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感情破裂,最怕的就是孩子受到傷害。殷離雖然表現的很恨殷野王,可是無愛又何來的恨?正因為那是她的父親,心中滿懷希望,才會在失望時傷心、痛恨吧!石慧一直很擔心殷離的反應,怕離開天鷹教之後,殷離又會重新想起父親的好,不舍難過。然而小阿離比她預想的更堅強灑脫。離開天鷹教後,殷離並沒有讓自己陷入無窮無儘的悲傷中,反而像隻剛出籠的小鳥一樣,每天都很開心。不僅她自己很開心,她也希望母親能夠與她一樣為了離開那個家而開心。相較於過去撫養的或性格棱角分明或本性帶了幾分偏執的孩子,殷離就像個小天使。硬要在她身上找到什麼缺點,大約就是在原身家庭學來的幾分狠辣。然而在這亂世之中,隻要不是亂殺無辜,有幾分狠辣果決方是生存之道。都說女兒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果真沒錯。這個可愛又帶著幾分小倔強的小姑娘,讓人總是忍不住多喜歡幾分。石慧還特意給殷離取了小名珠兒,如珠如寶的珠兒。母女兩人離開天鷹教後並沒有什麼後續麻煩,天鷹教沒有追捕兩人也在石慧預料之中。哪怕殷野王再憤怒,那一晚也足以讓他明白,自己的武功不如石慧。派人追殺或是追捕,就算不考慮是不是石慧的對手這個問題,他也要考想一想自己的顏麵問題。被妻子擒住壓著簽下和離書這種丟臉的事情,殷野王絕不敢張揚。且這等兒女情長的事情,殷天正也絕不會為兒女出頭的。事實上,殷天正對兒子的風流也頗為不滿。相較於風流的兒子,殷天正年輕時頗為專情,並沒有朝三暮四的毛病。殷天正不管這些事情,殷野王要麵子不能派屬下明目張膽追查石慧母子下落,自己又不是石慧對手,隻能暫時按下此事了。石慧一麵調理這幅虛弱的身體,恢複武功,一麵帶著殷離遊山玩水,並沒有什麼特彆的目的地。如今殷離還小,她也不急著做什麼。至於周芷若和宋青書、小昭幾個孩子,倒也須得慢慢圖之。宋青書是名門之後,小昭父母身份也不簡單,周芷若雖是漁家女,卻也沒道理這般直接衝過去將人帶走。無論是否要將這些孩子拘在身邊親自教導亦或是順水推舟,暗中指點一二,她需要做的事情都不少。石慧不急著去找其他幾個孩子,帶著珠兒緩緩而行,遊山玩水。眼看就要過年了,便準備在一處山明水秀的小村過年。村子不大,不過五六十戶人家,依山旁水,民風淳樸。石慧租了村中一對寡居婆媳的屋子,與女兒暫住下來。閒時教導一下殷離讀書習武,看著孩子們玩鬨,也是難得的一番寧靜。租房子給石慧的人家姓張,張婆婆五十多歲,因丈夫、兒子早亡,前些年哭瞎了眼睛。張嫂子三十多歲,雖是婦道人家卻是個乾活的好手。一人贍養目盲的婆婆,守著一雙兒女過活。張家兒子阿牛十歲,女兒小丫與殷離同齡七歲。鄉下人沒什麼男女不同席,張家小子時常領著妹妹和殷離漫山遍野的跑。石慧見張家孩子憨厚,又哄得殷離多了幾分小孩子的活潑,教導殷離的時候,也偶爾教他們兄妹一些拳腳功夫。張家小姑娘不耐學功夫,張家小子卻很喜歡跟著學些拳腳功夫。張家小子雖然資質一般,卻勝在勤奮,石慧也願意多教幾招。“娘,昨日花兒的爹給她買的頭繩好看。”這日殷離回家,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石慧道。花兒是張嫂子隔壁的姑娘,平日時常和殷離他們一道玩。鄉下人家的姑娘不金貴,花兒卻因為家中隻要一個閨女很得寵。花兒的爹從城裡做工回來,就給女兒買了新頭繩。殷野王雖然渣,母女倆過去時常被琳姬欺負,但是作為天鷹教的孫小姐,這些花兒朵兒,殷離倒是不缺的。農家孩子偶爾得了根頭繩,未必金貴,不過小姑娘看了新奇罷了。“明日給你買,過幾日就是除夕了,正好去城裡買些年貨回來。”石慧微笑道,“娘帶你進城玩,你自己挑可好?”“娘,多買一根,我想送小丫。”殷離猶豫了一下,又道,“明日我和花兒他們約好了一起捉麻雀,買年貨不是大人去就可以了嗎?”“珠兒不想去城裡玩?”“過完年,我們就要走了。珠兒想和朋友一起玩,反正以後我們還會去城裡是嗎?”“也不是不行,不過你要答應娘,不許去河邊,不去山上,隻能在村裡玩知道嗎?”石慧道。這幾日下雪,路上也不好走,去城裡有二十幾裡,來回一趟也冷的很。本來她也不是很想帶殷離一起去,隻怕小姑娘也想進城玩,才問她。“這麼冷,我才不去河邊玩呢!”殷離保證道。第二日,石慧吃過早飯,特意請張嫂子幫忙看顧一二,方騎馬去城裡準備置辦些年貨。所謂置辦年貨主要是買些過年的羊肉、小孩子喜歡的點心糖果之類,扯幾尺新布給殷離裁紙新衣。她們至多住到元宵後就會離開,殷離在村子裡認識了很多小夥伴。石慧特意幫她買了一些小孩子的頭繩、泥人之類可以送給自己的小夥伴。迅速買好了東西,又是騎馬,剛好能夠在中午回去。騎馬到了半路,突然下起了鵝毛大雪。石慧帶著鬥笠,又有內力護體,倒也不覺得冷。隻是積雪頗深,馬便跑的慢了些。遠遠看到村子,想到珠兒見了新頭繩高興的樣子,石慧也覺得開心。卻在這時,看到一隊蒙古騎兵從村中出來,他們的馬上還牽著幾個姑娘,身上的血腥氣尚未退去。這隊蒙古人人數倒是不多,不過二十來人。那些姑娘被繩子綁著,墜在馬後,哭喊著被迫跟在馬後奔跑。“珠兒!”石慧突然覺得全身發冷。這些蒙古人顯然在村中開了殺戒,珠兒還在村中,若是遇到這些蒙古人,後果不堪設想。蒙古人轉眼間已經到了眼前,石慧看到他們衣服上未乾透的血跡,暗中扣了幾枚銅錢在手。蒙古人也看到了騎馬而來的石慧,隊伍慢慢散開,有意攔住石慧的去路。領隊的兩人用蒙語說了什麼,便要上前盤問。石慧手中的銅錢射出,割斷了他們馬後幫著那些女孩子的繩索。自馬背上一躍而起向蒙古人撲去。那些蒙古人立時或抽刀,或張弓。他們快,石慧更快,卻見眼前一花,石慧已經到了走在前麵的十夫長麵前,一個錯身已經奪了對方的彎刀。如今的蒙古騎兵早已經不如百年前入關時那般彪悍。莫說如今這些養尊處優之人,就算換做成吉思汗手下的騎兵,若是這般散兵遇上真正的高手,也沒有還手之力。半盞茶的功夫,整隊的蒙古人已經被她斬殺馬下。石慧甚至沒有騎馬,也沒有去查看那些被擄來的少女,足下一點已經向村中衝去。進了村子,卻見路上腳印泥濘,鮮血在雪地上濺出一朵朵血紅色的梅花。路上和敞開的門戶中都能看到倒臥的屍體。石慧衝到張大嫂家,卻見張大嫂怒目圓睜,衣衫淩亂的倒在院中,被人一刀捅進了心臟。進了屋子,張婆婆倒在床上,身體竟然被人劈成了兩半。“珠兒,珠兒,你在哪裡?”“娘!”石慧聽到聲音,彎腰卻見殷離捂著小丫的嘴躲在床底下。“珠兒,好孩子,快出來,娘親在這裡,沒事了,沒事了!”石慧將兩個孩子抱出來,捂在了懷裡。“娘,我不怕!”殷離搖了搖頭,“隻是小丫嚇壞了,還有阿牛哥故意跑出去把那些人引開,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石慧聞言一手抱著一個孩子,忙出去找。一直找了一個多時辰,才在山澗下找到阿牛。不過十歲的孩子,卻如此妄送了性命。石慧抬頭看著這茫茫大雪,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憤懣。她經曆過太多生死,本以為心已經變得冷硬。可是看到這些,至今無法完全釋懷。回到村中,那幾個姑娘已經跑回來。整個村子近兩百口,包括老弱婦孺在內,隻要殷離、小丫和這幾個容貌秀麗的女孩子活了下來。從那幾個女孩子口中得知,這些蒙古人似乎為了追一個什麼反賊到了這個村子。進村後讓村民獻上女人、銀錢,村民沒有許多銀錢,有舍不得送上自家姑娘,便哀求了幾聲。隻因村中人多姓張,又哀求幾聲,沒有立即滿足他們的要求,這些人就屠殺了整個村子。最後石慧隻能讓大家收拾了細軟,能帶走的都分給幾個姑娘,讓她們趁著天色尚早,離開這裡去投親。將被殺的村民屍體拖到屋中,在村中放了一把火。死者甚多,石慧加上幾個弱女子也沒辦法給他們收屍,莫不如一把火燒了。這些人被蒙古人所殺,蒙古人又被石慧殺死在村外,若是請了其他人來收屍,也隻會給人惹禍。處理完一切,石慧帶著殷離和小丫去了附近的城中。小丫似乎嚇到了,自出事後便不言不語。好在殷離本出生江湖,並沒有怎麼收到驚嚇。石慧尋了一家客棧住下,給兩個孩子煎了安神湯,讓她們睡下,才稍作易容出門。今日她殺了那對蒙古人,彆的不怕,就怕蒙古人生出報複之心,為難附近百姓。石慧稍作打聽,就知道這城中達魯花赤(督官)為人殘暴,喜愛橫征暴斂。夜裡換了夜行衣,潛入督官府中,將那督官殺死,又在屍體上留下了明教的印記。城中死了督官,隻怕不會有人再去關心那一隊騎兵。明教本打著反元大旗,借他們名號一用,倒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