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氣氛一下子凝滯了起來,石慧忽然意識到這個孩子可能隻有她一個人能看到。石慧試探著用手去觸碰,就宛如3D影像一樣,隻抓到一團冰冷的空氣。“好冷!”小男孩仰頭可憐巴巴地看著石慧,小臉青白青白,很快水漬從褲腿蔓延到了全身,他的頭發也滴滴答答往下掉水,水滴落在地上竟然顯現了出來。“大哥有水!”白玉堂見到地上憑空出現的水滴,有點傻眼了,“屋頂漏了嗎?”白錦堂:……小鬼對著白玉堂露出一個似笑似哭的神情,臉色也變得猙獰起來。看到小鬼露出死後的模樣,石慧忽然想到了支線任務:除魔衛道,原來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可真小鬼大約還算不上魔,到底什麼才算的魔呢?白玉堂看著那越積越多的水,扶著石慧的手微微發顫:“娘,你看到什麼?來人,快去請雲大夫過來。”石慧忙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這天都黑了,去請雲大夫作甚?雲大夫隻是大夫來了,能做什麼,要請也是請個道士和尚來。不用去了,我沒事。”“娘有沒有不舒服?” 白錦堂卻很緊張,並沒有關注那灘水漬,看著石慧的眼中充滿了擔憂,欲言又止。“你在擔心什麼?”石慧以為是她無意泄露自己看到亡魂讓白錦堂害怕,可看他的樣子似乎又不是這樣,腦海中閃過一道靈光,“你是怕娘大限將至不成?”哪怕到了講求科學,勿信鬼神的時代,漢人總有一些流傳下來的習俗,比如將死之人可以見到亡魂之類。原主病了些日子,她接收對方的身體後,身體卻好了起來,怕是白錦堂以為她是回光返照,才會看到亡魂。“娘定要長命百歲的!”白錦堂忙道。“好了,長命百歲不說,娘總要守著你們兄弟,看著你成家看著玉堂長大,才放心呢!”石慧伸手將小兒子攬在懷裡,暗中摸了摸他的脈搏,柔聲問道,“玉堂,今日在學堂可發生了什麼事,身體有沒有不舒服?”白玉堂的目光還落在那灘水漬上,不明白為什麼母親忽然問起學堂的事情,搖搖頭:“沒什麼不同,隻是覺得有些冷,先生上課太無趣了!”雖說原主這些日子病著,可白錦堂待這弟弟極為用心,家中又有許多丫鬟小廝跟著,哪裡會讓他冷著。且白玉堂這個年紀的孩子,一天到晚蹦蹦跳跳,本身就是個小火爐,穿的也不少,覺得冷怕是與跟在他身邊的小鬼有關。“學堂裡沒有特彆的事情?”石慧看著那鬼童問道,“最近可有哪個同學沒來上學?”這鬼童一直跟著白玉堂,大約不是沒有原因的。因原主病了一陣子,白玉堂每日下學都是直接回家,並沒有在外麵玩耍。近期能夠接觸到彆的孩子大約也隻是在學堂中了。白玉堂想了想道:“子奇沒有來上課,他已經三天沒有來了。”“子奇是你的朋友?”“我剛去學堂的時候,有一起玩,我還答應將自己的木劍給他呢。不過子奇近來都沒有來上學,娘又病了,都沒有時間給他送去。”白玉堂提到小木劍的時候,鬼童的眼睛亮了一下。石慧注意到鬼童的目光,又問道:“那你答應給子奇的小木劍呢?”“在我房間裡。”“那你現在去房間將木劍取來吧!”白玉堂有些不解,不過他素來孝順,對母親和兄長的話還是很聽的,也沒有問緣由就準備去自己房間拿小木劍了。鬼童見白玉堂要離開,也想跟著離開。隻石慧雖然不確定鬼童對白玉堂有沒有惡意,然人鬼殊途,她還是不樂意這鬼童跟著兒子。隨手一抓,這次卻用上了幾分靈氣,沒想到因此真將那鬼童抓在了手裡。鬼童回頭有些茫然地看著石慧,似乎不明白為什麼石慧會拉著他不讓走。“娘,難道跟著玉堂的是——”石慧沉吟道:“你明日去查一查玉堂的這個同學,不行再去看看有沒有什麼道士能夠將人超度了。陰陽有彆,總不能讓它這麼跟著你弟弟。”“孩兒記住了,隻是娘真的沒事嗎?”白錦堂有些擔心道,“娘為什麼忽然能看到這些東西?”能夠看到鬼童,石慧隻是詫異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大約與她的眼睛有關。她的眼睛曾經被神光灼燒,還曾留下了弱視的毛病,因為之前經曆的世界靈力低微,煉化神力緩慢,如今也不過恢複了十之二三。隻她並沒有急著恢複內力,方才卻很容易調動靈氣,可見這一世界靈氣非常充足。不過神光淬眼之事不足與人道:“尚不知曉,許是重病之時,神遊沾染了幽冥之氣。”“娘親!”白錦堂有些急迫道,“明日孩兒去太虛觀尋請教太虛觀主。”“此事不急,如今要先想法子送走這鬼童,免得他一直跟著你弟弟。”恰好婢女送了白玉堂的舊衣過來,石慧見那鬼童渾身濕漉漉想將衣服送給他穿上,沒想到衣服卻是不能上身的。石慧摸著下巴想了想,仿佛她當初查看各界異聞,提到鬼怪之道,又聯想了一下各界的喪葬習俗。每個世界喪葬習俗各有不同,卻又有些共同之處。“翠玉去拿把剪刀、漿糊還有黃表紙來。”翠玉這丫頭一直跟著原主,倒也膽子挺大,屋裡其他傭人已經嚇得縮在一角,她卻鎮定地聽從石慧的吩咐取了東西來。翠玉回來,白玉堂也將木劍拿了回來。石慧取過白玉堂手中的小劍遞給鬼童,鬼童卻拿不住實物,心下明白了幾分。一旁的白錦堂見機取了燭台過來,將木劍放在燭火上燒。木劍一時不能點燃,白錦堂耐心地等著他燃燒起來。“大哥,這把木劍是要送給子奇的。”白玉堂見兄長把小木劍拿來燒,忙提醒道。“玉堂過來這邊!”石慧將小兒子拉到身側,“娘與你大哥心中有數。”白玉堂瞪圓了眼睛,看看母親又看看大哥,見兩人都沒有理會他的意思,生氣地鼓起了小嘴巴,倒也不說話搗亂。石慧取了黃表紙迅速裁剪成衣裳,用漿糊黏貼,然後放在燭火上點燃。火焚化了紙衣裳,鬼童麵前就出現了一套黃色的衣裳。鬼童撿起衣裳往身上一套,果真不在滴滴答答冒水了。鬼童咧了咧嘴,聚精會神地看著那把終於還是燃燒的木劍。石慧將剩餘的黃表紙湊上去,讓木劍燒的更快些。當木劍化為灰燼,鬼童的手上已經多了一把劍。他雙手捧著劍對白玉堂揮了揮手一蹦一跳地走了。“娘?”石慧歎了口氣道:“它走了!”白錦堂瞬間鬆了一口氣,隻吃過晚膳還是將弟弟拘在了自己身邊,同塌而眠。第二日兄弟兩個過來請安,白錦堂準備親自送白玉堂去學堂,身邊問問關於白玉堂那個叫子奇的同學到底發生了什麼。待兄弟兩個出門,石慧借口無聊,找了兩個婆子說外麵的事情。這兩個婆子要哄她開心,果然說了不少本地的奇聞異事,其中不少竟然都是涉及妖神鬼怪,還有模有樣,仿若親眼所見。普通婦人傳說八卦多偏愛家長裡短而不是鬼怪之說。石慧瞧著鬼怪之說的盛行也不似人之所好緣故,從這兩個婦人的言辭之中推測或許是這世界當真充斥著鬼怪。白錦堂自己看不到鬼,卻是相信世上有鬼怪存在的。故此發現她能看到鬼童,第一反應不是覺得她瘋了或者幻覺之類,而是擔心母親大限將至以至於能夠看到陰物。石慧從來不是一個等著困難找上門的,既然支線任務是除魔衛道怕是日後少不得與這些東西打交道,乾脆在書房尋了一些沾邊的書籍來看。不過白家書房多以四書五經等典籍為主,雖有些史書、誌怪,但也沒有將道法的。除了傳統文學,當初為了學武石慧還學過道家之學以及佛經。可她過去讀的道經、佛經卻沒有教人對付鬼魂的。佛經倒是言說能超度亡魂,隻石慧當初學它卻當一門宗教哲學研究的。石慧轉了一圈,隻發現了一些鬼怪軼事,並沒有發現太多有用的東西。到了下午,白錦堂回來,說到白玉堂那個同窗,原來叫王子奇。三日前在上學途中失蹤,家裡人還以為是被拍花子的騙了去。今日白錦堂尋到他家,才在他家門口池塘發現了屍體。初時王家隻當孩子十足落水,可白錦堂卻因屍體身上綁縛的繩索想到死因有異,請了衙門捕快來看。王家隻是本地布商,白家卻是金華府豪紳,王家不欲張揚,可白錦堂開了口,捕快自是用心查了。案情倒也不負責,王子奇是布商原配所出,後又娶了填房。填房太太年前剛生了兒子,想到王子奇已經進學,又頗為聰慧,嫡長子可以繼承財產又多,因此起了殺心。這婦人狠毒,卻沒有見過世麵,三兩下就被捕快詐出了真相。布商哀痛長子之死,卻又不舍再失妻子,幼子失母,還想買通捕快按下此事,隻做溺水案。地方官府素來不願斷家案,喜歡和稀泥,放在往日並非不行。隻是白錦堂知曉案情,見那婦人狠毒,又想到王子奇死後還尋到他家,哪裡肯罷休。白錦堂也沒說什麼,隻暗中打賞了捕快,歎了句婦人狠毒。捕快解其意,當即將婦人緝拿,抓捕入獄。官府判了絞刑送開封府勾選秋後處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