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被拉入了一個純白的空間,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然後很快,他的視線就往下看去——
兩隻雪白的小爪子,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裡。
大概是被自己看著,小爪子有些緊張地抓了抓地。
他瞪大了眼睛,飛快站起來,轉頭就看到了自己渾身雪白柔軟的皮毛,還有背後那條熟悉的白色大尾巴。
和看記憶世界的屏幕不同,第一次真正變成狐狸,他內心超級震驚——
他……不是,它這麼容易就變成狐狸了??!
它不信邪地繞著自己的尾巴走了幾圈。
還好,沒有出現左腳絆右腳的情況,肢體協調度滿分。
伸出小爪子,它用力抓了抓,又轉頭看向自己背後——
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身後晃來晃去,小狐狸盯著白色柔軟的尾巴,一個沒忍住,躺下來抱著尾巴開始rua。
嗯,它覺得自己的尾巴好好摸,比伏黑的玉犬還要好摸!
等等,它是進來乾嘛的來著?它可不是來玩尾巴的!
它趕緊放開尾巴坐了起來,眼前,白色光球再一次緩緩浮現,安靜地漂浮在那裡。
小狐狸緊張地向後退了一步,俯身警惕地觀察著,光球沒有任何動靜,依舊平靜地漂浮在半空中。
它等了一會兒,忍不住靠近光球轉了幾圈,嘗試著伸出小爪子扒拉了一下。
這個光球,到底是什麼?
……它自己……又是什麼?
它疑惑地看著光球,歪頭,困惑地再一次扒拉了一下。
柔和的光從光球中浮現,順著爪子緩緩湧入小狐狸體內。
新的記憶出現在腦中,小狐狸一邊接收著,一邊逐漸張大了嘴。
漆黑的小眼睛望著光球,透出震驚又愕然的神色。
原來它是……這麼來的嗎?
原來它會重生和失憶……是這麼回事?
原來千年前,竟然……
看著記憶中傳遞出來的信息,它忍不住咂咂嘴。
感歎性地搖搖頭。
……好刺激!
不愧是它家少主,就是和彆人不一樣!
……
這一次,小狐狸隻睡了十分鐘。
一直守著它的宿儺,突然感覺懷裡的人身上亮起朦朧的白光,白光將人整個籠罩起來,光芒縮小,在毛毯裡拱成了一個團子的形狀。
他立刻拉開毯子,裡麵是他記憶中熟悉的雪白小狐狸。
小狐狸閉著眼,依舊迷迷糊糊地,好半天才咂吧著嘴睜開眼睛,雪白的大尾巴輕輕搖了下。
口中發出一聲迷迷糊糊的“嚶”。
宿儺猛地伸手將小狐狸抱在懷裡,身體顫抖著,像是終於找回失去已久的寶物。
他已經等待了太久太久——從千年前小狐狸第二次“睡著”後再也沒有醒來,他已經等了無數個歲月。
在屠儘家族後,他殘暴的惡名傳播開來,當他帶著小狐狸來到京都,沒過多久便碰上了天皇派來討伐他的藤原北家的部隊。
擁有著龐大咒力量和反轉術式的他,幾乎無人能敵,他輕易消滅著一個又一個術師,再也沒有了以前的狼狽。
他的小狐狸在他的懷中,害怕又認真地為他使用著反轉術式。
而他卻在墮天的侵蝕下,意識逐漸沉浸在殺戮中。
他不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麼,隻知道當他終於回過神來時,周圍是一片屍體,而一直安靜地待在他懷裡為他治療的小狐狸,已經沒有了動靜。
同樣沒有動靜的,還有他靈魂深處陷入沉寂的墮天。
他迷茫地抱著他的小狐狸,他看到了小狐狸身上有著一片暗紅血跡。
……它受傷了?發生了什麼?自己不應該保護好它嗎?他到底在做什麼?!
他的小狐狸,再一次,在他懷裡,“睡著”了。
他抱著小狐狸,渾身發抖,心裡有個聲音在不停告訴自己,沒事的、他的小狐狸還能醒來,七天後,它就能醒來。
然而,小狐狸再次“睡著後”的第七天,他沒能等到它醒來。
他不知道自己那段時間是怎麼度過的,他隻恍惚覺得他似乎殺了很多人。
他聽到過裡梅的聲音、帶著哀求,但他不知道他到底說了什麼。
隻是在那之後,他一點一點恢複了清醒。
他低頭看著懷中的小狐狸,他想,他得讓它醒過來。
他得複活他的小狐狸,和他道歉,告訴它、他再也不會讓它受傷了。
他抱著它的身體,走遍世上每一個角落,一年又一年,尋找著可以複活它的方法。
咒術、巫術、神佛……無論什麼他都願意嘗試,而換來的,隻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絕望。
裡梅勸他放棄,可除了複活小狐狸,他不知道自己該為了什麼而活,哪怕他成了所謂的最強,淩駕於整個世間,他也像是一隻無根的浮萍,找不到繼續在世間紮根的理由。
在又一次失敗後,他遇到了羂索,對麵用玩笑般的語氣說著可以讓他去到千年後的世界,說不定千年後,他就能重新見到他的小狐狸。
他聽著,心裡浮現出無稽之談四個字,可即使是那樣的無稽之談,他也願意嘗試,他學會了咒物的製作方法。
然後,為了切實地與小狐狸相遇,他——
——吃掉了小狐狸。
一口一口、吞吃入腹,用他特殊的吞噬能力,將小狐狸與自己融為一體。
他永遠也不會讓他的小狐狸知道,它的主人,曾經在無儘的等待中偏執到將它的皮肉骨血啃噬殆儘,將它一點不剩地融進了自己的靈魂與血肉中,然後做成咒物,一起葬進了千年的時光裡。
隻為了一絲連些許可能性都幾乎沒有的渺小希望。
他是一個卑劣的主人——如果失敗了,他的小狐狸就算是死,也必須和他死在一起。
隻是,如果……如果真的能夠成功,那在千年後,無論何時,他都能找到他的小狐狸——
他的小狐狸就活在他的骨血魂魄中,一體雙魂,再也不會從他眼前消失。
他會給它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咒力、術式、領域……還有命。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在殺掉他以前、殺掉他的小狐狸。
而他終於……賭贏了——
他等到了——在千年後的世界裡,再一次與他的小狐狸重逢。
這一次,他發誓不會再弄丟它了。
他會陪它一起活下去,無論去往哪裡,無論經曆多少歲月。
他會陪伴它走遍山河湖海,陪它曆儘世間繁華。
誰也無法從他手中奪走他的小狐狸。
他再也不會、也不可能,弄丟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