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天空高遠澄清,隻是少了幾分如火如荼的炎熱之氣,其他書友正常看:。跟靠近江南水鄉的亳城相比,京城的秋天十分涼爽。才剛一入秋,清風苑上下就換了夾衫,底下的丫鬟、婢女得了新衣,一個個眉開眼笑。柳兒笑著站在台階上,對已經是二等丫鬟的默兒道,“夫人那邊請小姐過去,說是‘仙綾坊’的梁老板親自來了,給各位小姐、表小姐量尺寸,裁製秋冬的衣裳。”默兒點點頭,道了聲謝。看著默兒轉身去內屋回稟俞清瑤,柳兒手搭涼棚,望了望湛藍的天空,眼角瞥到院門口拎著水桶進來的碧璽、琥珀,廊簷下給鸚鵡、八哥喂食的水晶、玻璃,嘴角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前兩日,麗君、麗姿兩位表小姐求夫人讓養傷的聽風、掃雪回來,夫人答應了。不能厚此薄彼吧?所以發話,同一批受罰的碧璽、琥珀、水晶三個,也回原來的院子。這下可熱鬨了!臨水軒那邊,麗君、麗姿住了三年多,底下的婢女丫鬟老老實實,平日裡或者說笑湊趣,該乾活的時候可不敢馬虎敷衍。而清風苑,俞清瑤初來不久,院子裡的人手本來就不熟悉,新來的舊有的,鬨得一塌糊塗。聽聽,抬水澆花的這兩個,一個罵“你小心點,彆讓桶裡的水濺出來”,一個回嘴,“又不是你一個人濕了鞋”。至於喂鳥的呢,一個說“你彆指給鸚鵡喂啊,八哥呢!”,另一個“八哥毛黑漆漆的,哪有鸚鵡好看?本來就該多給鸚鵡吃些。對吧,丹丹?”“丹丹!丹丹!”鸚鵡揮舞翅膀。柳兒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了!不愧是小地方出來的。半點規矩也不懂。隻是她有些奇怪,俞清瑤不是正在學規矩嗎,自己院子裡的丫鬟可勁的鬨騰,居然也不管管?正想著,默兒扶著俞清瑤出來了。隻見她梳著雙平髻,發髻上點綴著兩朵清新百合,插著一根銀鎏金掐絲點翠花卉小簪,嬌柔如軟玉的耳朵上戴了一對白玉耳墜,麵色白皙。秀眉精心描繪成遠山輪廓,雙眸黑亮如漆。身穿蜜色軟銀輕羅百合裙,裙上繡著點點翠色的淺草花紋。走動時,如行雲流水。越發顯得盈盈一握的纖腰。才半個月。通身的氣派跟以前大不一樣了……容不得柳兒多想,連忙上前屈膝行禮,“小姐。夫人在芍藥閣呢。”芍藥閣是凝暉堂之後的一處閣院,小小巧巧,擺設精致,種滿了各色芍藥花——原是老侯爺在時,給幾個姨娘住的。現在安慶侯沐天恩,女色方麵不大上心。以前的通房、妾侍,能打發的都打發了。剩下兩個,一個跟老姨奶奶吃齋念佛,多年不管事了,另一個是杜氏的陪嫁丫鬟,每日伺候著杜氏一如當初。芍藥閣因此空了七八年,杜氏平時也不大進去,隻是仙綾坊的梁老板,說客也不是客,說仆也不是仆,方在這個地方見了。默兒、柳兒跟在俞清瑤身後,進了芍藥閣,沿著抄手遊廊走了片刻,就瞧見麗姿搖曳生姿的迎麵而來。默兒、柳兒連忙行禮。俞清瑤也屈膝見禮,“二表姐。”“嘻嘻,原來是清瑤表妹。舅母也喚了你?不好意思,我跟姐姐來的早了,討了個巧,梁老板說要趕工,十日之內就送來四套襦裙,四套棉裙,四套褙子呢。”“姐姐們年長些,早日得了也應該。妹妹不急,十天半月都等得。”麗姿又一拳打到棉花裡。無論她怎麼挑釁,俞清瑤就是不接招,仿佛聽不懂那些綿裡藏針的話意思。忍不住心頭的悶火,她氣呼呼的道,“表妹還真是耐心、大度!哦,對了,妹妹心有慚愧,讓舅父派人去齊世子府上道歉,得了什麼回信沒有?都半個月過去了,會不會……人家早忘了你是誰?”一麵說,一麵捂嘴輕輕的笑。平心而論,麗姿五官容貌,生得極為標致。秀氣的瓜子臉,彎彎柳葉眉,一雙嫵媚鳳眼,眼波不經意間一流轉,奪人呼吸,:。現在年紀小些,等過兩年,鐵定是風情萬種的妙麗女子。俞清瑤並不嫉妒。美貌,是女人的最大資本。但這種資本,不是一層不變的,會隨著光陰的流逝而慢慢褪色。有美貌,就一定能幸福美滿嗎?還要有足夠的家世做靠山。兩樣全了,還需要自身的智慧,以及捉摸不定的運氣。她知道自己要走什麼路,跟膚淺的麗姿不是一路人,懶得多做糾纏,“忘記就忘記吧!齊世子日理萬機,妹妹又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值得記掛。”“你……”麗姿恨恨的跺跺腳,扭頭就走了。柳兒低著頭,暗想二表小姐比小姐還大上一歲呢,怎麼一開口說話,就跟個三歲的小孩子不懂事呢?進了裡屋,杜氏笑著介紹,“這是我家侯爺的外甥女,來年就十一了。你瞧瞧,什麼料子合適,多做兩套。”梁老板是個四十左右的婦人,穿著素樸的鴉青衫子,底下鬆花色翠紋裙,梳著彆致的拋家髻,鬢角摸了桂花油,隱隱帶著桂花香氣。大約是裁衣一行裡做得久了,是最頂尖的,她的身上看不到一絲商賈的市儈,在一品侯爵夫人麵前也帶著坦然自信。俞清瑤屈膝見了禮,梁老板笑著上下打量,“侯爺真是好福氣,又多了個如花似玉的外甥女。當年我做學徒的時候,記得曾到府上來,有幸瞧見姑奶奶未出閣時,依稀跟表姑娘一模一樣。”“親母女,長相相似也尋常。”杜氏淡淡的笑。“嗬嗬,那可好了!想來五六年後,京城又多一顆明珠。”俞清瑤也在暗中打量這個梁老板——仙綾坊的產業做得極大,通州、錦州、梁州,她前生去過的幾個地方,都找得到仙綾坊的分支,:。以前隻覺得人家會做生意,日進鬥金,現在麼,她多了一層考量,人家會的,不僅僅是做生意罷!瞧這個梁老板,多會說話。三言兩語扯到母親身上,一下子拉近的距離。換了彆的人,從沒見過自己的生母,還不要好好問下當年情形?問得越多,關係自然而然的進了。梁老板見自己的話沒起作用,俞清瑤雖對她露出好奇之色,但仍然站在原地,嘴角彎彎,笑不露齒,略愣了一下找話帶了過去,“表姑娘,這裡有些料子,不知您喜歡哪一種?”珍貴的織錦緞,留香縐,撒花洋縐平鋪在花梨木桌子上,顏色有湖綠、豆綠、緋色、玫紅、鵝黃、寶藍、湖藍、海棠紫,花樣更是繁多,二花撚珠、盤金彩繡、縷金百蝶。那家姑娘小姐不愛穿得美美的?偏俞清瑤神色淡淡,隨意摸了下就收手了,“舅母做主吧,清瑤也不知選那種好。”杜氏笑了,“你這丫頭,儘會偷懶。也罷,舅母幫你選幾樣。這個、這個,撿湖綠、鵝黃的做兩套。可有羽紗的?天氣漸寒,得今早做羽紗鬥篷預備著。”“夫人說的是。隻是,表姑娘不多做幾套嗎?”“小孩子家長得快,多做的也穿不上,不如等明年再說吧!”杜氏的語氣淡淡的,梁老板一時摸不清狀況了。她下意識的抬頭看俞清瑤的臉色,奇怪的發現,俞清瑤麵色不改,反而屈膝應和道,“舅母所言極是。”一點也不為少做了衣裳而生氣。梁老板跟侯府打交道不是一回半回了,十多年下來,對杜氏的為人品性也有一二分了解——但凡做到一品侯爵夫人的位置,心機手段之類,還少嗎?不至於蠢到在外人麵前表現明顯的喜惡。否則一個“不慈”“不善”的名聲,對自己大大不利啊!她覺得,杜氏是故意在她麵前做戲,試探俞清瑤。而俞清瑤的反應……更令人尋味了。帶著迷惑不解,她定下交貨日期,搖頭笑笑離開侯府。————————外人走光了,杜氏端坐在上首,從袖口裡拿了一疊紙張。俞清瑤接過來一看,上麵清清楚楚的寫著吳嬤嬤的生平,夫家、娘家的親屬,以及她的兒子吳寶平年齡、相貌,在私塾的成績以及師長同輩的評價。重中之重,是吳嬤嬤跟定國公府上的聯係,除了提到的表姐關係外,還有國公府的二管家,似乎跟跟她的夫家有些瓜葛。“這……”俞清瑤一目十行,看了這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多謝舅母。”“彆謝我,是你舅舅的意思,他怕你吃虧。這個吳嬤嬤你看著辦吧,能收服就收服用著,有二心就在院子裡養著,彆讓她參合要緊事。”杜氏的聲音依舊淡淡的,聽不出喜怒觀感。俞清瑤有些迷糊了,隻是不管杜氏待她真心假意,她都要感謝的,“是。舅母的話,清瑤記下了。”“還有,明天齊國公府裡的嬤嬤要來送東西,說是奉了世子的令。”齊景暄?要送她什麼?雖是過了明路,稟告了長輩,但他跟她,似乎沒有交集吧?怎麼會特意送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