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青衫動人(九)(1 / 1)

慈母之心 百裡冰煙 1576 字 2個月前

顧惜朝一回京就受到了一眾姨娘的熱烈歡迎,也是他運氣不好,因著他們母子出去三四年不歸,一眾姨娘擔心,恰好快要過年了。連臨安那邊的幾位姨娘都安排好手上事務,跑來開封,一者想聽聽他們的消息,二是姐妹們湊在一處過年。這幾年,有幾位姨娘雖然收養了一兩個棄嬰。但被大家護著出生,看著長大的顧惜朝依舊是姨娘們的心頭寶。加之顧惜朝俊俏聰慧,和其他孩子比起來,真是分分明明的親生和養子的區彆。隻是在姨娘們熱情過度的愛護下,顧惜朝倒是希望他才是撿回來的那個。一練完功,就有三四條帕子送上來;一讀完書,就四五碗湯羹往上送。顧惜朝算是明白女人多了是何等可怕了,偏偏他娘說他能夠出生,全賴姨娘們護著,須得敬重,推諉不得。可怕,委實是太可怕了些!於是隔天下午,顧惜朝就尋了個去神侯府找追命玩耍的理由,和他娘請假明天出門一日了。石慧似笑非笑地看了兒子兩眼,直看的顧惜朝心虛,以為娘親看穿了他避開熱情姨娘們的心思,方笑著讓他從酒窖帶了兩壇子藥酒上門。顧惜朝是晚輩又是個孩子,去拜訪朋友,自也不用去見諸葛先生。隻是頭次上門不好空手,又不需太過隆重。追命嗜酒如命,這段日子養傷戒酒,可是饞的很,正好家中有他們出京前釀下的藥酒,喝了不傷身,倒是對身體有些調養之用,用來送禮極是適合的。然姨娘們知道他明日要去神侯府拜訪,卻要忙著為他準備禮物。顧惜朝自是拒了,奈何第二日出門,手上卻已經被塞了一個食盒。“我們知道小惜朝是去看朋友的,隻是帶酒太簡薄了些,帶上幾盒點心,下酒極好。”玉竹溫聲道。顧惜朝嘴角微抽:他娘親手製的藥酒,便是價值百金也不過。怎麼到了姨娘們口中便是簡薄了?媚娘亦笑道:“知道神侯府不收禮,可是些小點心人家總不會拒絕的。咱們玉荷軒的點心如今也是開封城一絕,不掉麵。”幾個姨娘你一言我一語,哪裡容得顧惜朝推拒。顧惜朝早就怕了熱情的姨娘們,嘴上應了,腳下一轉,一手提著點心一手提著酒,就往外跑去。媚娘見他走得飛快,捂嘴笑道:“這孩子,走這麼快,像是被鬼追似的。”“我看是被你嚇的。”玉竹啐道。“哪裡就是我,我看是你才是,一天三頓都是湯,怪不得小惜朝看到你害怕。”“小朝瘦了許多,如今回來自要好生補補。你還每天送點心,沒得害咱們小朝壞了牙。”玉竹反駁道。……盛崖餘正在藏書樓看書,就有下人來報有位小公子求見追命。修長而略有些蒼白的手指附上額頭,盛崖餘方想起前日三師弟出門前與他說自己有位姓顧的小弟若是上門,請他代為接待。追命回神侯府次日,因著京城附近出了個大案,又被世叔派了出去,任務緊急追命走之前隻好與大師兄說了一聲。盛崖餘再出色,神侯府再缺人,諸葛先生也不會將雙腿殘疾年方十歲的弟子放出去辦事。盛崖餘原是世家子,六歲家中遭逢變故,十三名黑衣人闖進盛家,燒殺擄掠。盛崖餘被其中一人抓在手中當著其父之麵虐殘雙腿,其父奮力一搏,致使對方無暇繼續施暴,盛崖餘被另一人一拐杖打入院中草叢。那些惡人殺人後放火,料想那幼小的孩童在那一擊重拐之下斷無活路,便是重傷不死,也會葬身火海,並未查看。不想身受重傷,雙腿儘廢的盛崖餘卻用他那雙稚嫩的小手一點點爬出火場,又遇到被火光引來的諸葛先生,方才活命。諸葛先生憐惜他身世可憐,皆聰慧過人,就養在身邊,悉心教導。盛崖餘也從不讓諸葛先生失望,學習悟性皆是一等一的。隻可惜,盛崖餘那一次傷及肺腑,又被廢去雙腿,無法修習武功。盛崖餘雖然無法修習武功,便專門修習機關暗器,皆聰慧過人,雖然年少,無論是諸葛先生還是師兄弟們研習案情都不避著,盛崖餘也每每能夠給出意外的線索。隻是幼年不幸,入了神侯府後,兩個師兄弟對他多有關照,正是兄弟輕易深厚之時,兩個師兄又英年早逝。盛崖餘將將十歲,卻全無孩童的天真稚氣,眉宇間常帶著幾分悲憤和鬱氣。盛崖餘生的俊美,加之身體較弱,臉上帶著幾分病態的蒼白,坐在輪椅上,到似個病嬌嬌的小姑娘。這是顧惜朝對盛崖餘的第一印象,幸好他隻是心中想了想。若是說出口,怕是盛崖餘就要拿他練練暗器了。“公子,就是這位顧小公子找三爺。”顧惜朝作揖道:“在下顧惜朝,原是前來探望追命大哥,不巧聽聞追命大哥並不在府中。”盛崖餘抬眸望去卻是個比自己略小些的小少年,梳的齊整的黑發襯著那張俊俏的小臉越發唇紅齒白,一身淡綠色袍服加上白色皂靴宛如雨後青竹說不出的清爽,讓人油然生出幾分好感。“盛崖餘,身有不便,不能全禮,還望見諒” 盛崖餘抬手回禮,“三師弟奉世叔之名出府辦事了,走的匆忙,不急通知顧公子,請見諒。”“原是我沒有提前下帖,不請自來,沒有打擾了才是。”顧惜朝微笑道,“出門前特意從我娘酒窖中挑了兩壇好酒,不想追命大哥竟然出門去了,當真沒有口福。”盛崖餘微微一笑道:“顧公子帶上門的酒自不會帶回去,咱們少年人喝不得酒,想來三師弟還是有這個口福的。”顧惜朝初見盛崖餘隻覺得他周身都帶著悲切和冷意,不妨也會玩笑,不由哈哈一笑道:“酒可留,可是點心卻留不住的。不知道可否向盛公子討杯茶喝?”“顧公子客氣了,能有顧公子這樣的客人,是崖餘之幸事。倒是崖餘失禮,隻顧說話,倒是忘了請人喝茶。”盛崖餘微微展眉。盛崖餘身邊自有仆人伺候,顧惜朝進門,就已經有人奉上了熱茶。隻是盛崖餘第一次接待客人,兩人俱是少年聰慧,第一眼便覺察到了同類的氣息,一番言語,竟然忘了其他。如今無情令人準備茶水,自是要烹茶,不是客人進門泡的茶水。如今已是臘月,冷的很,顧惜朝雖然不懼寒意,可是走了一路,能有一杯熱茶配上姨娘們親手做的點心,亦是雅事。“我們回京路上,追命大哥就時常與我說起盛公子之事,心中仰慕許久。不想見了真人,更勝幾分。盛公子如是不棄,喚我惜朝即可。”“既然如此,惜朝就不該稱盛公子了。”盛崖餘從善如流道。“盛大哥!”顧惜朝郎笑道,一邊仆人已經送來茶具等,顧惜朝讓他們將點心拿出來,自告奮勇烹茶。盛崖餘心知顧惜朝見自己雙腿殘疾,恐有不便,才主動說烹茶。他不喜歡彆人因自己的殘疾太過照顧,卻也並非不知道好歹。顧惜朝雖然顧慮他的腿不便,卻沒有因他腿上有疾露出什麼憐憫之色,令人生不出反感。諸葛先生酷愛烹茶,盛崖餘初初被他帶回來,悲憤於家人之死,自己殘疾之事。諸葛先生就教他烹茶、下棋,非讓他忘記悲,而是希望他可以修身養性,控製好自己的情緒。過於悲切激烈的情緒與他的未來乃至於家族深仇全無用處。久而久之,盛崖餘雖然極少烹茶,烹茶的手藝卻不差。“這茶——”顧惜朝取了茶葉,“極好!若是在我娘手上,定不許我碰的,她總是說我小孩子不懂茶。”盛崖餘心下好笑,他們都是小孩子,不過諸葛神候府上沒有什麼女主子,隻要諸葛先生和他的弟子,便是細心也沒有女性的那份細膩溫柔。盛崖餘自進府,便沒有將自己的當做小孩子,也沒有被人當做小孩子的經曆。他與一般同齡人玩不到一處,一者每日忙著學習,二是他的心智超脫一般同齡人,自是玩不到一處。如今遇到顧惜朝,極是可親,然卻不妨顧惜朝來了這麼一句,才悵然想起他自己也不過十歲罷了。四年,並不足以讓無情忘掉過往。甚至因為那刻骨銘心的一夜,無情想他永遠不會如旁人一樣隨著年齡增長忘記童年的事情。仇人的凶殘和父母的慈愛宛如黑白兩道光在他的腦海中交織出現,許是他這一身都無法忘懷。仆人將食盒中的點心取出來,竟然還是溫熱的,原來食盒下麵一層放著炭,怪道點心取出來還是溫熱的。“盛大哥不妨試試這麻仁栗子糕,我娘改的方子,我玉竹姨最擅長的點心,最是暖胃養生了。”顧惜朝笑道。媚姨他們總是說自己被娘親養瘦了,真該將盛大哥請他家去,給姨娘們看看什麼是瘦。盛崖餘依言取了一塊點心來吃,味道果然極好。一般的麻仁栗子糕是將芝麻仁、火麻仁洗淨,晾乾,研成粉末狀,與栗子粉、玉米粉、紅糖拌勻,加水適量,和麵做成糕,上籠後蒸熟即可。顧惜朝帶來的麻仁栗子糕卻帶了一點點淡淡的藥香,卻不覺苦澀,仿若加了什麼藥材進去,隻是盛崖餘不善醫術,卻是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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