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懷孕的海人魚屍骨……展昭雖然看不見,但是光用想象就覺得詭異異常。“這種鮫人真的有啊?”簫良也覺得不可思議。白玉堂問展昭,“你覺得怎麼樣?屍骨帶回去麼?”展昭有些遲疑,“可是……衙門的人似乎並不想要提起海人魚的事。”“有沒有發現泥很新?”白玉堂道,“應該是有人剛剛埋下的。”“是麼?”展昭笑了笑湊過來,“沒發現啊。”白玉堂一愣,才想起來展昭眼睛不方便,有些尷尬。“這屍體要怎麼處置呢?”簫良問,“還有啊,會不會是拚的啊?”“有這個可能。”白玉堂蹲下看那具屍骨,“說不定是人的上身配上魚的下半身拚成的。”“藏起來吧。”展昭提議。……之後,白玉堂去買了口薄棺來將屍體藏入,找來了兩個衙役抬回衙門去,吩咐嚴加看守。衙役們問棺材裡是什麼,白玉堂隻說是機密,他們另外調查的一個案子與此有關,不得多問更不準偷看。壓抑們自然閉嘴不問了,這事情也暫且擱下。辦完事後,展昭等來到了市集的一間酒樓,要了個雅間,坐在一起商議。“這次似乎還涉及舊案。”展昭說著,“昨日有會走的魚,今日又有海人魚,還那馬腹與你在祠堂裡頭看到的人頭魚身怪物……真是不少魚啊。”白玉堂手中把玩著一個白色的瓷杯,試圖將來此之後發現的諸多線索都串聯起來,然而始終未果。“小良子,小四子。”展昭將在一旁小茶幾上下棋的簫良和小四子叫了過來。兩個小孩兒仰臉看著展昭,等他吩咐。“你倆坐下,將這幾天覺得奇怪的事情說一說。”白玉堂知道,他與展昭也許當局者迷,錯過了線索,簫良和小四子是兩個孩子,說不定能有彆的發現。“奇怪的事……”簫良搔搔腦袋,“展大哥,這整件事情都挺古怪的。”“哪裡古怪?”展昭要聽的就是這個,因此讓他詳細些說。“嗯……剛剛的海人魚,還有那個馬腹殺人,怎麼都是用死耗子毒死人呢?人怎麼可能會吞下一隻死耗子。”“嗯嗯。”小四子在一旁點頭。隨後,兩個孩子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蕖山縣的古怪之處,展昭和白玉堂聽了,也覺得隻是奇怪,卻找不到線索。正在發愁,就聽得樓下鑼鼓聲響……還有梁豹的聲音傳來,“展大人!展大人快出來啊!”白玉堂聽得皺眉,展昭推了他一把,“唉,叫你呢。”白玉堂隻好打開窗戶往下看,就見梁豹帶著一群衙役滿大街找他呢,搖搖頭,手腕子一甩,將手中瓷杯子扔了出去。瓷杯子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梁豹的肩膀。梁豹抬頭一看……趕緊衝了過來。白玉堂看展昭,“似乎出事了。”展昭點頭不語,這麼著急找人來,出事那是肯定的了。“了不得了展大人啊!”梁豹衝進門來就去拉白玉堂的袖子。白玉堂不動聲色避開,問,“怎麼了?”“那個……來了個怪人,說是要你去見她,不然她可要殺光我衙門所有人,現在一大半的衙役都被點了穴道了。”白玉堂微微一揚眉,問,“什麼人?”“不知道啊,是個女的,挺漂亮。”梁豹說著,唑了唑牙花,“那個……就是不太年輕,得有個三十多?”白玉堂靠在窗邊聽著,臉上沒什麼表情,也不知道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展大人?”梁豹提醒。白玉堂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回去告訴她,我在這裡吃飯,最多等半個時辰。”“呃……”梁豹好險一口氣沒上來,“可是……她萬一大開殺戒,那得死多少無辜衙役啊。”白玉堂依然不動聲色,“我會給你們報仇的。”“這……”梁豹急得跺腳,“展大人,您話不能這麼說啊。”白玉堂卻是淺淺一笑,在梁豹看這一笑看得暈暈乎乎時,卻聽他淡淡來了一句,“就算是衙役,也未必都無辜,你說是不是。”……梁豹微一皺眉,但立刻恢複了剛剛的惶急神色,假裝沒聽到,道,“那……展大人,我趕緊去叫她吧。”說完,轉身就跑了。等梁豹走了,白玉堂回頭問展昭,“怎麼樣?”“我看不見,都感覺到梁豹聽到未必無辜的時候很是吃驚。”展昭搖了搖頭,“似乎還有些害怕。”“這蕖山縣,果然不是那麼簡單。”白玉堂又伸手去拿桌上的杯子,就聽展昭問,“你猜,要見你的人是誰?”“他要見的應該是你。”白玉堂又倒了杯茶,“不是我。”展昭靠在桌邊單手托著下巴,“要不要我們賭一把?”“怎麼賭?”“我猜,那人是二月宮的宮主,你猜是個完全不相乾的人。”展昭用手指輕輕叩了叩桌麵,“輸的那個請中午飯,你覺得呢?”“我賭什麼你都幫著說了。”白玉堂給展昭將杯中的茶水倒滿,“你這貓也忒霸道,一點不謙厚。”展昭伸手去摸杯子,不料白玉堂的手卻沒移開……壺中溫熱的茶水灑在了展昭手指之上。“是意外。”白玉堂說著,將展昭的手輕輕托起,拿了一塊帕子給他擦手上的水珠,一根根指頭擦過去……下手剛剛好,不輕不重,不緩不急,也不清不楚。展昭隻覺得隔著薄薄的帕子,接觸到白玉堂的指腹,溫熱……微癢。簫良想去拿桌上自己的杯子喝口水,讓小四子一把抱住了。簫良驚了一跳,紅著臉看小四子,心說槿兒乾嘛呢?小四子對他撅撅嘴讓他不準出聲!不準過去!現在感覺剛剛好不準打擾!擦得再慢,展昭一隻手上也隻有五根手指而已,終於是擦乾淨了最後一根,白玉堂將那滿滿一杯茶拿起來,幫展昭喝掉小半杯,遞還給他。展昭拿著茶杯愣神,剛剛白玉堂的確喝了一口,不知道他下嘴的是哪一邊……房間裡靜悄悄的,正在眾人各自為說不清道不明的理由沉默時,就聽到石頭打了個哈欠。眾人這才回過神來,同時,聽到樓梯上傳來了“咯吱咯吱”的木履之聲,似乎有人上來。“嗯。”展昭輕輕摸了摸高挺的鼻梁,“我可能猜錯了。”“這麼早就下結論?”白玉堂依舊走到窗邊靠著窗框,看了看樓下。就見酒樓前麵停著一頂精致小轎,轎頂是紅色的,畫有一條盤踞的黑龍,抬轎子的兩個都是穿著黑色衣的精壯男子。白玉堂眉梢輕輕一揚,紅底黑龍……這是赤龍門的人?這時候,就聽到門口傳來了三長兩短的敲門聲。這樣敲門很不禮貌,是預示開門時有什麼三長兩短對方可不負責,另外又威脅,不開門就鐵定有三場兩短。展昭含笑搖了搖頭,“看來真的猜錯了,不是下三門,而是下九流。”話音一落,門就被“哐當”一聲推開,一陣風帶入……吹得白玉堂身後的木窗戶咯吱吱直晃。小四子被簫良拉到了一旁,坐在了石頭的身後。再看門口,站著一個穿著黑紗,帶著紅色頭飾的女子,三十歲上下,豔妝、貌美、卻是帶著一股子邪氣。“哦?”這女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坐在桌邊的展昭,還有站在窗邊喝茶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的白玉堂,像是鬆了口氣,“我還以為是有人假扮呢,原來是真的,那可是我多慮了。”白玉堂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女子立刻單手輕撫臉頰,笑道,“白五爺也太慷慨了,這般看人,是想要人家這顆心不成?”白玉堂有些莫名,喝了口茶對展昭說,“看來的確是找你的。”展昭微微挑起嘴角,問,“姑娘是赤龍門的人?”“嗯。”這女子分明是個妖豔樣貌,卻偏偏要拿著塊帕子輕遮嘴角,做出羞澀模樣來,抬腳跨進門檻低聲說,“小女子,姓洪,叫洪娘。”展昭和白玉堂聽後都不約而同地一愣——洪娘是赤龍門三大高手之一,隻是這女人口碑可差,是個倒采花的女賊。“嗬嗬。”洪娘看了看展昭,“我原先見過北俠歐陽春,蠻以為與他齊名的南俠客展昭必然也跟他一樣,是個孔武有力的莽夫。所以展晧跟我提起你時,我還不怎麼上心呢,若早知道是這麼個俊秀人物就好了,唉……白白錯過了這許多機會。”洪娘這一番話,說的處處玄機,分明是暗示展昭,她認識展晧。展昭起先聽到他大哥的名字也是心中一動……然而展昭對展昭了解頗深,他大哥雖然不會武功,但是心思極細並且討厭武人。特彆是赤龍門這種下九流的門派,他大哥必不會沾惹……莫非,展晧在他們手中?展昭沒動聲色,問洪娘,“找我何事?”“哦……我無惡意。”洪娘輕輕一擺手,“隻是聽說,衙門來了個俊俏的展大人,一身白衣,那一雙眼睛生生能將人魂兒勾了去。可我分明記得展大人應該是雙目失明才對,所以覺得這展昭必然是假的,就去衙門瞧瞧。”展昭心中更生疑惑,這洪娘究竟是什麼來路,與展晧什麼關係,竟然連自己眼傷都清楚。“你想說什麼?”白玉堂有些不喜這洪娘賣關子外加賣弄風騷的樣子,開口問了一句。洪娘又是掩麵一笑,“我隻是來給展晧帶個話。”“我大哥有話讓你帶?”展昭皺眉。“嗯。”洪娘點了點頭,“他說啊,讓你彆再找他了。”展昭聽後冷笑一聲,“我憑什麼相信你。”“話呢,我帶到了,信與不信就全憑你了……再說了,你們就算找,也未必能找到!展晧可不是你們想得那麼簡……”洪娘的話說到這裡突然停了,趕緊捂住嘴,拍胸口,“哎呀……好險啊,差點口沒遮攔了。”展昭隻覺得蹊蹺,大哥究竟是怎麼了?他是有意躲著不見,還是被人脅迫?“告辭了。”洪娘轉身要走,白玉堂見展昭沒有要阻止她的意思,就也沒去阻攔。可那洪娘到了門口又停了下來,回頭,“對了,你大哥說,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問,他告訴了我一個答案,說是能回答你所有的疑問。”展昭一愣,沉默了一會兒,問他,“大哥為什麼弄瞎我?”“哦。”洪娘再次掩麵而笑,“展晧說啊,你是不是覺得,他從小就很喜歡你這個弟弟?”展昭疑惑,點了點頭——大哥的確疼愛自己。“他讓我告訴你,其實呢,他從小到大最討厭的人就是你,最不想看見的,就是你這雙眼睛。”展昭微微一滯,雖然覺得這話不怎麼可信,但還心中還是憋悶,大哥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話。白玉堂則是冷冷看了洪娘一眼。洪娘捂嘴笑得花枝亂顫,“你大哥啊,還讓你看緊自己最喜歡的,小心被搶了……哈哈。”說完,轉身笑著走了。簫良聽著憋氣,過去將房門關上,嘟囔,“這人真討厭。”“就是!”小四子也點頭,跑到展昭身邊說,“喵喵你彆信她,她亂講的!”展昭微微笑了笑,點點頭,伸手輕輕撫摸小四子的腦袋。白玉堂則是皺眉看著窗外,洪娘徑直出了酒樓,上轎前抬頭看了一眼,對他一笑,上轎離去。白玉堂從窗轉回來,走到展昭身邊,“怎麼看?”展昭不語。“不用太執著她的話。”白玉堂低聲道,“她的謊話應該比真話多。”展昭沉默良久,突然抬頭,認真道,“可是我做夢的時候……你的確被女流氓抓走了。”……白玉堂一口氣好險沒喘上來,再看展昭,就見他似笑非笑神情,竟是有在調侃自己。白玉堂想了想突然笑了,抬腿單腳踩在展昭身邊的凳子上,胳膊肘架在膝蓋上伸手過去輕輕一挑他下巴頦,“我被女流氓抓了,和你喜歡的讓人搶了,有什麼直接聯係麼?”……這回輪到展昭一口氣好險喘不上來了,最後無奈,隻得笑著拍掉了白玉堂的手,去拿杯子喝茶。展昭臉上的笑意騙過了對洪娘不滿的簫良,也騙過了擔心他胡思亂想的小四子,卻沒騙過覺得展晧有問題的白玉堂。展昭此時心中可謂五味陳雜,這原本就詭異的事,似乎正朝著更加詭異的方向發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