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終於玩累的眾人返回高專。
小狐狸在回去前，朝五條使了個眼色，五條挑了挑眉，跟著他來到一個24小時營業的咖啡廳坐下。
“那個……”
端著水，小狐狸開始思考怎麼提起這個話題比較合適。
“我看你今天心情不太好……是因為‘傑’的事嗎？”
說到這裡，他又道。
“我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說話的，就是不小心聽到了‘複活’什麼的……想了下大概就是你那個摯友的事了……”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這位摯友全名叫什麼，五條也隻說“傑”，那他也就跟著叫“傑”了。
他小心瞅了眼五條的神情，看對方神色似乎有些怔愣，又繼續道。
“就是……如果你這邊還沒有找到複活傑的方法的話，我問過宿儺了，他說他也許可以試試……他會降靈術，也許能夠複活傑。”
說完，他有些緊張，安靜等待五條的回複。
五條愣了片刻。
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又閉上。
他視線垂落，過了一會兒才道。
“……並不完全是。”
並不完全是還沒有找到複活傑的方法……
但是那樣多的事，他沒法和小狐狸說明清楚。
他隻能笑著道：“如果需要的時候，我會找你們的。”
小狐狸看著五條臉上的笑，心裡有些難受。
那種勉強自己的感覺，太明顯了。
他記得五條說過，傑好像是被他親手殺死的？
他猶豫了一下，嘗試著詢問。
“你是在擔心…不敢複活他嗎？”
因為五條殺死了傑，所以害怕複活過來的傑會生氣嗎？
五條動作一僵，一時間還以為對方知道了什麼。
然後他聽到小狐狸繼續道。
“我覺得，既然他是你最重要的唯一的摯友，就算你真的……呃，等他醒來後，你多道下歉、多聊一下，說開了就能好。”
小狐狸想到了自己身上，看，就算千年前他家少主把自己吃掉了，他不也一點沒生氣嗎？
他又想了想悠仁，要是悠仁不小心把他殺了，他肯定也不會生氣的。
他肯定很願意複活過來，繼續和悠仁玩。
要是悠仁心裡在意這件事，他就動手把人揍一頓，揍完肯定就沒事了，他們還能和以前一樣好。
五條看著小狐狸一臉認真地、小聲給他出著主意，原本緊繃的情緒逐漸放鬆下來。
小狐狸並不知道傑的事，也並不知道他真正擔心的原因是什麼。
可他沒法告訴小狐狸、他與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
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是一道無解的問題。
傑想做的事，是如今的他、28歲的他，無法說出“我來幫你”這樣的話的事。
他指尖摩挲著紙杯。
如果他和傑之間，真的能通過“道歉”“多聊一下”“打一場”就能說開，該多好。
可他們……
他的動作一頓。
他突然想起了硝子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她說，傑剛叛逃出高專的時候，來找過她——
或者說，通過她來找過他。
那時的傑一如以前一般，走到硝子身邊坐下。
他說：【我是來試試運氣的。】
他一邊等待著硝子給自己打電話，一邊微笑著道。
【我並不指望每個人都能理解我。】
他想。
傑那時，大概想說的是——
[也許悟能理解我。]
他想來[試試運氣]，想知道他的摯友是否能理解他，願意同他一起。
而那時的自己隻有著對傑突然叛出高專的難以置信、茫然和憤怒，他趕到後怒喝著讓傑回來。
而傑也、再也沒有回來。
傑曾經嘗試過向他伸出手、甚至可能帶著求助的意味，而他卻僅僅是拍開了他。
可即使如此，傑並沒有埋怨過他。
還在知道他不會選擇自己的道路後，巧妙地用話語將這次試探的行為從他的意識中抹消——變成了徹底的劃清界限。
傑知道了他沒有那樣的想法，所以不會拉著自己一起去走那條最艱難的道路。
在傑的眼中，他是他的摯友，他希望悟能留在悟想留的世界裡。
傑從來沒有埋怨過他，哪怕是在他離開後的十年，他們也依然將彼此認定為最重要的摯友。
甚至在他重傷彌留之際，他也依然如以前那般，微笑著、甚至帶了些輕鬆的和他說著話。
平靜又釋然地閉上了眼。
五條覺得心口有些難受，他抬起手，捂在嘴上，低低咳嗽了兩聲。
喉中像是有一團帶著血腥味的液體堵在那裡，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他突然有些慶幸自己剛才換上了眼罩，沒人能看見他此刻的神情。
耳中還傳來了小狐狸帶著點絮絮叨叨的聲音：“……就算他真的特彆特彆生氣……”
“不。”
他打斷小狐狸的話。
“他沒有生氣。”
傑從來都沒有真的對他生過氣。
傑是極為包容他的溫柔的性子，直到最後那一刻，他也在照顧著他的情緒。
……他，真的沒辦法勸回傑嗎？
他想著，怔愣地有些出神。
片刻後，他平靜地放下手，嘴角帶著一如既往卻又似乎略微有些不同的弧度。
眼罩下緊閉著的蒼藍色的瞳孔中，浮起了晦暗而又濃烈的情緒。
“我知道了，之前是我想差了，我會複活他的。”
這一次，該換他來了。
無論用什麼方法，他都一定要留住傑。
傑是他唯一的摯友，他必須複活他。
也……必須留住他。
他放下手，抬起頭看向對麵的小狐狸儺，嘴角輕輕勾起。
“阿儺……謝了，那關於傑的事就——”
一陣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打斷他的話。
五條聲音一頓，拿出手機，看著來電顯示的內容微微皺眉。
小狐狸立刻向後靠了靠，示意五條先接電話，其他事等會兒再說。
五條也沒避開他，直接接起電話，在聽到對麵的內容後神色嚴肅。
他放下手機：“出事了，我們這邊的咒具師失蹤了，我現在要立刻趕過去看看情況。”
咒具師？
什麼東西？
小狐狸儺好奇地立刻跟著站了起來，趕緊道：“需要幫忙嗎？我也一起？”
五條頓了頓，點頭：“行。”
他伸出手搭在小狐狸肩膀上，兩人身形瞬間從原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