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偷京中的達官貴人和官府庫銀?”手指無意識地摩著茶蓋,石慧挑眉道。“是,此案已經上達天聽,今日早朝陛下震怒,責令六扇門三日內破案。失竊的不僅有戶部、順天府衙門,就連國丈府上也失竊了。”主管京城的順天府府尹將負責此案的衙役都輪著打了一遍,可抓不到人就是抓不到人。單鐵生求上門,安劍清也與他去庫房查看過,金銀重,賊人一次帶走不多,耐不住連著被盜。這戶部和順天府的庫房被人當做後花園來去自如,朝廷顏麵無存。京城天子腳下無小事,故此失竊的銀兩不過數千卻已經被禦史捅上了天。“朝廷如今窮,京城的達官貴人並不窮。有這樣的本事若隻求財,選個肥羊宰,可比盜取戶部庫銀安全,看來這是有人要踩陛下的臉。”國丈府有沒有失竊,石慧並不在意。原主兩個弟弟還可堪一用,那個貔貅爹,若非有原主的因果在,石慧能親自收拾了他。借著國丈身份瘋狂斂財,對家人卻吝嗇非常,是個十足的守財奴。如今玉米、番薯陸續豐收,石慧已經向皇帝舉薦兩個弟弟外任,至於那個爹就任其自生自滅,免得看了生厭。“臣也覺得此事蹊蹺,故此報於娘娘知曉。”“你且查著,查到了也不用急著抓人,順藤摸瓜,本宮倒是要看看誰在背後搞鬼。”“會不會是李闖或是皇太極的人?”“李自成身邊那個謀士李岩大氣的很,如今李闖外麵奔走的事情都是他一手操辦。這等小家子氣的事情,絕非李岩手筆。皇太極那邊或有參與,不過賊人能夠在戶部、順天府庫房來去自如,顯然對朝廷的衙門非常熟悉,不是滿清能夠做到的。”石慧頓了頓,“若是皇太極所為,朝中也定然有一位內應,且身份絕對不會太低。”“臣明白了!”“這些日子忙著錦陽關戰事和玉米收獲的事情,倒是忘了一件事。”石慧忽然道,“你安排些人手盯著惠王府。”“娘娘莫非是懷疑惠王與此案有關?”“查案子哪有憑空揣測的?本宮想起泰山大會上,惠王府的總管紮西曾經四處拉攏江湖人,那會兒忙於其他事情倒是忘了。惠王誌大才疏,真有反心,也成不了氣候。不過麼,什麼人都不能小瞧了,惠王沒有謀反的本事,未必沒有搗亂的本事。如今朝廷多事之秋,凡事須得防微杜漸。”“是!”“聽聞前些日子,你遇到妻子和女兒。”“臣有罪,本想將她們帶回來,沒想到還是被李岩救走。臣不能阻止妻女附逆,是臣的罪過。”“安夫人的父兄皆因結交反王獲罪,江湖人重義不重法度,她們心中怨恨,也是人之常情。雖說附逆,倒也沒做過什麼禍害百姓的事情。”石慧頓了頓,“安大人你為朝廷出生入死,本宮自然也不會讓你落得妻離子散。下次,你遇到她們也不用急著勸也不用抓人,且留著她們在闖營,待她們看破闖賊真麵目,自有你全家團聚之時。”“臣謝娘娘體恤!”安劍清激動道。安劍清與安夫人的矛盾在於三觀不同,立場不同。安夫人覺得安劍清是為了榮華富貴抓了老丈人,安劍清則認為朝廷是正,反王是賊,自己是忠君。當年楚大刀結交反王乃是事實,違背了朝廷法度亦是事實。可正如那句話說的,安劍清是大義滅親還是無情無義全在於朝廷到底是站在正義一方還是邪惡一方。朝廷得民心,安劍清的做法便是無可摘著。不提立場不同,安劍清對妻女絕對真心,妻子帶著女兒離家出走多年,安劍清身居高位,身邊連侍妾都沒有一個。對於這個時代的男人,算是難得了。或許夫妻不能破鏡重圓,可是父女相認還是可期。“不僅你不能抓,彆是地方官府抓了人,你也可以去救,儘管放她們自己離開。”石慧笑道,“若有人為此參奏,本宮自會向陛下解釋。”“臣多謝娘娘!”安劍清心下感動,隻是離開後,又覺得皇後此舉似乎另有所圖。這位皇後娘娘可說的算無遺策,這般千叮嚀萬囑咐不得抓他妻女,莫非背後還有什麼緣故。剛從南京回來那一陣子,皇帝習慣性犯了疑心病。不過皇帝這人剛愎自用,疑心又重,卻是善於自省之人。聽了石慧一番剖析,細細思考自皇後不在藏於後宮,所做所為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於朝廷並無壞處。皇後並不直接乾涉政事,然先是弄了一個《疫病防治方略》大大控製了各地役症傳染的情況。然後便是大力推廣玉米、番薯種植,夏季一過,各地饑荒大幅度減少,朝廷控製的區域易子而食這樣的慘事已經得到了控製。部分有為的地方官員奉命就地招募流民種植新作物,已經讓地方有複蘇跡象。正如皇後所言,她一身榮辱寄於夫君與兒子,所作所為都是為了皇帝和太子,為了大明天下。帝後是天然的同盟,大明亡了,當官的依舊可以高官厚祿,唯有他的妻兒才會陪著他榮辱與共。若連妻兒都不能相信,他就當真是孤家寡人了。皇帝隻要知道皇後無論做什麼都不會去損害朝廷利益,至於皇後會不會牝雞司晨,對於如今的皇帝來說並不重要。對於皇帝而言他現在所求隻是天下太平,大明不會亡於己手。想通了這一點,皇帝私下也縱容著石慧做些事情。隻要皇後不出現在台前,引來禦史橫加指責,皇帝還是很能放縱的。石慧也不想引起禦史的注意力,錦陽關一役,雖說人手布局一手調配,自己卻完全沒有出麵,還是將統兵將領推了出去。這些將領能白得許多功勞,還能得到貴人賞識,舉薦,自然願意聽從皇後調派。自錦陽關一役後,皇帝對石慧的能力更加信任,石慧出入宮廷也就方便了不少。宮中通消息不方便,石慧就在宮外置辦了宅子,專門用於召見外麵的人手。見過安劍清,石慧又見了留在各處的探子,才回宮。次日,安劍清就傳來消息,錦衣衛在戶部府庫守株待兔,等到了兩個紅衣童子。錦衣衛追的時候,被接應童子的人所傷,中了毒。安劍清獨自跟蹤發現對方住在一座沒有門的彆院,那彆院乃是惠王所有。安劍清奉命監視惠王府,發現住在彆院的一個老乞婆夜裡暗入惠王府,是惠王管事紮西親自接人送人離開。“惠王彆院那些江湖人可查到身份?”“暫時還沒有查到,不過應該不是中原的江湖高手,可能自西南而來。”“善用毒,自西南而來,十有八九是苗人了。你手下中毒的弟兄如何?”“已經找太醫看過,隻是緩解了毒性,尚無解毒之法。”“正好今日無事,你陪同本宮出去走走。”石慧頓了頓道,“將惠王府的紮西‘請’來,便是幾隻跳蚤總是跳來跳去,也是煩人的很。”“是!”石慧與安劍清出宮,將受傷的錦衣衛帶到彆院:“此乃五毒混毒,苗疆有五仙教,將青蛇、蜈蚣、蠍子、蜘蛛、蟾蜍稱作五聖。以五聖相鬥煉蠱,蠱成,集合幾種至毒,非下毒之人難解。”“娘娘竟連苗疆的五毒教也知道?”“如今江湖小門小派,不甚了解。不過這五毒教已經流傳多時,倒是知道一些。”石慧曾經專門研究過用毒和用蠱,這毒普通人解不了,卻難不倒她。讓安劍清請了一個善於解毒的太醫過來,石慧親自指點對方施針開方解毒。“胡老三不過錦衣衛小卒子,竟能夠勞動皇後娘娘為小人解毒,小人實在是不敢當!”太醫施針過後,兩個中毒的錦衣衛已經能夠起身,忙跪下磕頭道。“快請免禮,爾等為陛下效力,本宮豈能讓爾等流血又流淚。日後且安心為朝廷效命,陛下和本宮自不會虧待諸位。”“能為陛下和娘娘辦事,小臣等萬死不辭!”讓胡老三等人下去休息,安劍清已經將紮西抓回來了。“紮西那邊招供了什麼?”“不過是個軟骨頭,兄弟們沒有用什麼大刑就招供了。盜銀的是投效惠王的五毒教,除了五毒教以外,惠王還收攏了衢州石梁溫家等江湖人,另外惠王府與宮中大太監曹瑾也有聯係,聽聞曹瑾牽線和皇太極搭上了關係。”“該殺!”石慧拍案道,“這買國求榮的狗東西,自以為賢王,四處討伐陛下無能,他倒是有能,連朱家的骨頭都丟了。”“娘娘可要——”錦衣衛可緝捕任何有謀反意圖的人,惠王也不例外。“等一下,本宮想一想,再想一想。”石慧深吸了一口氣,收斂了怒火問道,“之前讓你找人學習口技易容之術,學的如何?”“有幾個已經學的惟妙惟肖了。”“將紮西習慣摸透了,尋個人扮作紮西回惠王府。”“惠王手下不過幾個江湖人,如今抓捕並不困難,如此會不會多此一舉?”“你不是說惠王與後金那邊也有聯係麼?這麼好的機會不利用一下,如何對得起惠王食君之祿多年。到底也是宗室王爺,死前當為天下百姓出一出力。”“娘娘是要將計就計,設計後金?”“沒道理每次都要等敵人打上門,我漢家乃是禮儀之邦,偶爾也該禮尚往來,主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