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九公轉往遊魂關?那倒是極好!”石慧笑道,“忠兒和蟬玉也不小了,該成親了。原本想著三山關遠了些,送親迎親不便不說,鄧九公唯有一個女兒怕是舍不得嫁,如今卻是剛好。”“全忠大哥要結婚嗎?那不是很熱鬨!”哪吒高興道。九思城是天下間最富饒的城市,因是正文治、教育、文化中心,漢國最有權勢的權貴都在這裡落戶。哪怕他們在地方任職,也會千方百計在城中置產,送子女到都城接受最好的教育,維係與都城的關係。尤其是這一年九思勢如破竹的掌控了四分之一的天下,無數地方諸侯湧入九思,他們從這裡迅速勾結新的關係網,以至於曾經有一段日子,城中一日總有許多場婚禮。哪吒最是喜歡熱鬨,無事就喜歡坐在牆頭看著各種喜事,偶爾還會給新人增加一點熱鬨。因有敖丙看著,哪吒並不會真的影響人家辦喜事,主家也覺得喜慶,石慧便不曾阻止。敖丙臉色有些古怪道:“師父,那鄧九公怕是到現在都不曉得全忠師兄的另一重身份吧!”蘇全忠與鄧嬋玉的婚事是石慧寫信給蘇護操持的,莫說蘇全忠便是蘇護都不曉得蘇全忠是九思少主,還道蘇全忠在外學藝呢!石慧愣了一下:“我不曾說過麼?”敖丙搖了搖頭:“因著全忠是冀州侯世子的緣故,我們拿下北地繞過了冀州,如今隻怕冀州那邊都不曉得此事!”或許天下人都知道九思少主黑騎軍統領名為蘇全忠,可天下不乏同名之人,誰能由此推想出九思主人原是某位諸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夫人呢?如今三教修士都不乏猜測她是得了什麼機緣的散修亦或是某位大能偷偷栽培的弟子。“是我的疏忽,過兩日就讓忠兒回一趟冀州,將冀州歸治吧!”蘇護反過一次朝歌,且當年勸他放棄反商的西岐都反了,他不會不願意。蘇護這個人並不複雜,讓他同意冀州歸治九思並非難事。唯一的問題就怕他知道石慧的身份,心中有些疙瘩。不過疙瘩是疙瘩,看在蘇全忠、妲己姐妹的份上,蘇護會妥協。說來蘇香玲來九思也有多年,前些年不想將消息泄露出去,一直瞞著冀州那邊。如今都正式反商了,某些顧忌也就不用在意了。一年前,香玲已經由石慧做主許配給了江珧的三子江星。江珧是最早效忠石慧的諸侯之一,江星與蘇全忠一道長大,是黑騎軍副統領。難得小兒女看對眼了,這婚事自然是極好的。香玲雖然不是石慧親生,卻是蘇全忠的親妹妹,雖為庶出,然江星也不是嫡長子,算的匹配了。原想香玲與蘇全忠一道回冀州見父母,不想有了身孕,倒是不好成行。蘇全忠回了一趟冀州,與蘇護坦然相告,蘇護糾結了一夜,果真如石慧所料選擇了妥協。如今長子是漢王少主,次女隨女媧娘娘修行,小女兒也嫁給到了漢國,蘇護沒有理由死撐。蘇護不僅答應了冀州歸治,還率領冀州軍接受蘇全忠的改編,充入五色軍,又帶了如夫人往九思探望小女兒香玲。石慧與蘇護見了一麵,蘇護欲言又止,最後又什麼都沒有說,再不提前事。石慧隱約能夠感覺到蘇護大約猜到了她並非原主,畢竟原主與蘇護同床共枕許多年,兩人有一雙兒女,他對原主的了解當時極為詳細才是。不過蘇護非常明白此事無法挽回,隻得為了兒女選擇沉默。蘇護也沒有理由揭破,便是原主在世也無法許以蘇全忠兄妹如今的前程,更不要說逆轉妲己身上的命格,從王宮救出香玲。或許蘇護心中有許多疑問,可有些事情本不適合說破。蘇護到了九思,便親自與鄧九公聯係,操辦兩個小兒女的婚事。鄧九公到底不是普通人,因朝歌以北都已經入漢國治下,對於漢國境內的冀州,極為懷疑。鄧九公有意試探,蘇護卻並無隱瞞,坦然相告。鄧九公:……我隻是試探一下,我聽到了什麼!這次與鄧九公商議婚事,石慧和蘇護也分析過敵我雙方關係問題。彆的不說,對於勸降鄧九公這件事,石慧和蘇護都希望能夠讓鄧九公主動反了朝歌。事實上,他們隻要將鄧九公將女兒許嫁蘇全忠的消息傳到朝歌,以帝辛的多疑就能主動逼反鄧九公。不過無論是石慧還是蘇護都不希望這樣設計鄧九公,故此他們也選了一個非常無賴的法子。蘇護與蘇全忠送上門,都不曾帶許多護衛,直接坦白原委。若蘇護一心忠於朝歌就可將他們綁了送去朝歌,若是沒有綁,以鄧九公的才智也很明白此事瞞不住,少不得乾脆反了朝歌,嫁女兒。效忠朝廷多年,一招決定反了,並不容易。鄧九公隻暫時將蘇護和蘇全忠軟禁府中,蘇護心知鄧九公需要想一想,也不著急,與蘇全忠依舊是該吃吃,該喝喝。不想半夜,鄧九公的侄子鄧秀卻跑來要放他們離開。“小鄧將軍,你這般放我們離開,不怕你伯父責罵嗎?”蘇護沒有隨著鄧秀的意思離開,反而看著鄧秀問道。鄧秀道:“大王無道,反了也就反了,若不是伯父是商將,我早就反了。伯父若綁了你們送去朝歌,就會陷於不義,阿姐與全忠大哥兩情相悅又早定了親難免傷心。若伯父不願降,又放了你們,朝歌定會怪罪下來。我放你們走,朝歌若是問罪,我一人做事一人當。”鄧秀說完卻被人從身後扇了一巴掌:“死小子,在這裡胡說什麼?你怕我傷心,怕我爹為難,難道就不想想,你一人認罪,爹爹就不難過了?我們是一家人,誰出事,爹爹都會難過。”“蟬玉!”蘇全忠許久不見鄧嬋玉,今日進門就被鄧九公關了起來,如今見鄧嬋玉送酒菜過來,臉上不由露出幾分委屈之色。鄧嬋玉嗔了他一眼道:“你倒是會給我爹爹找麻煩,隻怕我爹今夜都睡不著了。”將酒菜送到屋中,鄧嬋玉與蘇護行禮道:“見過蘇伯伯,爹爹效忠朝廷多年,如今忽然要他反了朝廷,心中怕是不好受,還請伯伯讓我爹好好想一想吧!”“自當如此!”蘇護笑道,“隻過幾日可不能叫伯伯了。”鄧嬋玉臉色微紅,蘇全忠有些急切道:“蟬玉,你爹會同意反商麼?”“大王無道,梅伯、比乾王叔先後慘死,就連武成王和商容老丞相都投了他國,聞太師如今也是不知下落。大王的親兒子都反了,何況他人?”殷郊收了帝辛召喚,放棄反商回了朝歌,如今已經被帝辛奪了兵權。表麵上殷郊是太子,實際是被帝辛軟禁起來的一個傀儡。殷郊氣死了疼愛自己的外族,氣病了薑王後不過落得這般下場,二王子殷洪哪裡會上當。且南伯侯比東伯侯可有心眼多了,明麵上支持二王子才反商,實際上二王子在南伯侯那裡更像是象征意義,權利有限。殷洪便是做出與殷郊一般選擇也不會給南伯侯造成東魯那樣的動蕩。“不過爹爹鎮守三山關多年,為了殷商天下戎馬半生,如今讓他一朝反過來回去自己守衛多年的天下,心中那道坎隻怕不好過。”鄧嬋玉歎道。與冀州受過帝辛的壓迫不同,鄧九公因為駐守要害三山關,朝廷一向還是比較客氣的。朝歌的官員,最舒服的也就是各關總兵了。帝辛要享樂搜刮地方,也不會選擇這些地方下手。他們不用受朝歌剝削,還有軍費貼補,也不用如朝歌中的文武大臣每天擔心觸怒大王,上了炮烙之刑。然鄧嬋玉與鄧秀一個是鄧九公獨女,一個是作為繼承人培養的侄子,這兩人心中對朝歌如此態度,可見鄧九公對朝歌也是不滿的。正如鄧嬋玉來說,鄧九公現在需要的就是跨過這道坎,跨過去心裡也就輕鬆了。給蘇護和蘇全忠父子送了夜宵,鄧嬋玉又去看自己父親。鄧嬋玉母親早亡,與父親感情極好,她心中不喜朝歌,可若是鄧九公不願意反,哪怕知道是一條道走到黑,鄧嬋玉也隻會選擇自己的父親。作為女子,鄧嬋玉比這個時代大部分女性都活的瀟灑自在,可她心中卻非常柔軟。父親、親人和愛人每一個都是她在意勝過自己的。可是這些人若一定要分個先後,父親永遠排在第一位。鄧嬋玉才走到門口,就見鄧九公提著刀氣勢洶洶從自己書房出來,不由一愣:“爹爹,這麼晚了,你要做什麼去呀?”“我要去問問蘇全忠,如今他是九思少主了,日後也許還是漢王,那當初答應娶我女兒,絕無二色的諾言還算不算數!”鄧九公大聲道。“爹爹,你——”“怎麼了?你以為你爹老糊塗了。我若不反,日後你與鄧秀也會反。既然鄧家遲早要反,何必這名聲我背你們背又有什麼區彆?”鄧九公歎息道,“王子都反了,我繼續堅持又有什麼用,反了至少你和阿秀就安全了。”哪怕一直將南伯侯拒於三山關外,又得朝歌看重受命前來奪回遊魂關。這一路一直打得順暢,卻並不足以迷惑鄧九公的眼。對於如今天下的形勢,鄧九公看的非常清楚。朝歌已經朝不保夕了,亡了成湯天下的不是西岐也不是九思,而是帝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