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雷,這兒真是最後一次。”我咽口水,對一旁正在挖洞的老雷說。“你少擱那兒說,趕緊過來移下土。”老雷沒管我,繼續打著盜洞。我倆兒現正在密林高聳的山中,這地方偏的很,半山腰上有一修好的馬路,還有個長亭子,算是半個觀光區,當地人叫這兒地萬馬歸朝,可以說很形象,我和老雷站在長亭上,往前麵看,十幾座山峰連綿不絕,深不見底,看下麵是綠色的一片兒,全是樹,看上麵是雲霧繚繞,仙氣十足,所有的山峰都朝著一個地方,就像是一萬匹馬飛奔一樣,那雲霧就成了馬蹄踏地的風塵。……老雷和我是走投無路的人,沒有親人,無依無靠,我倆兒全身上下加起來不到十塊錢,而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一年之久。事情的變故發生在老雷身上,他那天被人找到,說是他唯一的遠房表親二叔去世了,老雷的二叔膝下無子,也沒啥親人,剛好想到有老雷這麼一個侄子,就立了份遺囑,說是把所有遺產全給老雷,我倆興致勃勃的趕過去,發現老雷這二叔過的比我倆還不咋地,遺產就一箱子。箱子是實木的,四角都被鐵皮包著,所以就算看起來很老舊,實際上堅固的不行,老雷好奇的用鑰匙打開,裡麵都滿了一層灰,打開的時候嗆得我們眼淚直流。裡麵沒什麼彆的東西,就一本書,老雷當時就覺得離譜,這麼大一箱子,你好歹裝點金元寶啊。書是從繁體寫的,而且不是印刷體,是純手寫的,書名簡單的很,就風水兩個字,我和老雷腦袋頂腦袋翻來一看,發現這書寫的是怎麼看風水,類似古代的墓經,但比墓經要詳細多了,能夠準確到一個明確的點來告訴你,葬在什麼地方合適。“你二叔是道士?”我發出了疑問。“你二叔才是道士。”老雷反駁我,寶貝一樣的拿著那本風水離開了他二叔家。回去的路上老雷顯得很興奮,我實在搞不懂一本書有什麼好可樂的,又不是金子,難不成他是想給彆人看風水,埋在哪兒最好?老雷一向鬼主意多,他神秘兮兮的跟我說,“老梁,這次我們要發財了。”不等我詢問,他就興奮的給我解釋,“這書能讓人知道風水,下葬在哪裡合適,咱們反過來想,專門去找那些風水寶地,那裡麵埋的,陪葬品不說一萬,也有八千了。”我終於意識到老雷的目的了,他是想挖彆人的墓。這事我本是堅決反對的,彆說挖,我就是半夜經過墳前,都怕的要死,但是剛準備開口說不時,肚子就傳來咕嚕聲,到嘴邊的不,成了行。如果連肚子都填不飽,你就算真有鬼我也不怕了。我倆沒有貿然行事,老雷仔細專研風水這本書一個月,裡麵畢竟是手寫,還是繁體,解讀起來難度很大,有些字根本不認識,隻能結合上下文來理解,老雷一邊翻譯一邊罵娘,說是比讀書時做理解還難。翻譯完了全本,我倆還是沒有付出行動,因為接下來就是驗證它是否正確的時候,老雷找了一個最簡單的風水局。風水風水,一個是風,一個水,風受林阻,水受山攔,所以風水之道,其實離不開山林之中,最簡單的風水局,也是最理想的風水局就是一座山,山底得有水,葬的地方得背風口,順風吹運,背風為陰,墓是屬陰,自然得在山背。我和老雷翻山越嶺,找到了一處十分附和的地方,然後用鏟子往下挖,果真挖到了一棺材,墓室都沒有,但我們不清楚啥朝代的,隻記得棺材裡麵有幾個瓷碗,拿去百寶閣賣,六個瓷碗賣了大概三萬塊。這裡不得不提一下百寶閣,他是湘西這邊有名的古董市場,並不是某一家店,而是一棟古色古香的木樓,裡麵有很多賣古董的人,也有很多收古董的人,裡麵規矩很多,第一條就是不能問古董從哪兒來的,也不能問古董要賣到哪兒去。我和老雷賣瓷碗的時候進去過,一進去我就感覺有很多雙視線盯著我倆兒,像是發現了獵物一樣,幾分鐘不到就已經有幾個人過來搭訕了,問我們是買古董還是賣古董,裡麵個個都是人精,我見一個人花了大價錢買一花瓶之後要求賣古董的附贈一小玩意,拿了一塊瓷片,出了門之後把花瓶直接扔進垃圾桶,反而把瓷片寶貝一樣揣在懷裡。現在我仍然覺得,那六個瓷碗絕對不止三萬塊這個價。我倆第一次嘗到了甜頭,胡吃海喝了一頓,還一人買了一套衣服,拖欠房東的錢也一次性給清,房東拿到錢的時候十分的震驚,以為我倆搶了銀行。但三萬塊交了房租揮霍了之後,就隻剩下八千塊,我倆沒想到這錢居然花的那麼快,將剩下的錢擺在桌子上,思考著。“得讓它生娃,越生越多。”老雷吃著冰淇淋,十分認真的說。“怎麼生?這錢也不分公母。”我皺眉,這點錢現在最多讓我們兩個人衣食無憂的過兩個月,那之後又得回到老日子。“買裝備,乾票大的!”老雷一拍大腿,道。我倆開始訂購了一大批裝備,美名其曰戶外探險,實際上是抱著挖墳的心思,結合上次我們用鏟子挖實在費力,第一件裝備就買了兵工鏟,然後就是狼眼手電跟大旅行包,一些必備的藥品也購買了一些,剩下的就是登山服和山地靴。山地靴讓我倆兒苦不堪言,你腳放裡麵一天,不走,拿出來那臭味兒都能飄半條街的,我襪子都是買最便宜的,穿一次扔一雙,實在洗不了,一洗手都是腳臭味兒,吃飯都沒心情。根據風水上麵所寫,我倆找到了幾座墳,不能算墓,因為連墓室都沒有,其實人死後下葬的地方也有講究,老百姓的叫墳,當官貴族或者有錢人的,修了墓室,叫做墓,最高級的,九五至尊,那些皇帝啊之類的,就叫陵。也不是次次都對,我倆挖的都是直接下葬的棺材,大部分都是隻剩白骨,陪葬品也是些小物件,像我們就喜歡遇到主人是女性的古墳,那裡麵大多有很多金銀玉鐲,即使不去百寶閣也能賣的出去。我倆逐漸變得富裕起來,花錢大手大腳,但小墳中的東西實在沒有那麼值錢,隨著我們消費力的提高,逐漸的有點入不敷出,有時候挖一個能管上幾個月,現在一個連一個月都夠嗆。人一旦體驗過好的生活,是絕對不會想要重回過去的,我和老雷就是最好的例子,但是我心裡有一直有一層疙瘩,那就是我們乾的這些於情於理都是損陰德的行當,發死人財,沒好下場。一邊想洗手不乾,一邊又想繼續或者舒適的生活,老雷留給我這種心境做了個很形象的必須,婊子立牌坊。隨著我們消費越來越大,老雷終於坐不住了,準備乾一票大的,他整日研讀風水這本書,比高考都還認真,終於找到了一風水局。風水也有等級之分,小打小鬨的是小風水局,一般就以一座山一片地為主,真正高級一點的,那就是要看整個山脈走向,河流走向,一般這種風水下出來的,基本上都是墓,而不是墳。然後我們就找到了開頭的萬馬歸朝。萬馬歸朝不僅僅是個好風景,它的山脈走勢就是絕好的風水寶地,風水中稱作萬字局,裡麵舉了個例子,當初五代十國時期的一國君,找的就是一處名叫萬龍護主局的寶地,據說那是許多條長長的如同龍一樣山脈圍在一起,中間那塊,就是局眼,葬在裡麵的人屍身不腐,還能福澤子孫。雖然有點玄乎,但萬馬歸朝這地方的確是典型的萬字局,萬馬送主,雲霧仙去,我都想葬在這裡了。但是葬也有講究,不能隨便找個地方就葬了,這種風水局大忌葬“馬頭”前,不然就是萬馬踏屍,永世不得翻身了,葬要葬在“馬背”上,一日千裡飛升去,百年福澤後子孫。“通了。”老雷已經挖了數米深,突然傳來比較興奮的聲音,我趕緊順著口子下去,下麵的空氣不是很好,一進去頭就犯暈,好在我們點了蠟燭,隻要火不滅,就表示空氣這塊沒啥大事。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年代的墓,但我一下來就感覺這地方比我們以往挖的墳要氣派的多,是一個四方形墓室,朝北的那麵有一黑漆漆的甬道口,來之前我們也做過功課,就目前來說,墓室無非幾種,一種是“丁”字形,主墓室在最裡麵,兩邊是耳室,一種是“一”字形,左右兩邊是耳室,直接通到最中央的主墓室,但不管如何,耳室和主墓室這兩個是必須要有的,一些墓室設計的很巧妙,耳室的甬道通到一地下的溶洞內或者地下河,將盜墓者攔在了耳室之外。我和老雷所在的耳室沒什麼東西,牆麵也都是青石磚,老雷打開狼眼手電,就準備朝甬道走去。我趕緊跟上,甬道裡四周還是青石磚,但是這裡麵畫了很多東西,都沒有什麼意義,就是一些麵目猙獰的惡鬼形象,黑壓壓的畫滿了整個甬道,雖然知道是畫,但我也走的十分壓抑,總感覺那些惡鬼正麵目猙獰的盯著我倆兒。正有些,前方黑暗中突然閃著一火光,不大,但是正微微跳動著,像是有生命一般,這一下徹底把我和老雷嚇住了。“咋回事?”我小聲的問。那小火苗似乎感受到了活人的氣息,跳動的更加歡快,老雷沒做聲,他緩慢的用手電筒照射過去,手電筒的光劃過一個個惡鬼,最後定在了那火苗處。是一根蠟燭,很像我們之前點的那根。老雷二話不說的扭身去照身後我們來的那個耳室,那邊也有一根蠟燭正微微的燃燒著。“這…咋回事啊。”我已經嚇得腿軟了,此時這滿麵的惡鬼羅刹就像是活了一般,我出現了它們大笑的幻聽。老雷不愧是老雷,還是強忍著恐懼往前走去,我對前方比較害怕,但更害怕呆在這裡,一步一步的跟著老雷,到了第二個耳室。現在那蠟燭依舊搖曳著火光。“這蠟燭不是我們的。”老雷道,“你看,已經燒了一大半了。”“那是誰的?”我開始打量四周,這裡也是青石磚,沒有畫,和我們進來的那個耳室沒什麼區彆,正北方還是一黑漆漆的甬道口,現在來的那個甬道口,就成了南麵的了,唯一的區彆就是,最上麵出現了一個盜洞。“盜墓賊。”老雷看著那盜洞,“還有一夥人進了這個墓,從這個耳室。”那個盜洞打的可以說是完美,魚鱗洞,一開始很小,但是向下越來越寬,這樣的結構比較穩定,而且也很隱蔽,一般人看到隻會以為是某個兔子洞。“那我們現在撤退?”我打起了退堂鼓,都說同行是冤家,那仇家見麵,不得分外眼紅?“撤退。”老雷這次十分的冷靜,能打出魚鱗洞的人,絕對是個老手,他和我絕對玩不過那人,更不要說敵暗我明,這地底下,你死在這裡都沒人知道,那可真的就是給墓主人殉葬了。“來都來了,走什麼啊。”一聲音從北麵甬道裡傳出來,話音剛落就走出兩男一女,為首的男人很年輕,丹鳳眼,粗眉,口音就是湘西口音,他身後站著一男一女,男的看起來陰鬱無比,比較老態,帶著黑色的布帽,女的倒是年輕,雖然戴著口罩,帶光看眼睛就應該很漂亮,不過此刻他倆手裡正拿著漆黑的手槍,槍口對準了我和老雷。“二位爺兒,姑奶奶,我倆不懂事,這就走,這墓我們不染指。”老雷說著就準備往回走,原路返回,但是一聲槍響,子彈就打在我倆的腳下。槍聲不大,有消音器,但是我已經冷汗直出,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這是我這輩子最恐懼的經曆,生死就那麼一瞬間,那一刻我想到了很多,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不該下墓,哪怕生活拮據,那也沒有生命危險。“都說了彆走。”男人此時居然是微笑著的,這讓我更加害怕,頭發根已經濕了,男人注意到我的窘態,笑容更甚,“他這膽子,是怎麼敢來這裡的?”“我們一時糊塗。”老雷雖然也怕,但勉強能說話,“爺,放我們這一次吧。”“幫我們一個忙,我就放你們走。”男人讓女人和布帽男放下槍,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張霍,她叫棉花,這位叫李泗水。”我還沒弄明白張霍的意圖,老雷臉色就刷的一下白了,顫聲道,“爺您這是什麼意思?告訴我們名號,那我們就非死不可了。”這是潛規則,誰都沒有明說,但是都知道,我和老雷也接觸過一些盜墓圈子,在地底下兩對人如果遇到了,互不認識,如果兩方勢均力敵,那就各退一步皆大歡喜,如果一方強一方弱,那弱的那方認個錯趕緊走也沒事,但是如果一方報了自己的名號,那就表示已經動了殺心。你知道了我的名字,我不知道你上去後會不會報警抓我,所以你不能上去。“差不多,那個忙挺危險的,所以我們才退出來準備離開,但是剛好遇到你們了。”張霍說話很小聲,但是話裡麵的殺傷力絲毫不弱機槍大炮。我頓時明白了,他是想讓我和老雷趟雷,墓裡麵那些機關陰險無比,趟雷的人都是要抱著必死的決心,也就是說,前後都是死。“這樣吧,你們幫我們一路到了主墓室,我就放你們走。”張霍說,“怎麼樣?是不是更加有乾勁了?”有你媽。我在心底怒罵,但表麵滿臉堆笑,老雷也是識時務者,趕緊同意。“那走吧。”張霍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我和老雷先進去。沒辦法,我倆硬著頭皮走進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