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石慧交給他的竹簡背誦讀通,趙盤抱著竹簡避開趙雅偷偷摸摸去了荒宅。因晚了幾日,趙盤本還擔心石慧不來,卻不想一進荒宅,石慧已經站在院子中等他了。“……難道這幾天打我的人是師父?”趙盤恍然大悟,指著石慧控訴道。雖然他心中已經猜到了幾分,可是真正看到石慧才確定。“我隻是說教一個紈絝比較有成就感,可是有個紈絝的弟子那豈非大大丟我的臉。”趙盤又怕又怒道:“我不要做你的徒弟了!”“這世上隻有師父把弟子逐出師門,可沒有徒弟嫌棄師父的道理。”石慧道,“再說了,入了我的門下,想要出師門隻有兩條路。”“那兩條路?”趙盤連忙問道。無論是被打還是讀書對他來說一樣是四個字:苦不堪言!趙盤現在是真的後悔,怎麼就為了對付區區一個少原君,讓自己落入了魔爪呢?區區一個少原君:……“武功超過我,或者死!”石慧笑眯眯道。趙盤頓時愣住了,又迅速搖了搖頭:“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可以他的武功什麼時候才能夠打得過師父?若打得過師父又何必害怕被打?趙盤心中有十萬分後悔,如今也隻能聽話走下去。誰讓他師父一言不合就揍人呢!石慧仿佛沒有注意到他的糾結,傳授了幾式基礎劍招,又留下一卷新的竹簡,很快就離開了。趙盤心懷怨念,卻也隻能乖乖的讀書習武。趙雅還以為兒子轉了性子,欣喜若狂,卻不知道趙盤全是因為怕挨揍。相較於趙盤是個不抽不轉的陀螺,嬴政學習卻要積極的多。從三四歲啟蒙開始,到如今不過十歲,諸子百家的學說都已經做了一個初步的了解。不過,為了防止小孩子早早被移了性子,之前嬴政讀的百家學說都是石慧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的精簡版。而作為這個時代的人,為了將來嬴政能夠更好的了解手下的人才,等他確立相對穩定的思維方式後,石慧準備讓他進一步了解更全麵的百家思想。這就好比小學生會看白話版《紅樓夢》,中學生就該看原著了。畢竟按照她的眼光挑選的未必適合這個時代,嬴政不僅需要懂諸子百家的思想,還要明白這個時代有識之士的思想和行為模式。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石慧準備帶嬴政去遊曆諸國,去接觸這個世界的多麵,去認識更多的能者。將教導趙盤的事情交給了嬴政的侍衛角,石慧則親自收拾了行囊,與兒子隻帶了六月和房準備離開出遊。“娘,那個公子盤有什麼值得娘費心的?這兩年不僅親自教導武功,如今我們不在邯鄲,還特意安排角教導他?”嬴政有些不滿道。嬴政身材高大,是秦人的典型長相。不過十歲,看起來倒像是十三四歲一般。倒是眉眼肖似朱姬,相貌不算精致,卻頗為英氣。“政兒這是不滿嗎?”石慧笑道。“不過一紈絝,何須娘為他費心!”嬴政嫌棄道。趙盤的事情,石慧從來沒有瞞著他。初時,嬴政還特意帶著侍衛偷偷去看過,想要知道到底是什麼人能夠讓他娘這般費心。可是隻見了一次,嬴政就失去了興趣。“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嬴政不高興地哼了一聲,到底沒有在繼續糾結這個問題。六國雖然戰亂不斷,可是諸子百家的許多傑出人物或是遊學各國增長見聞,或是拜見各國郡主、權臣想要推行自己的思想和學派。石慧和嬴政扮作讀書人,周遊各國並不起眼。所謂六國,其實並不包括秦國,而是指除秦國以外的齊國、楚國、燕國、韓國、趙國、魏國。除卻這並稱戰國七雄的六國,又有許多小國。其中魯國七年前被楚國所滅,另有衛國等小國在七國夾縫中求存。燕國是位於趙國和齊國的北麵,與其他中原各國往來甚少,文化相較於齊國、楚國等中原大國比較落後,考慮到時間因素,石慧略過了燕國,將齊國作為第一站。武王伐紂,周得天下,“封師尚父於齊營丘”,便是齊國。春秋末年,田代齊薑,如今齊國君主是齊王建。齊國自薑太公封國建邦以來,煮鹽墾田,富甲一方、兵甲數萬,依靠海上的資源,曾是春秋五霸和戰國七雄之一。房充作車夫,六月是隨行的小丫鬟,離開邯鄲的第一站是齊國都城臨淄。從邯鄲到臨淄的這一路,嬴政要和了解的就是齊國的曆史。石慧要他在到達臨淄之前寫一篇關於齊國優勢和存在問題的文章。自秦昭王任用範雎為相,並積極推行“遠交近攻”策略,齊國就是秦國極力交好拉攏的對象。六國之中唯有齊國和燕國與秦國沒有接壤,而如今的七國以秦國、楚國和齊國最強大。秦國的野心,大家並非看不透,事實上其餘諸國又何嘗沒有擴大領土的野心呢?若是沒有野心,何來楚國滅魯,齊楚魏滅宋?不過是相較於秦國曆代君主政策連貫,國內相對集權,其餘諸國都有權臣分權,君主昏聵等各種因素。說來也是天興秦國,如今各國在位的君主,除了秦王,竟然在找不出一個靠譜的。石慧翻動著手上的地圖,正在思考路線。出行前已經製定了主要路線:邯鄲——齊國臨淄——楚國壽春——韓國新鄭——邯鄲。除了主要路線也可能有支線路途,隨機而變。“夫人、公子,水燒好了!”六月將熱水舀出來道。石慧不喝生水,也不許身邊的人喝,所以他們出門也帶著爐子和炭,路上不僅可以煮茶,也能煮熱湯。“政兒先喝點水吧!”石慧收起地圖道,“希望能夠在太陽落山前找到落腳之處。”嬴政忙點了點頭,放下了手中竹簡,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熱水潤喉:“娘,關於齊國的優勢,昨日我們已經討論過了。至於你說齊國的問題,孩兒也想到了幾點。”石慧雖要他做文章,卻不能寫下來,以免泄露出去。聞言,石慧笑望著他道:“說來聽聽!”“齊國雖然富有,但是齊王聲色犬馬,苟且偷安,不思進取。如今各國都在強兵,而齊國卻得過且過。趙國有趙穆,楚國有李園、春申君,魏國有信陵君,齊國就有田單。這些人名為臣,實為君,君臣不分當為大忌。”“還有呢?”“當年蘇秦提出六國合縱抗秦,確實讓大秦束手束腳,十多年不敢出函穀關。可是卻後來六國聯盟解散,齊國卻魯莽攻打燕國跟是得罪其他各國,讓秦國找到了機會,將矛頭對準了齊國。我大秦地勢險要,六國聯軍最強大的時候不過攻下了一個函穀關。可齊國卻全是平原,無險可守,五國一攻就跨了。齊國偏偏將各國都得罪了一遍,豈非自取滅亡?”“你說的這些都很有道理,但是還有一點最重要的。”“是什麼?”“人,人才是國家強大的根本!”石慧輕笑道,“如我大秦主持變法的商鞅是衛國人,提出遠交近攻的範雎是魏國人,修築鄭國渠的鄭國韓王所‘贈’。曆代秦王都敢於啟用他國人才擔任官職,甚至丞相。可是齊國卻不僅排外,還多次錯失本國的人才。”“孩兒明白了!”嬴政眼睛一亮,“這才是娘帶我周遊各國的原因。”“作為君主不僅要善於禦下,還要善於發現人才,如此才能讓國家強盛。”“孩兒明白了。”石慧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除卻官道,這附近的林子倒是很茂密。“夫人,有人來了!”房低聲提醒道。這裡是官道,有幾個行人不過尋常事。既然房特意提醒,自然就不是一般的行人。石慧眺望後方,卻見一人穿著一身黑衣,背著一把長劍,徐徐而行。他的腳步很輕鬆,可是每一步就仿佛丈量過一樣。當人走進了,石慧才發現他的背著的劍竟然是一把木劍。當真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石慧心道。“這會兒正是酷熱難當,先生何不坐下喝杯茶?”石慧揚聲道。那人聽到石慧與他說話,不由有些意外:“夫人認識在下?”“久聞墨家元矩子大名!”石慧坦然道,“事實上,我母子此次冒酷暑前往臨淄,便是因為聽說元矩子將在齊國出現。”元宗微微一哂,轉身向他們走了過來,在石慧對麵盤膝而坐:“看來,我現在就是走了,你們也會追上來。”“元矩子願意坐下聊一聊,自是再好不過了!”石慧微笑道。“墨家元宗,還未請教夫人高姓。”元宗願意坐下,不僅僅是石慧衝著他而來,且一眼看穿他的身份,而是元宗注意到了另一件事。石慧一直站在原地,元宗尚看不出深淺,可是她的身邊佩戴劍,從佩劍的姿勢可見是個劍術行家。一個劍客,身邊跟著兩個腳步沉穩,武功不錯卻隻做馬夫丫環的劍客,絕不會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