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直到最後,周舟都沒去接許陌,這應該是三年以來,周舟第一次拒絕配合許陌的演出,她知道這樣不對,畢竟合約還沒終止,但周舟就是想任性一回。許陌也沒再發信息來,應該是生氣了吧,這男人習慣掌控一切,當發現她突然不聽話了,生氣是肯定的。後來還是許染這情報人員給周舟發來信息,說許陌被老太太接回老宅了,許染沒說老太太的反應,但不用說也知道,老太太肯定會借機在許陌麵前數落周舟的不是。周舟甚至能輕易想象到那個場景,老太太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陰陽怪氣地說:“我這個兒媳婦呀,有等於沒有,指望不上,一點也不心疼自己的丈夫,沒有心的。”沒有心的周舟,下班後不僅沒去老宅看望剛拆石膏的丈夫,還跟閨蜜吃喝玩樂去了。兩人在海底撈吃火鍋的時候,周舟又接到許染的信息。許染:嫂子,晚上來不來老宅吃飯?周舟:今天得加班到很晚,不用等我。對麵趙芸芸給她夾了一筷子毛肚,問:“誰?許陌?”周舟夾起毛肚蘸了醬,全部塞進嘴裡,也沒空跟趙芸芸說話,乾脆舉起手機給她看。趙芸芸瞪大眼看兩人的對話,噗嗤一聲笑了,“行啊,你這撒謊的本事見長了,加班吃火鍋呀!”周舟挑眉,繼續給自己涮東西。趙芸芸電話響了,她看一眼來電,清了清喉嚨點接通,隨即甜甜地說:“喂,親愛的。”周舟故意誇張地抖了抖身體,憋著笑繼續吃碗裡的東西。趙芸芸還在跟她親愛的說話。“我跟周舟吃火鍋呢。”“我們閨蜜間的見麵,怎麼能帶男人呢。”“撒嬌沒也用,你自己去玩吧,晚上早點回家,我在床上好好疼你。”“啵啵啵,拜拜~”見她掛掉電話,周舟朝她做個嘔吐的鬼臉。趙芸芸嫵媚地撩一下脖子上的秀發,得意地說:“婚姻就是墳墓,愛情才是長生不老藥,你這沒嘗過愛情滋味的可憐人是不會懂的。”“你這種來去匆匆的愛情,我可不想懂。”周舟吐槽她。“是藥都有保質期,保質期也又長又短,我也沒辦法呀,我要的是藥效,而不是藥本身。”趙芸芸一本正經地說著她的歪理。“你牛!”周舟給她點讚。“你說許陌想跟你續約?”趙芸芸將涮好的牛肉夾給周舟,自己隻剩幾片,她這段時間長胖兩斤,不敢多吃。周舟喝一口茶水,說:“這種婚姻模式對他有利,他想續也很正常。”趙芸芸嗤笑,“他想得挺美,三年又三年,他怎麼不乾脆跟你簽一輩子。”周舟:……趙芸芸也發現自己這話有問題,呸呸兩聲,說:“一輩子都沒得做,愛,那也太慘了!不行不行!”周舟:……這是重點嗎?趙芸芸往前湊了湊,小聲問她:“許陌在外麵,有沒有彆的女人?”周舟吃東西的動作慢了下來,說:“我怎麼知道,不過以前鬨過的緋聞,都是沒影的事。”趙芸芸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在偷聽,才說:“你說,許陌是不是‘不行’?”周舟疑惑:“不行?”“就是性功能不行!不然都快30歲的男人,不想著老婆孩子熱炕頭,卻隻想假結婚?”趙芸芸說。周舟:……最後趙芸芸總結,“這種男人,要麼就是那二兩肉有問題,要麼就是性、變、態,要麼就是gay,遲早要出問題,趁早離了,不能拖。”周舟:……之後一個星期,許陌就住在老宅,若是平常,周舟為了演好妻子的角色,就算不天天去,也得隔三差五地去一趟,但這次她是鐵了心,就是不去。離婚日期將近,既然要翻臉,那就翻個底朝天好了,這三年,她也受夠老太太的脾氣,實在不想在這最後的日子,還給自己找氣受。去華城的日期已經定下來,就是這個周日,機票都訂好了。星期六這天周舟在家裡收拾行李,周舟查過天氣,華城那邊氣溫更低,要呆上一個多星期的話,得多帶點保暖的衣服才行。收拾下來,一個28寸的行李箱居然塞滿了。傍晚準備做晚餐的時候,周舟意外接到許陌的電話,這是兩人鬨翻一個多星期後的第一通電話。“今晚在百老彙有聚會,我讓司機去接你,你還有半個小時可以準備。”許陌的聲音清清冷冷地從手機裡傳來。周舟下意識地皺眉,“知道了。”老宅她可以不去,畢竟怎麼折騰都隻有家裡人知道,但這種應酬交際的事,周舟雖不樂意卻也不會拒絕,這事關多方的臉麵。關了火,把食材收拾回冰箱,周舟上樓換了套衣服,化個淡妝,收拾妥當下樓時,司機剛好到地下車庫。今晚在百老彙的聚餐,主要是慶祝許陌身體的康複,這段時間,因為腿傷的緣故,許陌極少出門應酬,朋友們想見他一麵都很難,如今終於解禁,自然要好好鬨一鬨。百老彙最大的包間內,擠滿了男男女女,周舟到的時候,許陌已經被灌了幾杯酒,坐在沙發上,眼神冷颼颼看著叫囂要和他拚酒的人,冷笑道:“滾,灌醉我對你有什麼好處?”顧燁跟陸遠川在另一邊打桌球,位置比較靠近門,所以第一時間看到周舟。“嫂子。”顧燁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你再不來,許總要被灌成醉貓了。”許陌原本被人包圍著,隱約聽到顧燁的話,便扭頭去看,周舟今晚的穿著比較休閒,灰色高領毛衣外搭白色夾克,下麵是牛仔褲配短靴子,再加上一頭靚麗的短發,看起來不像已婚三年的女人,更像還在讀書的大學生。好幾天沒見,許陌這會看到人,心跳不由得有點快,但一想到這女人狠心地沒回老宅看他,也沒給他隻字片語的消息,剛剛雀躍起來的心情,又很快沉了下去。許陌趕走身邊的人,將旁邊的位置空出來,周舟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坐下,雙手很自然地勾上許陌的手臂。許陌垂眼看她,抽出被她半抱住的手臂,然後伸手搭上她的腰,輕輕收攏,兩人立時變得更親密。“吃飯沒?”他問。“沒。”周舟回答,刻意忽略放在她後腰的手。“想吃什麼,我讓人送過來。”“隨便都行。”兩人正說著話,有個年輕人拿著瓶洋酒和個新杯子過來,想給周舟倒酒,周舟伸手攔住,說:“我今晚不喝酒,明早要出差。”對方見她有事,也就沒有強求,轉身給彆人倒酒去了。許陌皺眉,回頭看周舟,問:“你要出差?去哪?”周舟說:“華城。”許陌又問:“去多久?”周舟抬眼看他,眼中有著不耐,“十天半個月吧。”許陌眉頭皺得更緊,說:“下個周日,許釗跟他女朋友訂婚,到時你必須到場。”周舟楞了下,許釗跟他女朋友見家長也有兩三個月了,她還以為兩人會直接領證結婚,居然還要搞訂婚。周舟說:“我儘量趕回來吧。”許陌不滿,搭在她腰上的手收緊,壓低聲音威脅道:“必須回來。”周舟不甘示弱,垂在身側的手也悄悄摸上他的腰,抓起一小塊皮肉,用力一擰。許陌:……有點人,表麵看著恩愛,內裡都要被掐紫了。“許總,你來打一盤,跟陸總打我沒成就感。”顧燁在球桌前揚聲叫許陌,嫌棄陸遠川球技太水。陸遠川被嫌棄也不惱,將球杆一扔,坐到旁邊的椅子上玩手機了。許陌的腿好得差不多,但還是不太敢百分百用力,出門都帶著根紳士杖,配上他一身休閒西裝,倒也風度翩翩。周舟斜他一眼,看他從沙發上站起身,周圍又都是不認識的,周舟便跟著站起來,許陌目光垂下,猶豫兩秒,還是牽起她的手,朝球桌走去。周舟麵無表情地由著他牽。許陌跟顧燁兩人的球技都很好,不相上下,若認真打起來,過程會很精彩,於是球桌旁很快圍滿人。都是愛玩的年輕人,也不知是誰起哄,說誰輸就要喝一整瓶的紅酒,立時惹來眾人歡呼,顧燁沒好氣地瞪他們,笑罵道:“唯恐天下不亂是吧!”許陌倒是淡定,說:“我還不能喝太多酒,換個懲罰。”人群中有人接話,“許總若是輸了,就跟嫂子來個法式熱吻怎麼樣?我們還沒見過你們秀恩愛呢!”“這個好!”“這個不錯,哈哈。”“想看!!”“這……不太好吧!”作為知情人之一,顧燁笑容僵了兩秒,“這麼多人看他們接吻有什麼意思?換一個換一個!”“接吻接吻!”“接吻接吻!”……竟然喊起口號來。許陌老神在在,說:“這得問周總的意思。”周舟:……竟然把鍋甩給她。周舟冷笑,揚聲說:“我這人比較害羞,熱吻就算,若許總輸了,我替他喝掉一整瓶紅酒,怎樣?你們再起哄的話,我可要生氣了!”眾人楞了下,才道:“嫂子威武!!”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沒打球,手生,幾局下來,許陌難得地輸球了,顧燁抱著球杆,看好戲地讓人拿來一瓶剛開的紅酒。周舟也沒二話,接過紅酒就想喝,然而還沒等她將瓶子送到嘴邊,旁邊許陌伸手過來,拿過紅酒,說:“我來吧。”說完,許陌拿著紅酒瓶,豪邁地喝起來。這天晚上回去,微醺的人換成許陌。司機將他們送到門口,就回去了,周舟讓許陌搭著自己的肩膀進屋。進了屋,周舟就將許陌送回他的房間,伸手去開燈的時候,身邊的許陌突然一用力,直接將她逼到牆邊。姿勢似曾相識。“周舟。”許陌低著頭,在她耳邊低聲叫著她的名字,呼吸出來的熱氣都帶著濃濃的酒氣。“乾嘛?”周舟戒備地往旁邊躲了躲,拉開兩人的距離。“你吻過我的。”他說,語氣中帶著笑意,有點懶散。周舟瞪大眼,抬頭看他,“你少胡說八道。”許陌低低笑出聲,說:“丁總的酒宴回來後,你坐在我腿上,摟著我的脖子吻我。”頓了兩秒,他又補了一句:“濕吻。”周舟:……她居然一點印象都沒有。“你可能忘記了。”他說,“我幫你想起來。”許陌說完,沒等周舟反應過來,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低頭吻了上去。兩唇相碰的瞬間,周舟整個人都懵了,隻覺頭皮一陣發麻,後腰直發酸,像被點了穴道一般,整個人都無法動彈。接吻,原來是這種感覺,有點軟,有點熱。見周舟沒反應,許陌溫熱的舌頭裹著酒味直闖進她嘴裡。兩人的舌尖一碰上,周舟終於忍無可忍地用力推開他,許陌沒有防備,被她推得倒退兩步,眼中有一絲茫然。“許陌,你彆太過分!”周舟說。“你那天親我就不過分?”許陌反駁。“我那會喝醉了。”周舟抬手抹了一下嘴巴,說:“根本不記得!”“那你現在記得了嗎?接吻的感覺。”許陌笑。周舟:……許陌站在原地,垂著腦袋,沉默幾分鐘,說:“周舟,我們續約吧,我不想離。”周舟深吸口氣,說:“我不簽。”許陌抬眼看她,“為什麼不簽呢?你喜歡我的,不是嗎?”周舟猛地抬眼看他,楞住了,好一會才說:“你什麼時候知道的?”許陌站直起身,從口袋裡拿出煙,“三年前。”周舟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起來,“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喜歡你。”那時候,周舟情竇初開,許陌是她的初戀,也是她的暗戀,她小心翼翼地接近許陌,找著借口在許陌麵前出現,親近他,討好他。她自以為藏得很好的小心思,原來早已經被許陌看透。周舟想起婚後,她的努力討好,以及許陌冷淡的警告。實在,太不堪了。她就如同個□□的小醜,光著身體,被逼著站在高台上任人圍觀。唯一能讓她解脫的選擇,就是從高台上跳下去。周舟突然低聲笑出聲:“三年的時間,足以讓我看清你,看清這份感情,許陌,我已經出戲了,而你,彆太入戲!”說完,她便轉身走出房間。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它能讓一個單純的畢業生,變成成熟世故的社會人,它能讓一份真摯的感情變得麵目全非,也能讓周舟底氣十足地將當初那句讓她難堪的話,擲地有聲地扔回給許陌。這一晚,注定又是個不眠夜。第二天一早,周舟帶著自己的行李,帶著兩個黑眼圈,出發去了華城。杜恒是真的擔心她獨自出門,不僅給她訂機票訂酒店,還一大早親自來接她去機場。一路上又叮囑了許多。“能解決的事,你就解決,解決不了的,就給我打電話,實在不行,就等我下次過去再弄,總之,你是老總,很多事情,隻要點頭跟簽字就行了。”周舟點頭,“知道了,這話你已經說過很多遍。”機票訂的是商務艙,周舟領著男助理小朱進去的時候,意外地遇到個熟人。一身貴公子打扮的丁鶴,丁總的唯一兒子。“丁少。”周舟笑著跟丁鶴打招呼。丁鶴顯然也很意外,隨即紳士地從位置上站起身,跟周舟打招呼,“周總,你也要去華城?”周舟跟他握手,說:“有點事要去辦。”兩人寒暄幾句,便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然而,等飛機起飛後,丁鶴便過來跟小朱商量,說跟他換個位置。小朱為難地看向周舟,周舟微笑著點點頭。上次在丁總的生日酒宴上,周舟不僅認識了丁鶴,還意外得知他跟自己同個高中,同個年級,隻是不同班而已。這次丁鶴特地換位置,也是想跟她聊一聊年少時的趣事。“那會一下課,很多男生都跑去隔壁班的走廊站著,你知道為什麼嗎?”丁鶴回憶起以前的事。“是偷偷去看趙芸芸嗎?”周舟說。“有一半是,另一半是去看你的。”丁鶴勾著嘴角,看著周舟,說:“你們可是二中出名的姐妹花。”周舟楞了下,這個她還真不知道,她一直以為,男生們都是衝著趙芸芸來的。“很意外嗎?你跟趙芸芸的美,是兩種不同的風格,有喜歡她那樣的,肯定有喜歡你這樣的,不瞞你說,當時我也在人群裡。”周舟說:“彆說你是來看我的?”丁鶴哈哈大笑,“還真是。”說完他擺擺手,說:“多少年前的老黃曆,早翻篇了,你彆介意。”周舟搖搖頭,“不會。”就是挺意外的,高中那會,她對感情還很懵懂,隱約知道自己喜歡某個人,但又不是很確定,對周圍的男生,更是沒半點關注,自己班的男同學的記不全,更彆說彆的班。兩人又聊了點生意上的事,知道丁鶴這次是要去洽談一單生意,大約停留三天。“我應該要呆一個星期。”周舟說。丁鶴看著她,說:“我聽我爸說,周氏這兩年發展得很快,勢頭很不錯。”周舟謙虛道:“丁總謬讚了,能維持不虧本已經是萬幸。”“到了華城,不知道有沒有榮幸,請周總吃個飯。”“好說。”“那先加個微信?”於是,兩人交換了微信號。華城是所北方城市,這兩年經濟發展很快,杜恒看中它的發展機遇,跟公司高層研究了半年,最後決定在這邊建廠,現在這個工廠已經建成,就差辦理各種手續後,就正式投入生產。作為一家機器配件製造公司,隻有就近建廠,才能減低成本,提高競爭力,這點是毋庸置疑的。周舟一到華城,便馬不停蹄地約見合作商,參觀廠房,周一開始,就跑行政中心辦理各種手續,小朱雖然了解各種流程,但畢竟不同城市,有些東西還是不太一樣的。白天辦理手續,晚上跟合作商應酬吃飯,兩三天下來,周舟就有點受不了,感覺累得跟條狗似地。杜恒給她訂的是華城最好的酒店,最好的套間,但她每天回去匆忙洗完澡就睡覺,根本沒心思享受。中間丁鶴發微信越周舟吃飯,但周舟是真的沒空,便委婉拒絕了,說回雲洲再補請他,丁鶴欣然答應了。忙了一整個星期,到了周六,周舟才有空睡個懶覺,這天外麵正好下起暴雨,又冷又凍,原本約好見麵的合作商打電話來說取消行程,周舟樂得輕鬆。打電話跟杜恒彙報了行程後,就在酒店內舒適地享受周末。當晚許陌發信息來,她才想起,周日是許釗訂婚的日子,她身為許陌的妻子,應該出席才是。想了想,就讓小朱幫忙訂明天的機票,結果因為暴雨,明天的大部分航班都取消了。周舟沒辦法,給許陌發信息,說可能趕不回去,附帶給他發華城這邊的天氣情況。信息發過去後,許陌沒有再回複。第二天,天氣還是沒好轉,周舟給許陌打電話,他沒接,於是改成給許染打電話。“嫂子,我聽說你去出差趕不回來?”“嗯,今天這邊還下大雨。”“沒事,今天趕不回來,明天也行,要慶祝兩天呢。”“好,雨一停我就回去,你哥呢?”“他中午才來老宅,你不在,他看起來不太高興。”“……”兩人又說了一會,才掛了電話。第二天一早,雨終於停了,因為還有一點手續沒弄完,周舟將小朱留下來善後,自己一個人搭早班的飛機飛回了雲洲城。下飛機後,也沒讓人來接,自己打了車直接去許家老宅。時間有點早,老宅的幾個主人家還在睡覺,周舟不想驚動他們,就想著先把行李拿上樓放回他們的房間。然而,在推開房門的一瞬間,她驚訝地看到,臥室的床上正躺著兩個衣衫不整的男女。許陌和路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