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隻是參加婚禮,沒想到婚禮的第二日就是冊封太子和太子妃的典禮。婚禮加上儲君的冊封儀式讓九思城分外熱鬨,無論是婚禮還是儲君典禮相較於九思城的財力而言都不算奢靡,可架不住這等普天同慶的陣式啊。哪怕是孔宣這樣一個常年閉關修行之人,這幾日也感覺到了九思臣民的熱情。孔宣對於人族的印象一直非常臉譜化,一類是如帝辛那樣貪婪墮落的貴族,一類是底層麻木不仁的百姓。在他看來人族是非常無趣的種族,得天道眷顧,人族大興,可他們似乎並沒有珍惜自己擁有的。貴族大多貪婪而醜陋,底層百姓尤其是奴隸就宛如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缺少活力。這世上有趣的人實在是太少了,以至於極少有人族能夠占據他的目光和注意力。可九思城打破了他對人族的固有印象,九思的文武大臣沒有許多刻板的東西,百姓充滿了朝氣。對於他們而言唯一的行為束縛是九思法典,然而律法是維護穩定必須存在的東西。《九思法典》在律法上規定了人人平等,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貴族不再能夠任意作踐人民,百姓也不會生活在朝不保夕的忐忑之中。孔宣覺得這沒什麼不好,在他眼中貴族和百姓沒有區彆,他區分人是有趣的人和無趣的人。如今,孔宣就對九思的人族就非常感興趣。儲君的婚禮和冊封大典已經結束,孔宣卻與其他賓客一樣並沒有急著離開九思城。女媧神廟的半山涼亭中可以俯視整個九思城池,孔宣非常喜歡這個位置。日升日落之時站在此處,眺望遠方,總能讓人有些不一樣的感悟。從這裡還能夠看到前來女媧神廟參拜的百姓,女媧神廟的香火非常旺盛。如其他地方的百姓一樣,九思的百姓也拜神,可他們並不迷信神靈。他們拜神是感激,感激女媧造人功德,感激龍族庇佑他們風調雨順,感激那些追隨他們女君投身戰場為漢國而戰的散修。拜神卻不迷信神靈,這豈非非常矛盾?可偏偏在九思城就是如此,或許九思偏遠城鎮還沒有做到這一點,可至少在都城,沒有人會信什麼巫醫邪神。他們虔誠的供奉為他們謀取福祉的人,這個人可以是神、人甚至妖。九思城如今有三座神廟,一座是坐落在山巔的女媧神廟,隻供奉女媧聖人,一座立於江畔,是龍王廟,供奉龍族,還有一座是建在紅葉穀的生祠,供奉的是九思漢國的修士。龍王廟男女不忌,女媧廟不允許男子進入廟門,至於紅葉穀的生祠又要神秘一些,因那做生祠建成後裡麵供奉的具體什麼人無人知曉,百姓隻能在外院上香,不許進入廟內。孔宣曾經去生祠看過,神台上放著許多蓮座,有的立著蒙麵的塑像,有的蓮座還是空的,大約是塑像尚未完成。隻是略看了一眼,他倒是不曾掀開那些塑像的蒙麵一探究竟。孔宣正出神間,高繼能走進了涼亭道:“大人,聽聞這幾日東伯侯、南伯侯一直在與九思密談。”“東路諸侯三分之一都投了九思漢國,薑文煥今次親眼見識了九思的強大,若還看不清楚局勢,那就太蠢了。”孔宣道,“至於南伯侯鄂崇禹年歲不輕了,兒孫沒有什麼出色資質,故此誌不在天下,所求不過反暴君罷了!且便是他有心一爭天下,也要瞧瞧能不能過三山關。若我是他便趁著自己在,早早投了強漢,為子孫後代謀一條出路。”“大人是說東伯侯、南伯侯可能投漢?”“他們本是盟友,如今不過是分了君臣主次罷了。”孔宣笑道,“西岐那邊沒有動靜?”“西岐姬發小兒和薑子牙老兒都沒來,前來道賀的是西岐三公子胡安和散宜生。”高繼能道,“這幾日散宜生一直在各處走動,倒是那胡安上躥下跳多次想要求見漢王和太子都被拒之門外了。聽聞伯邑考和姬旦為了避嫌,一直閉門不出。”這次冊立太子後,石慧大進行了大範圍職權調動,比如正式任命鄧九公為黑騎軍統帥,太子妃接管新兵營。周伯(伯邑考)為教育司司長掌管太學和天下所有學堂。商青容成了禮部尚書,是最年輕也是文官中職位最高的女子。周旦(姬旦)為戶部尚書,太子親掌吏部是儲君任實職先例。“姬發小兒已經稱帝,又有昆侖高士和闡教為靠山,自然不會輕易放棄一爭天下。”孔宣道,“至於胡安,此人誌大才疏,在西岐並無實權,漢王和太子自然不會在他身上浪費心思。這位漢王慣用陽謀,若真要扶持姬發的兄弟來逼迫西岐就範,無論是伯邑考還是姬旦都比胡安好用。”伯邑考本是西岐長公子,賢名遠揚,為救父獻身,又為了西岐甘願隱姓埋名。四公子姬旦雖然少年離開西岐,卻處處不忘西岐百姓,自己投身九思為西岐百姓帶回了製鹽法和多種先進生產技術。百姓隻看對他們是否有利,姬旦做的事情西岐百姓受益了,根本不會覺得他們的四公子留在九思是背叛。“冷眼看著,那胡安當真如跳梁小醜一般,便是隨意派了五公子、六公子出來也好些。姬發和薑子牙竟然送了那麼一個東西出來丟人現眼。”“這會兒姬發和薑子牙還被洪錦拖著腳步,眼看九思日益做大,西岐卻連汜水關都未破,如何不心急?至於為什麼來的是胡安——”孔宣輕笑道,“聽聞這位三公子頗得西岐老太後寵愛!”“西岐那位老太後已經百歲高齡了吧,真是老糊塗。當年就是這位老太後不顧姬昌囑托催著長公子伯邑考入朝歌吧?若非遇到漢王相救,這位長公子怕早就被帝辛剁了做成肉餅賞賜了姬昌了。”高繼能搖頭道,“如今我倒是明白為什麼漢王主張女子不能躲在家中了,那後宮婦人沒有見識,淨出餿主意。”孔宣微微轉身就見不遠處的山道上一白衣女子捧著一束鮮花緩步而行。“大人,是漢王的那位公主。”高繼能顯然也看到了妲己,“我聽聞漢王這位公主可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啊,不知為何竟然至今無人求娶。”孔宣冷笑:如我們這樣的盛世美顏自然不是凡夫俗子能夠匹配的。“那不是西岐三公子胡安麼?”高繼能忽然指著不遠處道。孔宣側目望去,果然見胡安帶著兩個隨從,氣喘籲籲追在妲己身後。妲己本來沒有理會,隻是眼看著胡安要越過界限,不得不停下腳步道:“三公子,神廟不允許男子進入,還請三公子止步!”“女媧神廟,我西岐也有啊,我隻是希望和妲己你一道進去參拜女媧娘娘。”胡安解釋道。“三公子,西岐是西岐,這裡是九思,還請三公子入鄉隨俗。”妲己冷聲道,“若是壞了我九思的規矩,莫要怪我不給麵子。且三公子,你我不熟,你如此直呼,多有不妥。”“妲己公主何必拒人於千裡之外呢?我西岐與你九思為盟國,你是九思公主,我是西岐王子,你我門當戶對,若是——”妲己猛地看向胡安,讓胡安嚇的一時忘記了自己要說的話。“天色不早了,三公子還是早些下山吧!”妲己提醒道。許是妲己的目光太過銳利,胡安下意識地退後了兩步道:“既然不能進神廟上香,我就在外麵等你吧!”妲己皺了皺眉,沒有再理會胡安轉身向山頂神廟走去。胡安眼巴巴看著妲己上山心下有些失落,又有些不甘。如今西岐大王是他二哥,素來妒能,不肯重用他,生怕他危險到自己的地位。下麵的五弟、六弟都紛紛領了官職,唯獨他還是閒人一個。大哥伯邑考尚且知道退位讓賢,二哥卻好生不知事。凡事聽從那薑子牙的話不說,一個汜水關都打了大半年了還是寸土未進,倒是折損了好幾個兄弟。為了此事,老太後已經對薑子牙和他的師侄極為不滿,偏偏二哥護著。這次九思發了請帖到西岐,二哥無暇親至,竟然還打算繞過他這個三公子派五弟前來。幸而他收買了二哥身邊人,探得消息,找了老太後才得了這次機會。胡安眼巴巴跑來九思,就是希望得到漢王支持。漢王多次支援西岐,在西岐民望極高,且九思漢國實力強勁。若能得到漢王支持,他想要取代二哥可就容易多了。本來胡安還有些無處著手,直到儲君冊封儀式上,漢王和妲己公主親自為太子、太子妃加冠,隻那一眼,胡安覺得自己的魂魄都被公主殿下吸走了。九思的公主殿下竟然是這樣的角色美人,簡直和仙女一般。若能夠求娶九思公主,得了美人,成了漢王女婿,還不怕不能得到九思漢國支持嗎?這般想著,胡安方才的失落儘數去了,又生出幾分鬥誌,勉力自己決不能輕易放棄。若仙女輕易就應了他,未免過於輕浮,也許公主隻是想要考驗他的誠意。胡安心中打定了注意,一定要讓妲己知道自己的誠意。“這位胡安公子可真是不自量力!”高繼能笑道。胡安正要找個地方休息,剛看到這邊的涼亭,就聽到高繼能毫無遮掩的嘲諷,不由怒聲道:“你們是何人,敢在這裡取笑本公子。遮頭遮臉,莫不是見不得人不成?”孔宣目光一冷,若是他將這位三公子一腳踹下山,不知道會不會得罪漢王。孔宣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知道何為,那位九思漢王總是讓他下意識不想得罪。“好說,我等自朝歌而來,我家大人是三山關總兵孔宣。”“朝歌來的?九思與我西岐結盟,竟然私通朝歌,簡直是豈有此理!”胡安怒聲道,“我定要去找漢王問問,請了朝歌的人來此是什麼意思!”高繼能不由一愣,這位胡安公子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所謂九思與西岐結盟,顯然是九思占據主動權,西岐受九思援助。哪怕九思當真與朝歌有往來,西岐有什麼權利去質問指責九思?“胡安公子怕是不知道吧,除了我們三山關,五關總兵和朝歌的部分大臣同樣收到了請帖。”高繼能添了一把柴火道,“不過您要去質問漢王,你能見到漢王嗎?我們可聽說胡安公子幾次求見,都被漢王和太子拒之門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