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覺得兩家的婚事忒多波折了些,不過謝媒人卻還是儘心儘力的。白家出手大方,多了許多波折,雖說媒人多了事情,可她賞錢也沒少拿。隻儘心儘力辦好了白大爺的事情,日後還要白二爺不是?雖說白二爺年歲小,可小孩子都長得快,算起來也沒有許多年的事情了。除了白家兩位爺,白家在本地是名門望族,族中子弟眾多,白家這樣的東家,城裡的媒婆那個不想搶著伺候。請了謝媒人先回去,石慧少不得讓人準備了四色小點心,親自上門。若是方夫子病了,當是白錦堂這個未來女婿上門探望,可如今要談婚事,自要她這個長輩親自出馬了。兩家住的也不算遠,不過是兩條街的距離,石慧也沒有坐車,讓兒子提著點心,母子二人步行過去。走到半路,石慧忽然問道:“前幾日讓你去看娉婷,娉婷可有什麼不尋常?”白錦堂不知想什麼正出神,聽到母親與他說話才回神:“因師母說成親前不好多見麵,孩兒隻與娉婷說了兩句話。不過娉婷收了簪子,當時很高興。”白錦堂對著這個未婚妻還是很上心的,年初出門從東京回來,還特意帶了京中時興的首飾。當然他是個孝順孩子,既然帶了未婚妻的禮物,也沒有將母親拋諸腦後,就連幼弟白玉堂也得了一把精致的小匕首。“這般看來,問題不在娉婷身上。”隻不是方娉婷的問題,到底什麼事要鬨到退婚那麼嚴重,連與白家商議的意思都沒有。在石慧看來,隻要問題不在自己兒子和方家姑娘身上萬事好說。既然定了親事,隻要孩子們兩情相悅,任他什麼理由,搶她也要將媳婦搶回來。可若是方娉婷不願意嫁她兒子,哪怕是白錦堂喜歡,她也要退了婚事,強扭的瓜不甜。方家家境尋常,隻是一個小小的兩進院子,家中唯有一對老仆,就沒有其他下人了。石慧和白錦堂到了,方家老仆引了兩人進門,家中卻是靜悄悄一片。“方伯,方夫子和師母可在家中?”“在在,都在呢!老爺有些不舒服,正在家中休息呢!還是二姑爺孝順,記掛著老爺。”方家老仆已經有些年邁,耳目不甚好,平時也就是看看家門罷了。白錦堂上門,方伯很是高興,似乎對方夫子要退親的事一無所知。樂嗬嗬的引著他們進了院子,要去通傳。白錦堂去看望據說病了的方夫子,石慧就在堂屋等方夫子和方夫人出來相見,不想站了一會兒就聽到後院傳來哭喊、吵嚷之聲。石慧見廳中無人,乾脆起身向後院走去。雖說無主人允許私下走動有些失禮,可兩家是近親,且也有句事急從權。石慧自己進了後院,卻見方娉婷手持剪刀站在廊下,方夫人與一陌生婦人站在院中苦勸。“……娉婷不能嫁給白大哥,便是絞了頭發做姑子,也絕不會嫁給一個登徒子。”“娉婷這是什麼話,這事是我們華兒不對在先,可華兒不日就有了功名,哪裡委屈了你?你連身子都被我們華兒看了去,不嫁華兒,那可真是一條白綾吊死了。若非我是你親姑母,可不舍得委屈我們華兒娶一個訂過親的姑娘。”站在方夫人身邊的婦人開口便道。石慧站在後麵聽到此言,不由皺了皺眉頭:“我這人眼神是不太好,可什麼時候耳朵也不靈光了,瞧瞧這都聽到了什麼汙穢之語。”方夫人聽到身後聲音,回頭見是石慧,一臉駭人幾欲暈倒。方娉婷站在廊下也是臉色蒼白,手上的剪刀幾乎握不住。“白……白夫人,您怎麼來了?”方夫人惶惶然地看著石慧道。“我不來如何知道有人挖牆腳,鋤頭都揮到我白家牆角跟下了?”石慧看著那婦人道,“這位夫人,我方才聽你說話,似乎是我家娉婷的舅母?隻你方才說什麼來著,我怎覺得自己有些幻聽呢?”婦人見著石慧臉上帶著笑容,卻莫名地打了個寒噤,隻又回過神來,色厲內荏道:“你是什麼人?如何擅長彆人家宅院。”“我是什麼人?問問我這親家母啊。”方夫人囁喏半響才道:“這是白家的白老夫人,白家大爺的娘。”“親家母您這介紹可不好,我家的聘禮都送了,就是一家人。稱呼一家親家才是事兒,該是您女婿的娘才是。”石慧說著已經走到方娉婷麵前,“好孩子,你與母親說說,可是誰讓你受了委屈不成?”“夫……夫人,娉婷對不起白大哥!”方娉婷見了石慧以手掩麵,竟然舉起剪子向自己咽喉刺去。石慧伸手一抓,將剪子奪下,一手按著方娉婷道:“你與我家錦堂行了納徵之禮,那就是我白家的人,我白家人可不興尋死覓活這一套。”“我說白夫人,您這話可不對。我兄長方夫子昨日已經遣人去你家退親,如今已經將女兒許給我兒了。”“笑話,我家與方家乃是明媒正娶,送了聘書、聘禮的,一句話就說退親沒那麼便宜。你說方夫子將娉婷許給你兒子,聘書何在?”石慧冷聲道,“便是方家真這般不知禮數,一女許二家,也有個先來後到,就是鬨上公堂,老身也自有分說。”方娉婷聞言卻掩麵痛哭:“娉婷、娉婷已經沒臉見人了,何不讓我死了算了!”“年紀輕輕說什麼死字,我白家可不興這一套。兩家既然定了親事,就不是外人,便是見外也要先退了親。我白家清清正正的人家,也沒有糊裡糊塗退親的道理。”石慧正說道,就見白錦堂扶著方夫子自前院過來。方夫子一見石慧,便長揖到底:“家門不幸,此事是我方家對不住,還請白老夫人準退了這門親事,都是我家的不是。”“老夫子這話可不對,也不要覺得老身咄咄逼人。老身這人是個心裡藏不住事的,今日若是分說清楚,這事沒有這般容易過去。”石慧頓了頓道,“老身先問一句,老夫子要退婚,可是我兒有何不妥之處?”“這金華府再沒有比錦堂好的後生。”“方家要退婚可是娉婷不願意,心中另有所屬?”“小戶人家,比不得貴門千金,可是小女娉婷也是謹守本分的孩子。”“兩家行三媒六聘,我白家可有失禮之處,聘禮可有虧欠之處?”“老夫人行事周到,聘禮更是豐厚,再沒有更好的了。”方夫子越說越覺痛心,隻恨不得將頭埋在地裡。“如此這般,這門親事哪裡不好,您這空口白牙地就要媒人上門退親?”石慧道,“老夫子有什麼難處,單說無妨,我白家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家。”“慚愧慚愧,家醜不可外揚!”方夫子搖頭道。“大哥,你這話可就偏心了,如何就成家醜了。難道我家華兒還配不上娉婷不成。”石慧與方夫子一問一答,這婦人在旁早就有些不耐,“這娉婷身子都被我家華兒看了去,不嫁華兒還能嫁給誰?”石慧一把按住白錦堂,看著那婦人道:“你將方才的話再說一遍!”“我說娉婷已經是殘花敗柳了,我也是為了你們好,難不成你們還要娶個我家華兒——”婦人一語未儘,已經整個人被石慧扇飛出去,倒在地上吐出一口牙。“我這人啊,眼神不好,耳朵也不靈光,這手有時候卻快了點。” 石慧搓了搓手掌,慢條斯理地道,“方夫子不願意說,就我來猜一猜。這位夫人是夫子的妹妹,她兒子華兒可是夫子的外甥?”“白老夫人,這事、這事與我娉婷無關啊!”方夫人見方氏那淒慘的模樣,嚇得要死,上前拉住石慧哀求道,“此事並非我女兒不守婦道,是那方氏的兒子闖入小女閨房,非小女之過。”“聽明白了!”石慧道,“那華生如今在哪裡?”“因著秋試將近,我家老頭子好心讓他在前院讀書,指點他解試。那些想到那畜生覬覦我家婷兒,擅闖後院,偷看我女兒更衣,如今那畜生已經躲到彆人家中去了。”方夫人見石慧一掌扇飛了方氏生怕她遷怒自己女兒,忙開口道。“莫說還在金華府,敢欺我白家人,便是天涯海角,老身也要將人挖出來。”石慧冷哼一聲道,對極力克製了怒火的白錦堂道,“娉婷是你媳婦,有人欺負到咱們家頭上,再沒有這般忍辱負重的。你去將人找出來,我們也不聽一人之言。問清楚了,若是真的,哪隻招子看了就挖了那隻,兩隻看了,就廢一雙。若是那張嘴不乾淨,添上舌頭一條。”白錦堂點了點頭,隻看了方娉婷一眼,有些猶豫。“儘管去,你媳婦這裡有為娘在,誰也欺負不了。”石慧道,“人家稱你娘一聲老夫人,可不代表你娘老了。”“娘照看著,孩兒去去就回!”白錦堂正要離開,卻被方夫子一把拖住了。“不可去,不可去!”“老夫子這是舍不得那登徒子還是擔心我兒惹上官非?”“那畜生老夫隻恨不得錘死了事,可錦堂大好前程,斷不可為了那畜生斷送。”“男兒大丈夫,若連自己的妻子都護不住有什麼出息?此事鬨到官府,老身自當一力承擔。老夫子與我家相交多年,但也知道老身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出身,本就是江湖草莽。今日隻要那小子一雙招子,便是給足了麵子。依著老身往日行事,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