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內,長公主,也是如今的太皇太後,拄著鳳頭鎏金祥雲卐字不斷拐杖,正在目光炯炯的逼視著皇後娘娘,對這個孫媳,她是一千一萬個不滿意,不過景昕說明了娶後的原因,她想到朝政紛雜,也不便出麵反對。,!皇後穿著大紅金鑾鳳穿百花的禮服,頭上累絲金鳳大鳳釵,也不曾摘下,正如她平日的穿戴一樣。身後七八個下人不斷磕頭認罪——要不領著靈犀等人去冷宮的下人怎麼不守著大門,原因就在這裡。皇後身邊可靠的人手不多,這邊多了,那邊就少了。關鍵時刻,肯定得在主子身邊了。磕在地毯厚厚氈呢上的悶聲“凍!凍!”的,皇後神色哀慟,“皇祖母,請讓孫媳去看看陛下吧?他的傷勢……孫媳實在放不下心。”“他身邊的人多了。你是皇後,打理六宮事務,不給皇帝添亂才是本分。”“可是……打理六宮事務,不都是皇貴妃做的嗎?”皇後低低的說。彆以為長公主耄耋之年,就耳背眼花了,她聽得真真的,“你說什麼?”“孫媳是說,怕她們驚慌失措,讓陛下傷上加傷就不妙了。”“不是有太醫在嗎?”皇後隻能委屈的忍下這口氣,“孫媳無能,讓皇祖母操心了。這幾個奴才,毛毛躁躁,衝撞了皇祖母身邊的老人,求皇祖母看在他們也是無心之失,繞過這一回吧?”“毛躁?不止吧!水仙說她們步履匆匆,鞋底還帶了泥點回來,不知去了哪裡。問又不說。你是主子,難道連幾個奴才也管不好?”說得皇後不得不請罪,“都是孫媳的錯。孫媳擔憂陛下。才命他們去探看的。”“行了,彆動不動行禮請罪。你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就要拿出端莊大氣的皇後儀態來!”太皇太後虛抬了下手。在皇後咒罵“老不死,不讓我管六宮,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個徒有其表的傀儡。這會子知道我是母儀天下的皇後了?”教訓了好長一段時間,皇後才過了這一關。有奴婢端來朱紅托盤。上麵放了一盞粉彩三才杯,皇後連忙親手捧了,奉與太皇太後。“皇祖母,潤潤喉嚨吧。”太皇太後再老奸巨滑,胸有城府,也沒想到看似懦弱無能的皇後,竟敢謀逆害她的性命!接過茶杯。又絮絮叨叨了許多當皇後的道理,皇後隻焦急的按下思緒,咬牙忍耐。等話說得差不多了,惦著腳尖,親眼看到太皇太後掀了茶杯蓋子,輕輕吹了吹,已經沾到嘴唇——她的心幾乎跳到喉嚨裡,生死存亡,就看這一刻!等皇帝駕崩,太皇太後也倒台。她就是後宮第一人!杜芳華算什麼,至少她把宮門一鎖,該殺的殺,該滅口的滅口。之後就抱著辛貴人的孩子登基!從此,她再也不用忍受暗無天日的生活了!她要當太後了!喜悅的感覺沒有持續多久,就聽到一聲清脆的喝聲,“皇太祖母,不要相信皇後的話。她是壞人!”太皇太後已經抿了一小口茶水入腹。旁邊的老嬤嬤見識廣,一看不好,立刻叫人去熬綠豆汁,自己把手指伸到太皇太後的嘴裡,哇一聲,嘔出了大半。皇後嚇得臉色發白,仍強裝著鎮定,“靈犀怎麼來了?你胡言亂語什麼?”“我胡言亂語?皇後你好恨的心啊!皇太祖母是我皇帝叔叔和我父王的親祖母,你居然敢謀害!”“皇祖母,孫媳冤枉啊!不知靈犀公主從哪裡聽來的渾話,孫媳怎麼會謀害皇祖母呢?”一邊說話,一邊瞄向跟靈犀一起過來的俞清瑤。同時心理暗恨,不是叫人趕緊把這對母女控製起來嗎?哪裡出了簍子!俞清瑤再見長公主——她已經猜到自己第一世的死亡,跟長公主脫不了關係。想到自己曾經把她當成救命恩人一樣尊敬、愛戴,便覺得好愚蠢。可是,現在讓她漠視長公主的生死,她也做不到。因為長公主太老了,老到頭發花白,臉上布滿了老人斑,背脊佝僂,就算沒有加了料的茶水,她也沒幾天好活了。看著長公主垂垂老矣,即將步入棺材,俞清瑤覺得,心頭塊壘消散了不少,同時也有些惆悵。原來所有的恩怨癡纏,都抵不過時間的侵蝕。甭管之前多麼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人,都逃不開。那執著,又有何用?“孰是孰非,檢驗一下皇後娘娘親手奉得茶水不久知道了嗎?”靈犀使了個眼色,很快有太皇太後身邊的侍女拔下銀簪,插入茶水中。銀簪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漸漸發黑。皇後抵賴不認,回頭看身邊的奴才,“你們誰,誰做的?”竟要把責任推卸給彆人。一麵大罵奴才忘恩負義,一麵跪在太皇太後膝蓋前,“孫媳是被陷害的,求皇祖母明鑒啊!孫媳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會謀害皇祖母啊!”她身後的奴才也磕頭不止,“奴才們敢保證,水是無礙的。取自後花園的井水,所有人都飲用的。適才茶是在茶坊拿的,莫非是什麼人在茶中加了毒藥?求太皇太後明鑒。奴婢們深受皇家大恩,怎敢有損害太皇太後玉體的心思!”皇後滿麵淚痕,“是了,孫媳身邊的這群奴才,雖然愚笨,但忠心耿耿,都是受了皇家的大恩,陛下才把她們放在孫媳身邊。若說有人起了歹心,說不通啊!她們對太皇太後、對陛下又沒什麼恨意……”太皇太後服用了能解毒的綠豆汁,灰白的臉色漸漸好了些,指著俞清瑤,剛要說話。可喉嚨裡一陣發癢,咳嗽個不停。皇後以為轉移視線成功,便大聲喝到,“還不來人,把這個膽敢謀逆的賤人拉下去!”俞清瑤沒有動,甚至真的來人困住她的手腳,麵上也沒什麼擔憂之色。因為她知道長公主的為人,彆說皇後拙劣的演技和蹩腳的自白,就算皇後真是清白無辜,那長公主的性子是容不得彆人在她麵前吆三喝四的!果然,長公主咳嗽完,指著俞清瑤說,“皇後,這是你的妯娌俞清瑤,詩仙的嫡女,逍遙公的胞姐。普通人家尚且知道妯娌和睦,家宅和睦,你就是這麼歡迎的嗎?”“妯娌?”皇後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暗罵,你個老不死的,真糊塗還是假糊塗!無可奈何,隻能端著皇後的麵具,“對不住了,剛剛一場誤會。”俞清瑤看著年輕的皇後,心理想問,累嗎?坐在在看似榮光的正宮鳳座上,有那麼舒服嗎?須得忍多少不能忍之苦,受多少不能受之折磨!靈犀厭惡極了皇後,但她十分機靈,沒有當場說穿皇後派人軟禁她的事情——不是怕了,更非是顧全大局,而是純粹不想讓人知道她親娘會爬牆,還知道冷宮後院的房梁上吊著能開所有宮門的鑰匙。有毒的茶水順著線索很快查到凶手。不出意外,那個可憐的,隻從茶房端著茶罐走了幾步路的丫鬟,一頭碰死了,死無對證。皇後鬆了一口氣,此後更加謹慎。而太皇太後畢竟年紀大了,半口含毒的茶水消耗了她不少元氣,到了夜晚就漸漸熬不住,點名俞清瑤貼身伺候,便昏昏睡了過去。皇後恨恨盯了俞清瑤兩眼,不得不去“主持大局”,安撫其他宮妃了。次日天剛剛亮,太皇太後就醒過來了,看見俞清瑤和衣靠在床榻邊,就著霧蒙蒙的光線盯了俞清瑤好長一段時間。也許就本性而言,她是欣賞俞清瑤的,喜歡她的堅強執著,喜歡她麵對危險不懼不避的勇氣。可,誰讓她是林謹容的孫女!林謹容害死了她的丈夫,害死了她的四個兒子!這仇,沒讓俞清瑤死無葬身之地,就已經夠心胸寬大了!對俞清瑤呢,也受了一驚——任誰早上清醒,看到一個垂死的老人目光炯炯的盯著,都會受驚不淺。“太皇太後醒了,民女去叫人進來。”“不必,我們娘倆坐下來說說話。”如果有選擇,誰願意跟曾經害死自己的人“說話”啊!可俞清瑤沒有選擇,隻能依言坐下來。“你可奇怪哀家昨日沒有處置皇後?”“太皇太後肯定有顧慮吧。”“沒錯!皇後雖然沒有娘家的勢力做後台,可她出身民間,以‘孝’封了後。若是一聲不語的廢了,天下的老百姓肯定會議論紛紛,質疑皇家!所以,即使廢了她,也得尋個合適的機會。”這個道理,俞清瑤自然懂得,就是不知乾嘛要跟她說?“若是當初繼位的是景暄,恐怕這個位置也輪不到她。俞清瑤!你可怨!可有恨!”最後一句,問得突兀。俞清瑤沒有預料,說出的當然是真心話,“恨也不是為不能當皇後。”“嗬嗬!”太皇太後拍著床邊大笑出聲,“那你還想要什麼!身為皇家媳婦,你是景暄唯一的妻,你擁有的遠超其他女子。還不惜福!還不知足!當真要迫得哀家永絕後患嗎!”(。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