這算是什麼打聽?”莫長老跳上木排,嘻嘻地笑著:“你躲在屏風背後偷看我,我藏在水中偷聽你的活,我們誰也不欠誰的。原來你這個‘不知道’的小東西,是慕容家的子弟。可是老叫化卻知道,慕容大俠隻有一個孫……”小燕急切地打斷他的話,向他眨眼睛、使眼色:“是不是隻有一個孫兒?沒有孫女?”莫長老一看小燕的神態,便明白了。原來這個小丫頭,打扮成男孩子跑了出來。我真是老糊塗了,怎麼以前看不出來的?他順著小燕的意思,哈哈笑著說:“不錯,不錯,慕容大俠隻有一個孫兒,沒有孫女的。他好像叫……”“她叫‘不知道’呀!”小燕又擠眉弄眼地向莫長老示意,“你不記得?”莫長老感到好笑,暗想:這個小丫頭,簡直跟她祖母小魔女一個樣,古靈精怪。隻好說:“對,對,是叫‘不知道’嗬!我老叫化—下忘了。”墨明智卻怔怔地聽著他們的對話,不明白他們在說些什麼,也感到有些奇怪,老叫化明明知道自己的兄弟叫“不知道”,怎麼會一下忘了?莫長老這時更看出墨明智是個純潔無邪、性情敦厚的老實人,老實敦厚得可愛,竟看不出小燕是個女孩子。他拍拍墨明智笑著問:“小兄弟,你這個弟弟好不好?”墨明智還沒回答,小燕卻叫了起來:“老叫化,你這問不是多餘的嗎?我當然好啦!我有什麼不好的?”墨明智也說:“老公公,請你彆見怪,我這兄弟雖然說話嗆人,但為人卻是頂好的。”莫長老笑道:“不錯,不錯,小兄弟,看來你似乎不及你弟弟聰明。”墨明智說:“我兄弟比我聰明得多了!”莫長老暗想:這個精靈古怪的小丫頭,卻找了這麼個老實敦厚的好小夥子作伴,不知弄什麼名堂?正想再問,小燕卻搶著說話了:“老叫化,你彆欺負我這傻呼呼的哥哥。我問你,峨嵋山在哪裡?該怎麼去?”小燕這樣問,一來看看大嘴說話老實不老實,二來也抱著多問一個人也會多一點好處的念頭。莫長老愕異:“你們要去峨嵋山?”“是呀!”“那你們怎麼跑到柳州來了?”小燕明知故問:“峨嵋山不在這裡嗎?”“嗨!這真是天南地北,峨嵋山是在四川的峨眉縣,不在這裡。你們去峨嵋山乾什麼?”小燕說:“我們去玩呀!”“去玩!?”莫長老搖搖頭,“我才不相信你們千裡迢迢跑去峨嵋山玩呢。固然,峨嵋天下秀,但說到奇峰異景,怎麼也不及桂林的山水。就是在柳州,奇石怪洞也不少,要玩,柳州、桂林不好玩,跑去峨嵋山玩的?”“老叫化,告訴你吧,我一是去玩,二是去拜訪上靈道長。”“哦!?你們去拜訪這個牛鼻子老道?”墨明智這時問:“老公公,上靈道長這個人好不好?”莫長老有點詫異:“小兄弟,你要打聽他的為人?”小燕說:“是呀!要是上靈是個壞人,我們就不去拜訪他了。”“嗨!上靈道長是武林中一位名門正派的掌門人,俠義中的人士,平常為人謙遜有禮,怎麼不是好人的?”墨明智聽了默然無語,小燕卻問:“老叫化,他以前沒乾過傷天害理的事嗎?”莫長老愕然:“他怎麼會乾傷天害理之事?你們聽誰說的?”墨明智正想說出九幽老怪的事來,小燕卻製止了他,搶著說:“老叫化,你很了解上靈道長是嗎?”“我與他隻是泛泛之交,談不上了解。”“哦!?那你怎知道他過去沒乾過傷天害理的事情?”“這——”老叫化一時啞口無言,搔搔頭問,“你知道他乾過傷天害理的事了?”小燕說:“我也不知道,但我聽人說過。”“哦!?誰說的?”“老叫化,你先彆問。我問你知不知道劉常卿這個人?”“是五十年前的江湖遊俠劉常卿麼?”“是呀!”老叫化奇異:“你問他千什麼?”“我就是喜歡問嘛!你知不知道?”“好,好,老叫化可不認識他,但聽人說過,他為人頂豪爽好俠的,可惜家遭巨變後,就不知所蹤了!幾十年來再也沒見他在江湖上露過麵。有人說,他早已經死了。”“老叫化,你知不知他一家遭什麼人殺害了的?”“聽說是黑道上一位魔頭乾的,但不久,這個魔頭也給俠義人士除掉了。”“老叫化,我們聽人說,劉常卿—家被殺不是黑道上人乾的,是上靈道長乾的。”莫長老瞪大了一雙眼睛,半晌不能出聲,跟著哈哈大笑起來,幾乎將眼淚也笑出來了。小燕問:“老叫化,你笑什麼呀?”“小兄弟,你聽誰這般胡說八道的?這真是無中生有,顛倒是非,造謠中傷。要是讓我老叫化聽到了他這般胡說,準割了他的舌頭。”墨明智聽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有如芒刺在背,渾身極不舒服。這無異是當著自己在罵劉爺爺,他怎麼能聽得下去?可是小燕卻若無其事一般,說:“哎!老叫化,你先彆罵人呀!”“我怎麼不罵人的?你們知不知道,那個黑道上的魔頭,是誰除掉的?”“哦!?誰除掉的?”“就是上靈道長除掉的。他聲言殺這魔頭,是為了給劉常卿一家報仇,也為武林除害。”墨明智睜大了眼睛:“真的!?”“怎麼不真?上了年紀的武林人士,都知道這回事,所以我聽了怎不氣憤?我不但罵他,也要割他的舌頭,叫他今後不能再胡說八道,中傷彆人。”小燕一笑說:“老叫化,你現在就是想去割他的舌頭,恐怕也沒用了。”“哦!?為什麼沒用?”“因為他已經死了!死人的舌頭,你也去割麼?”莫長老一怔:“什麼!?他已經死了?”“是呀!你去不去割?”“嗨!死人的舌頭我去割他乾什麼?割了也沒用,因為他已經不會說話了。”小燕卻說:“老叫化,你這麼喜歡罵人,你不怕人家將你當猴兒耍麼?”莫長老愕然:“誰將我當猴兒耍了?”“上靈道長呀!”莫長老好笑起來:“他怎麼將我當猴兒耍了?你彆胡說八道了。”“老叫化,我說的是真的哪!”“哦!?你說說,他怎樣將我當猴兒耍了?”“他殺害了劉遊俠一家,乾下了這喪儘天良的事,卻將它推到那黑道魔頭的身上,然後又去殺了這魔頭,這真是一箭雙雕,既將自己乾的事推得乾乾淨淨,又博得一個‘俠義’的好名聲。而且死無對證,哄騙了像你這樣傻頭傻腦的老叫化,這不是將你當猴兒耍了麼?”墨明智在旁一聽,這個老實巴嗒的少年內心給震動了。要是上靈道長真像小燕所說的那樣,真是太可怕了!莫長老聽了卻笑起來,說:“小兄弟,我老叫化真佩服你有這般心思,將江湖上的人心險惡和一些奸詐之人的嘴臉,說得這般入木三分,小小年紀,難為你想得到,真令人不得不防。不過嘛……”“不過什麼?”“小兄弟,不過你說錯了人。”“我怎麼說錯人了?”“你要是說某個黑道上的人物或者邪教中的人物是這樣乾的,我老叫化非常的相信,也佩服你小小年紀有這般過人的心思,今後在江湖上闖蕩,不易上壞人的當。可是這話用在似上靈道長這般俠義心腸的人身上,就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了。我老叫化就是叫人砍下腦袋,也絕不會相信!”“老叫化,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們打個賭好不好?”“打什麼賭?”“老叫化,你自稱什麼包打探的,你就去打探上靈道長過去有沒有乾過傷天害理的事。要是有,你就得跟隨我們兩人左右,不論我們叫你乾什麼你都得聽從。”“那我老叫化不成了你們的奴仆?”小燕笑起來:“老叫化,你何必說得這麼難聽的?我們管你飯吃,不更好嗎?”“好,好,要是上靈道長沒乾過呢?”“那我和傻哥哥便伺候你老叫化一輩子,你喜歡叫我們乾什麼我們就乾什麼。”莫長老心裡罵起來:你這個刁鑽古怪的小丫頭,我真的贏了,你能跟我一輩子麼?就算你肯,你那古靈精怪的奶奶,便會弄得我老叫化一世不得安樂了!再說,我一個人自由自在不更好!要你們兩個在跟前拖手累腳的給我惹麻煩?那不是自找苦來受麼?要是我輸了,我不是倒了一輩子的黴,伺候你這兩個小把爺了伺候你那傻乎乎的哥哥還可以,伺候你這個刁鑽的小丫頭,不將我這老叫化累得剩把骨頭才怪。這樣賭法,我老叫化輸贏都不合算。便說:“算了,我老叫化才不跟你賭哩!”“哦!?你怕輸了?看來,上靈一定乾過傷天害理的事。”“胡說八道,上靈道長怎會乾傷天害理的事?”“那你為什麼不敢跟我賭?”“我怎麼不敢跟你賭?但得依我的條件才來。”“你要什麼條件的?”“要是你輸了,你得給我十顆玉女黑珠丹。”“哎!原來你是貪圖我家的丹藥。”“你乾不乾?不乾我們就拉倒。”“老叫化,要是你輸了呢?”“好吧,我老叫化就伺候你們這兩個小把爺吧。”“老叫化,你不後悔?”“你坐穩你們贏了麼?”“哎!老叫化,我們彆扯遠了。我問你後不後悔?”“我老叫化說話算數,怎會後悔的?”“好!我們勾手指,把事情定下來,誰後悔誰不得好死。”莫長老不由疑惑了:“你保證你們會贏?”“老叫化,你是不是後悔了?不敢賭?”“好!賭就賭。”於是莫長老和小燕勾起手指來。小燕問:“老叫化,你幾時去打探上靈的?”“我老叫化是說乾就乾的,等我去馬平乾完一單事後,馬上就去打探上靈道長的為人,過去乾了些什麼事。”“哎!那你要拖到幾時?你拖十年八年才去打探,我們也等你麼?乾脆我們彆賭了。”莫長老嘿嘿笑起來:“小兄弟,我看你一定是怕輸了,才故意找了這麼個借口。”“你拖十年八年,我們也等你嗎?你最好拖到上靈道長死了不更好了我們要你打探乾嗎?”“好,好,我老叫化遲則五天,快則兩天,便離開馬平,去四川打探。”“老叫化,我給你一年時間打探上靈,過了一年你便算輸。”“好,好!”莫長老驀然想到一件事來,暗想:要是我打探到了,這個刁鑽古怪的小丫頭躲了起來,叫我無從尋找,拖過一年後才來見我,我不輸了?不行,我老叫化才不上你這丫頭的當哩!便問:“一年後,我們在哪裡見麵?”“老叫化,你說在哪裡好?”莫長老又想:在哪裡好呢?要是我說一個地方,這丫頭到時推說找不到,不來,我老叫化這一場賭不輸定了?不行,我要說一個人人都知道的地方,叫這丫頭推也沒辦法推才行。可是,在哪裡好呢?莫長老想了好一陣,終於想出了一個地方來,對!四川成都的望峨酒樓,隻要一到成都,人人都知道望峨酒樓。便說:“明年的今天,我們在四川成都的望峨酒樓見麵好不好?”“好呀!這望峨酒樓難不難找的?”“不難,不難,望峨酒樓是成都城裡的一座名樓,隻要去成都一問,人人都知道,誰不到,誰算輸。”“好,那我們明年的今天,就在成都的望峨酒樓見麵啦!老叫化,你有事你就先走吧。”“對,對,我老叫化也該走了!”莫長老說著,便站了起來,“看來我這一年中,又得東奔西跑了。這也活該,誰叫我老叫化碰上了你們,又貪那舉世稀有的玉女黑珠丹呢!”小燕問:“你怎麼要東奔西跑的?”“你真說得輕巧,要打探一個人的過去,你以為隻要去峨嵋山問問就行了嗎?凡是他以前去過的地方,老叫化都得去跑跑,這不要東奔西跑麼?說不定找還要拜訪一些黑道上的人物,招來一些麻煩哩!”墨明智和小燕一聽,不由怔住了。原來他們不知道打聽一個人,竟會這麼麻煩,他們以為隻要去峨嵋山問問就行了。小燕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說:“老叫化,那真辛苦你啦!”墨明智卻說:“老公公,真的這麼辛苦,你彆去了,我們自己去打聽吧。”墨明智感到這樣去麻煩人家太不好了。莫長老不由奇異地看了墨明智一眼,暗想;墨明智不像小燕刁鑽古怪,是個心地純厚的孩子,看來要打聽上靈道長的為人,不是他的主意,一定是這鬼丫頭的主意,說不定他也給這小丫頭捉弄了!忙說:“小兄弟,老叫化多謝你了。不過我既然打了賭,就一定要去辦。我老叫化隻求你那個兄弟,今後彆再捉弄我老叫化,就千多謝萬多謝了。”他怎麼也沒想到墨明智是九幽老怪的傳人,要打聽上靈,是他的份內事,小燕隻不過從旁協助而已。小燕嚷起來:“老叫化,我幾時捉弄你哪!”“好,好,你沒捉弄我,明知道我老叫化好管閒事,又受不得人家激將,你卻設了這麼個圈套,叫我老叫化鑽進去,現在想不鑽也不行了。”小燕笑起來:“老叫化,隻要你真的打聽到上靈過去的為人,我不但將我家的十顆玉女黑珠丹偷來給你,我和我這個傻哥哥也伺候你好不好?”“不,不,就算我老叫化贏了,你也彆偷,你奶奶願給就給,要是不願給,我也不敢強要。不然,讓你奶奶知道了,我老叫化還有命麼?”“老叫化,你放心吧,你真的贏了,我自會將十顆玉女黑珠丹給你,我奶奶不會怪罪你的。”“好,好,那我們一言為定。”莫長老正想舒展輕功,躍上岸邊,驀然聽到覃鳴江在身後不遠處說:“莫長老,你怎麼來了又走的?”莫長老回身一看,覃鳴江從木排尾已朝自己走來。原來覃鳴江在木排尾把舵,突然見莫長老從水中冒出來,一時感到驚訝,暗想這位武林高人,真是行蹤莫測,行為怪異。覃鳴江本想過去問莫長老怎麼去而複回的,但木排正流進左右都轉彎的河道上,要是沒人把舵,會出危險,所以沒法過來。他見莫長老與這兩個武功奇高的孩子似乎很談得來,但在左右轉彎的河道上,水急浪大,聽不清他們在談什麼,好不容易駛出彎彎曲曲的河道,而馬平縣城已遙遙在望,隱隱可見馬平最高的一座山——馬鞍山山峰。這時河道平穩,直線而下,木排用不著人掌舵了,便紮好舵走過來。不料莫長老卻起身要走了,故而相問。莫長老說:“我老叫化有事要趕去馬平,不走乾什麼?”覃鳴江說:“莫長老,馬平縣城已遙遙在望,你要趕去,也不爭這一時半刻的。何況你趕到時,恐怕已戶戶上燈了。家家都忙罷晚飯,你想沿門乞食,也沒人施舍,你不如在我這裡吃頓便飯不更好麼?”莫長老抬頭一望,果然遙見馬鞍山山峰,而且這時已近黃昏,覃鳴江沒說錯,就是趕到了馬平城裡,恐怕無處討吃了,便問:“你這木排幾時可以放流到馬平城的?”“不出半夜,便可到達。”莫長老想了一下,笑道:“好,好,我老叫化隻好向你討吃了。”覃鳴江大喜:“莫長老,這才對嘛,而且你吃飽了飯,還可以在木排上睡一覺哩!”於是覃鳴江叫喚木排前麵的大嘴到木屋去弄飯。墨明智說:“覃堂主,我來弄飯好了。”“噢!小兄弟,我們怎敢要你去弄飯的?你是不是不放心,怕我在飯菜裡下毒藥麼?”墨明智笑著說:“覃堂主說笑了!我怎麼會疑心堂主下毒藥的?”“小兄弟,既然這樣,你就代我陪莫長老坐坐,有我和大嘴去弄飯行了。”小燕說:“覃堂主,那就麻煩你啦!”“哪裡,哪裡,兩位小兄弟,請你們多陪莫長老談談,不用多久,便可吃飯了。”這時大嘴從木排前麵走了過來,覃鳴江便和他一塊回木屋弄飯。他們一走,小燕問:“老叫化,你這麼急著要趕去城裡,辦什麼重要事?”“其實也算不了什麼重要事,隻不過老叫化一時好奇罷了。”“好奇!?什麼好奇的?”“因為我老叫化聽人說,柳州南部的馬鞍山下有座立魚峰,立魚峰下有一個秘密的岩洞,洞中有一塊吃人的地皮,我想去看看是不是真有這回事。”墨明智愕異:“老公公,吃人的地皮?這地皮會吃人麼?”“當然會吃人啦!要不,我老叫化千裡迢迢,跑來柳州乾什麼?”小燕卻閃著長長的眼睫毛問:“它真的會吃人嗎?”“真不真老叫化不知道,但人們是這麼傳說。”“它怎麼吃人的?”“聽說要是有人不小心踩著了它,它一下便會卷起來,將人卷在裡麵,不到一刻,連骨頭也吃得乾乾淨淨,然後又攤平恢複原狀。”墨明智說:“老公公,這麼怕人的,你還去看它做什麼?”小燕說:“傻哥哥,你彆聽這老叫化胡扯的,我才不相信地皮會吃人哩!”“你不相信?你知不知道這塊地皮是什麼變成的?”“它是什麼變成的?”“是宋朝狄青的一副盔甲變化而成的。狄青平南時來到了柳州府,將他身上的盔甲丟在這岩洞裡,幾百年來,它不知得了岩洞的什麼靈氣,便變成了一塊吃人的地皮。”小燕說:“那麼說,狄青首先就該死了。”莫長老愕然問:“他怎麼該死了?”“他不該丟下這副盔甲去害人。”“噢!狄青恐怕也不會知道自己的盔甲,以後會變成吃人的地皮呀!”墨明智說:“老公公,不管它是什麼變的,彆去看它了。”小燕叫起來:“傻哥哥,你怎麼相信起老叫化的話來?我半個字也不相信。”墨明智說:“兄弟,話不是這麼說。我也聽我爺爺說過,在一些大山大嶺中,有一些會吃人的樹和吃人的花草哩!人不小心走近它們的旁邊,便給吃掉了。所以會吃人的地皮也不奇怪。”小燕問:“你見過吃人的樹和花草了?”墨明智搖搖頭:“我沒見過,但是我爺爺說的,我爺爺總不會騙我吧?”小燕“噗嗤”一笑:“我看是你爺爺怕你滿山亂跑,用這話來嚇唬你的,我媽媽說半夜裡有鬼有怪的,就是想嚇唬我彆在半夜三更跑出去玩。我奶奶就不同了,她說世上就沒有什麼鬼怪,有,也是一些壞人扮的。什麼吃人地皮,我才不相信哩。就是有,恐怕也是壞人編排出來的,嚇唬人不敢去立魚峰亂跑。”莫長老在旁聽了,不禁暗暗點頭。這個刁鑽的小丫頭,真像她奶奶小魔女—個樣,大膽,勇敢,聰明,機靈,天不怕地不怕的,又是一個再世的小魔女,怪不得她一個人敢闖到江湖上來了!可是這個再世的小魔女,卻找了這麼一個老實、敦厚和膽小怕事的小夥子為伴。這個小夥子,老實得幾乎給人賣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墨明智老實、敦厚是一回事,但並不膽小。這一點,莫長老完全看錯了,墨明智可以說是仁者近乎大勇的人,當他還是一般獵戶的孩子時,便敢麵對刀劍將受傷的九幽老怪收藏起來,以後,他更敢麵對武林中的五大一等一的上乘高手,冒著生命危險將老怪背回九幽峰。人哪,真不可貌相。莫長老正想說時,墨明智卻急著為自己的爺爺辯明了:“兄弟,我爺爺不是在嚇唬我,更不是騙我的。”小燕問:“你怎知道他沒騙你?”“因為那棵吃人的樹,不但我爺爺看見過,其他上山打獵的人也看見過。”“哦!?真的有那麼一棵吃人的樹?”“是真的,兄弟,我不騙你。”“它怎麼吃人的?”“爺爺說,要是有人走到那棵樹下時,樹枝樹葉便會突然垂落下來,將人罩住。當它散開時,那人已變成一堆白骨了。當然,那棵樹不單吃人,也吃其他走到它下麵的野獸。”小燕不出聲了,她知道這個傻哥哥人頂老實,不會騙自己。她半信半疑,忍不住又問:“那棵樹在哪裡?”“我爺爺將它砍倒了!”小燕一聽,又一下笑起來:“我的傻哥哥,我以為真有那麼一棵吃人樹哩!原來是你爺爺編排出來的。”墨明智漲紅了臉:“不!是真的。”“傻哥哥,既然那棵樹會吃人,你爺爺怎麼能走近他,將它砍倒了?嗯?”“因為我爺爺發現那棵樹會散發一種香氣,誘人走近它下麵。這種香氣使人聞了,會渾身無力,所以它的樹枝樹葉便垂下來將人罩住,叫人不能掙紮,才給它吃掉的。於是我爺爺首先服下了能解這香氣的藥,帶著一把利斧,出儘全力,將它砍了,叫它以後不能吃人。兄弟,我還親眼看見過會吃蒼蠅、蟲子的花哩。蒼蠅、蟲子一飛到它上麵,它就合起來,將蒼蠅、蟲子吃掉了。”小燕聽了大為驚奇,出自墨明智之口,她不能不信了。莫長老意味深長地說:“小兄弟,在這世上,可以說是無奇不有。看來這吃人的地皮,也不會是空穴來風,無中生有。當然,說它是狄青盔甲變的,是難以令人相信。既然世上有吃人的樹木,也有可能會有吃人的地皮。不過,這塊吃人地皮可能在立魚峰下一個人們看不見的岩洞裡哩。”這麼一來,也引起了小燕的好奇,說:“老叫化,我也跟你去看看,我從來沒看見過會吃人的地皮哩!傻哥哥,你去不去?”墨明智想了一下說:“兄弟要去,我當然也要去了。要是它真的會吃人,我們想辦法將它鏟掉,彆叫它害人。”小燕說:“哎!你千萬彆鏟掉,我想看看它怎麼吃人的。”墨明智睜大了眼睛:“兄弟,看它吃人?那不是見死不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