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三章勸說俞清瑤壓根不知惠太妃的交代,端王閉門謝客一事。在她想來,端王跟母親的私情世人皆知,端王府怎麼撇清?撇得清嗎?真若謀反大罪,是要株連九族的。母親是安慶侯府嫡女,也姓沐,為了沐家,母親一定會在端王麵前苦苦哀求,而端王對母親情根深種,怎麼能忍心袖手旁觀。兩世為人,俞清瑤在某種程度上還是天真了些,不知道了人無恥起來,是沒有底線的。比若她母親沐天華,至今也沒個正式身份——哪怕是混成了姬妾呢,到底是一層光明正大的關係。無名無份的外室,還是出家了的,端王府的實際掌控者惠太妃硬逼著沐天華落發關進廟宇裡,然後抽身不管,誰能把她怎麼樣?幾句無關痛癢的責罵?再者,真的撇不清關係,不是還有“大義滅親”一說嗎!所以,俞清瑤並不曉得舅父出事以後,沐天華已經有數天沒有見過端王了。說服端王出麵,她以為有母親的“淚水攻勢”,不說十成十吧,至少有三四成把握。再加上她的痛陳厲害,怎麼著也有五六分。以及,俞子皓的麵子……這麼想著,她暫歇在客棧,信心十足的給端王彆院——焦讚焦老居住的宅院送了一封書信。信箋上也沒其他內容,就是用梅花篆體寫的問候的話。相信能做端王幕僚的人,不會蠢到認不出梅花篆,猜不到送信的人是她。若是沒反應,她倒要懷疑焦老對端王的重要性了。果然,次日她再去,焦老便親自迎了出來。“嗬嗬,原來是勝藍公子,勝藍公子遠道而來。有失遠迎啊!”看來她的男裝身份早就不是秘密了。這會子也顧不上自己的身份泄漏後會怎樣,當務之急是舅父一家的平安!“焦老!”行禮之後,她開門見山。“晚輩此來的目的,相信前輩心知肚明,就彆繞圈子了。”“嗬嗬。年輕人……雷厲風行啊!”焦老搖搖頭,心理卻一陣歎息——沐天恩下死牢已經快十五天了。這些日子明裡暗裡找他打探消息的不少,可直接上門求助的,隻有俞清瑤一個!而他所看重的,俞子皓,好長時候不見人影了。明哲保身?當然,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奈何,人老了。更喜歡有情有義的年輕人,對一旦牽涉自己便迫不及待躲開的人,能理解,卻少了幾分愛護的真心。“你來的目的老朽確實知曉。奈何此案的罪名太大,恐怕老朽無能為力。”俞清瑤深深一禮,“隻求焦老中間傳話,晚輩想見端王一麵!”“這個……”焦老捋著胡須,“王爺閉門謝客了。”“閉門謝客?”俞清瑤愣了愣,隨即目光露出堅定之色,“謝的是客。難道他連焦老也不見?”焦讚的身份特殊,是端王身邊最重要的幕僚。端王每常問計與他,若是彆人不見,可能;焦老也不見?除非端王打算真的不在插手朝堂上的是是非非。做個遊山玩水的閒散宗室。很顯然,端王隻是想暫時避開朝廷上的風波,並沒有閒置下來的打算,所以,端王府的大門對外人來說無從而入,但對焦老來說,隻是一句話的事。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焦讚點點頭,“若隻是遞話,老朽倒是可以幫個忙……”不待俞清瑤道謝,話一轉,“不過老朽有個條件。”“什麼條件?”“嗬嗬,很簡單,老朽有個得意門生。唉,一時昏聵犯了糊塗。”不用多說,這位得意門生自然是被流言飛語打擊的無地容身,不得不離開京城的儲鳳棲了!俞清瑤一驚,“焦老的學生,自然也的端王看重。晚輩何德何能,能幫助他!”“明人不說暗話。老朽那學生少年得誌,行事未免不夠周全,無意中得罪了人都不知道。事關內宅……老朽也不便多說。隻想問問,勝藍公子也願意幫這個忙?”事關內宅……俞清瑤聽了,心理猶疑不定。知曉這有兩層意思,一指儲鳳棲因娶親內宅不寧,名譽蒙上極大汙點;其次指得是端王府的阮側妃,她的好姐妹阮星盈了!若真像她想的那樣,這位焦老當真“明察秋毫”,什麼都瞞不過他的眼睛啊!“好吧……晚輩試一試看。”“勝藍公子肯幫忙就好。相信……嗬嗬。”“但是前輩……”在那雙看透了世情的睿智眼睛前,俞清瑤想的什麼,老人家一望即知,“放心。這事王爺不知……”即便是幕僚,也不是什麼話都能說的。比如內宅的**……端王素來精明,可男人麵對女人,總是不能以常理推斷。焦讚做幕僚很久了,當然曉得對內宅的婦人,敬而遠之比較好!這也是他寧可拐著彎對俞清瑤提條件,而不直接通過端王的關係把得意弟子救出水火——那勢必遭到側妃娘娘的記恨!條件說完,焦讚的心情不錯,命人奉茶,慢的聊天起來。俞清瑤本來耐心不夠,說完正事就想走的,可聽老人家閒言幾句,話裡話外說的都是現在京城的形勢,精神立即集中起來,把焦老說的話暗暗記在心中。……不到一個時辰,消息就遞到端王府。“什麼?她想見我?”一身家常服的端王剛剛從謝側妃的院子裡出來,聽到這個消息眉頭緊皺。他自然知道俞清瑤肯定是為了安慶侯府一事而來,可拒絕麼?眼前好像又浮現那個倔強的小丫頭,跪在她麵前,手裡拖著他送的見麵禮,咬著唇道“你當我母親是什麼?請給我母親一個名分”。那麼淒楚而倔強的眼神,出現在一張酷似霓裳的麵孔上,著實令他收到很大的衝擊。可至今,他也沒有完成對小丫頭的承諾。霓裳,還是不清不楚的跟著他。不知為何,端王的心緒十分複雜,猶豫了許久,讓人告訴焦老——傍晚去他宅裡,悄悄的。太陽漸漸西斜,火紅的雲彩成片成片,仿佛把天空都然繞起來。披著一身的霞光,端王做尋常士子打扮進了彆院。俞清瑤早就等候多時,恭恭敬敬的行大禮參見。“免了。”端王深深吸了口氣,負著手,背對著俞清瑤,“長話短說,本王的時間不多。”“多謝王爺肯見清瑤一麵。”若是連見一麵都不肯,那什麼都不必談了。俞清瑤不知怎麼,覺得隻要端王肯從防衛嚴密的王府出來,至少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完全是看她如何說了。以情動人,這方麵不是她的擅長,想必母親那邊說了不少了,用不著她。“清瑤這次來,想來王爺也知道是為了舅父一家……但也是為了端王府著想!王爺自從開牙建府以來,一向聲譽良好。即便與我母親……可這世道對女人的要求嚴厲,對男人多有寬容。是以天下人對王爺仍舊抱著極大期望。王爺仍舊是朝野公認的賢王。”“哦?”端王微微展眉,若有所思的看著俞清瑤——其實這種先讚美後提出問題的方式,他自幼身邊的人都是這麼勸說,對端王而言,早沒新鮮感了。新鮮的是說者,印象中倔強直著背脊直視她的小丫頭,長大了,說話也知道繞彎子了……這才是端王聽下去的原因。“我舅父什麼性情為人,王爺識人之明,不消多說。而我表哥,是獨子,也是安慶侯世子,他紈絝名聲在外,京城誰人不知?若是他們父子窩藏兵器造反,簡直荒天下之大謬!不說朝堂上的朝臣,隻問問京城的百姓,誰會相信?王爺不看在我母親的麵子上,也請想想自己的名聲——若是置之不理,日後查明我舅父一家是冤枉的,豈不是損害到王爺的英明?人們自然會奇怪,為什麼王爺近水樓台,明明可以及時發現冤情,卻沒有呢?王爺一向賢良睿智,到底是什麼阻止王爺的呢?”端王輕笑了兩聲。勸說的水平,好吧,看在她這麼費力的份上,能打五分了。但真正使端王下定決心出手的原因,不是俞清瑤的勸說,而是他發現了自己的薄弱處——連酷似霓裳的麵容,他都不忍其傷心失望,若安慶侯真的判了斬監候,他要怎麼麵對霓裳?那背後出手的人,是不是也想試探他呢?若果真的,他退縮會讓很多人失望的吧!“證據。沒有證據,你讓本王上朝對陛下說,京城老百姓都相信安慶侯是冤屈的?要知道,禮部兵部可是有多人親眼看到,從安慶侯府的後花園搜到兵器!眾目睽睽之下,如何作假?”俞清瑤上前一步,握著拳頭正聲道,“好!清瑤一定會尋到確確實實的證據!不讓王爺為難!”其實找證據比找門路簡單多了。因找門路,彆人不一定肯幫忙。而找證據,證據就呆在兵部的武器庫中,隨便摸一兩件出來就完了。俞清瑤確信舅父不知道武器的存在,而舅父也說外祖父不曾告訴過他,那麼說來,那武器庫至少在安慶侯的後花園五十多年了。沐家是迎娶了公主才搬家到現在的府邸,假設說,原主人才是窩藏武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