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九心下這麼想,腳下一轉已經向其他傷者走了過去。宮九是太平王世子,難免有些貴族公子的傲氣,平素哪裡肯這麼紆尊降貴。不過他是個守信用的人,雖說是石慧打發他去幫忙,可因他自己開口詢問陸浮白,陸浮白請他幫那些受傷百姓,他也是做的一絲不苟,竟真的蹲下身幫那些受傷的百姓療傷。石慧見了不免有些挫敗,看來外甥也沒比兒子聰明,都是注孤生的命。同樣是傷員,你就不能先幫這看起來傷得重的小姑娘療傷麼?無奈的歎了口氣取了傷藥上前幫忙,將陸浮白肩上的傷口處理了一遍。陸浮白白著臉與她道謝,便繼續在一旁養神。石慧見她臉色不好,為她療傷時,順便摸了一下她的脈象,中和有力並不像受了內傷。心下略有些疑惑,正想問一問,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叫喊聲。“小白,小白——”陸小鳳提著一隻剝皮的山雞和水壺回到馬車附近,不見陸浮白,擔心她頭疾發作便尋了過來,沒想到就看到這幅場景。沒有受傷和輕傷的人已經將受傷的同伴扶到路邊包紮傷口,隻是散落的行李貨物和山賊與遇難者的屍體都沒有處置,滿地鮮血,令人看了觸目驚心。陸小鳳見了不由想到初見陸浮白的場景,一顆心掉到喉嚨口,生怕陸浮白有個萬一。“大哥,我在這裡!”陸浮白勉強提高聲音道。石慧見她有同伴過來,就先過去幫宮九照顧其他傷者了。陸小鳳循著聲音衝到陸浮白身邊,將山雞和水壺丟到了一旁,急聲問道:“小白,你受傷了,傷在哪裡了,嚴不嚴重?你可嚇死我了,要是七童知道你又受傷,下次定然不讓我進門。”“哪有那麼誇張,隻是遇到了山賊!一點小傷,又不要命,不礙事。”陸浮白動了動身體道。“你上次受傷,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如今挨了刀子還說小傷?哎呀哎呀,幸好這次不是臉,要是又傷到臉,可怎生好啊。”陸小鳳搖頭道,“七童總說我會招惹麻煩,你可比我厲害。不愧是我陸小鳳的妹妹,每次出門都能將自己搞的半死不活。不是和你說過了,有事喊一聲叫我啊。”“救人如救火,這不是來不及了麼?我讓小紅棗去找你了,若是我去尋你一耽擱,還不多添幾條人命。”陸浮白振振有詞道。“小紅棗是一匹馬,你讓馬去找我,你以為馬是獵狗啊。對了,小紅棗呢?沒有小紅棗,我們的馬車怎麼辦!”陸小鳳回頭看了一圈沒有見到馬,不由呆住了。“小紅棗真不義氣,竟然自己跑了!”陸浮白嘀咕道。“算了算了,跑了就跑了,跑了是它倒黴。離開我們,是它的損害,棄主逃命沒義氣馬,活該日後被人抓去拉磨。”陸小鳳低聲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我背你到馬車上休息一會兒可好?”“好!”善後的事情她是幫不上忙了,想來商隊的人走南闖北慣了,應該能夠應付,“前麵幫大家包紮傷口的夫人和小哥哥是後來幫忙的,大哥你幫我和他們說一聲再走。”陸小鳳點了點頭:“那你在這裡休息,我一會兒過來。”“好!”陸浮白倦意上來,靠在樹上已經有些睜不開眼。陸小鳳將披風解下蓋在她身上,向石慧走去。“晚輩陸小鳳,方才得前輩仗義相助的孩子是晚輩的小妹,敢問前輩尊姓。”石慧回頭見這少年郎好生精神,步履穩健,雙目有神,小酒窩為他英俊的臉上增添了幾分笑意,卻並不讓人覺得輕浮,是個出色的後生晚輩。“夫家南海白雲城葉氏,前麵是我外甥宮九。”石慧溫聲道。“葉夫人!”陸小鳳恭恭敬敬行了禮,“小妹身體不適,在下兄妹先行告退了。”“理當如此!”石慧想到那小女孩看起來極為痛苦卻無異常的脈象心下一動,“陸公子稍候,請恕我失言,令妹可是有什麼不足之症?”“夫人如何知曉?莫非您還是位大國手?”陸小鳳驚喜道。“大國手不敢當,不過略通歧黃之術罷了。”“那夫人可知道此疾如何治?”陸小鳳激動道,“我們在江南看了許多大夫,都說小白身體康健無疾,甚至有大夫說她的頭痛之症是幻覺並非真的頭痛。這次出門,我原是要送她去塞北看大夫的。”“我方才為她治療,也覺得她身體康健,可她痛狀應非幻覺才是。”“不知可否請夫人再細看?”陸小鳳懇求道。“善!”石慧欣然應了。然石慧上前詳查,卻始終沒有發現陸浮白身體有何不妥,竟是從未遇到過的奇症。在石慧現實生活的那個時代,依舊有百分之八十的疾病沒有尋到徹底治療之法。石慧曆經各個世界,學了各類醫術,麵對一些奇症依舊束手無策。若非如此,她也不用讓堂堂接受一期又一期的封閉治療了。“此症我亦沒有頭緒,看來你們還是要去塞北試試。”石慧歎息道,“我有暇亦會研究一二,不知日後如何聯係你們?”“江南首富花家七公子與我是朋友,夫人若是尋到治療方法,就近讓花家的商行傳個消息給花七公子便可。”陸小鳳深揖道,“勞煩夫人費心了!”“陸公子不必如此,身為醫者當是如此。”陸小鳳抱著陸浮白自去找馬和馬車,石慧和宮九幫著商隊將傷員救治妥當後亦先離開了。不妨兩人才走出四五裡,就見葉孤城牽著馬站在路邊等著他們。“表哥發現我們了!”宮九有些挫敗道。“跟了許久,若是他再發現不了,我就該擔心!”石慧低聲道,臉上全無被發現的窘迫,催著宮九一同上前笑道,“乖兒子,你是如何知道我和小九在後麵?我們正要去大同,你可是也要去那裡?”“娘和表弟並非跟蹤我而來?”葉孤城雖是問話,卻是陳述語氣。“你這麼大一個人了,出門有什麼不讓人放心的,我跟著你做什麼?小九他爹奉命去大同巡邊,過些日子就是太平王四十生辰了,小九怕他爹來不及回京,所以打算去大同給他爹祝壽。”“是這樣?”葉孤城的目光滿是狐疑地落在宮九臉上。若非想到那孩子似乎受了重傷,擔心一個有天賦的劍客就此夭折,葉孤城又返回去,也不會發現他娘和表弟跟在後麵。葉孤城知道他娘很有些特彆的本是,沒想到在跟蹤上也是此中翹楚。這些日子,他竟然完全沒有發覺,果然是初出江湖,警惕心不夠,武功和經驗都需要磨練。“自是如此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表弟不認路,我這不是怕他迷路,就親自陪他出來了。既然碰上了,你就與我們一起去大同,給你姨父祝壽吧!”石慧笑道。葉孤城本是被他娘強行趕出家門的,這些日子不過是聽到哪裡有劍術大家就上門討教一二。如今石慧讓他一起去大同,葉孤城也沒有拒絕。“表哥,你之前為什麼突然決定出手救人了。”宮九湊到葉孤城身邊小聲問道,“你不像是會多管閒事的人啊!”葉孤城性格很冷,白雲城中不管是城主府的手下還是百姓雖然愛戴他,卻也畏懼他,就連堂弟葉孤鴻見了他也宛如老鼠見了貓。可表弟宮九卻是個意外,不管葉孤城表現的怎麼冷淡,都無法嚇到宮九。較之冷情的葉孤城,宮九性格更奇葩更難纏。縱觀身邊人,便是太平王有時候對這個兒子也奈何不得分毫,若能讓宮九畏懼幾分,言聽計從,大約也隻有他娘了。葉孤城少時對母親的記憶非常單薄,母親不愛笑不愛出門,會武功卻從未見過她出手。然自幾年前開始,母親卻開始有了變化,偶爾還會指點他劍法。葉孤城方知母親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過去或許隻是為了父親故意藏拙罷了。葉孤城本是自律之人不用母親嚴加管束,卻見過母親管束堂弟葉孤鴻和表弟宮九。雖然在教導兩人讀書習武上極為嚴格,可他娘教孩子從不打罵,訓斥也極少,然無論是宮九還是葉孤鴻對他娘都極為敬畏。葉孤城其實不太懂為什麼宮九會對他娘這般言聽計從,畢竟他娘很疼表弟,比之他都要關懷幾分。當然葉孤城並不是吃醋,也不想和表弟與堂弟一樣被母親關懷。那樣的關切大約就隻有宮九喜歡,他可不愛這麼黏糊糊。葉孤城隻是不懂為什麼連他都不怕的宮九會怕他那個城主府人人都道慈和溫柔的母親。見葉孤城不回答,宮九又道:“難道是那個丫頭罵你將來老婆紅杏出牆,你受不了她的激將法所以才折回去救人啊?”葉孤城回頭冷冷看了宮九一眼,道:“她的劍很好!”宮九習武天賦並不比葉孤城差,若是專精劍道,他日成就不在表兄之下。可是宮九卻不是一個劍客,他對劍沒有虔誠,不僅學劍,也學其他武功,學什麼會什麼。在葉孤城看來,宮九簡直就是在糟蹋自己的天賦。不過教導宮九的是自己的親娘,葉孤城還不至於去指責自己母親的教育有問題。宮九所學甚雜,可較之他那個專心練劍的蠢堂弟葉孤鴻也強許多了。石慧教孩子素來是半民主,所謂半民主就是有些東西你可以自己選著學。但是學必須學,不學是不行的,且如讀書這一項是不供選擇的而是必須的。在一定的基礎上,才有自己選擇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