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失態地將清兮大力推開,“你怎麼能答應這樣的事,你難道不知道你今後……”可是太夫人又如何知道清兮上一世的經曆,那慈恩寺彆說讓她回去,就是讓她想一想,她都噩夢連連,比起那些經曆,一碗絕育的藥又算得了什麼。“可是不這樣豐錦和商若雯是絕不肯原諒我的,廷直哥哥就不會許我再留在府裡。”清兮垂著淚,她如何不知道應了那件事她今後的人生也就沒了盼頭了,可無論怎樣都比送去慈恩寺好。太夫人扶著額頭,恍惚欲墜,清兮趕緊命人去稟了豐琉,請了太醫來,太夫人隻抓著清兮的手道:“這事無論如何不能告訴老大。”清兮點點頭。告訴豐琉,他肯定會嫌棄自己,他是世襲的齊國公,必須有後,為了這個就是休棄她也是能夠的,她何嘗敢告訴。豐琉一定不能無後,這後來的打算也隻能待太夫人身子好些再商量了。太夫人這一病,家裡就沒人料理了,本來以前是清兮在主持中饋,可她禁足後太夫人就重新接了回去,如今她病了,還不知道這主持中饋會落在誰身上,但都知道不是大房肯定就是四房,因為二、三房都是庶出。豈料太夫人卻意外地讓二房謝氏來主持府中事務。二房和三房都是庶出,這中饋由大房和四房主持大家自然是沒話的,可如今同為庶出,偏生這樣的好事落在了二房頭上,三房的杜氏難免心裡就失了平衡。一大早清兮就在去太夫人上房的路上“偶遇”了三夫人,“今兒真是巧了。”杜氏笑著上前。“是啊。“清兮停下腳步等三夫人。三夫人親熱地挽起清兮的手,低聲道:“你也不用往心裡去,誰不是從不會慢慢開始學會的,這管家也是一個道理,你才是這國公府最正經的主子,娘遲早會把中饋重新交到你手上的。二嫂小戶出身,也沒經驗的,你可千萬彆放在心上,跟娘慪了氣可不好。”杜氏萬分溫婉地勸著清兮。杜氏這話表麵聽著一點兒錯沒有,可是這得看什麼人聽,以往慕清兮那種目中無人,一點就著的性子,被杜氏這樣一攛掇早就該發火了。隻是如今物是人非,反而讓慕清兮看明白了這個同以往的自己頗為投機的妯娌。“瞧杜姐姐說的,我哪裡同娘慪氣了,二嫂能分擔這府裡的事情,我感激都來不及,我性子懶散,如今可樂得逍遙自在了。”慕清兮稱杜氏為杜姐姐那是不合規矩的,隻是她雖然是大嫂,可進門是最晚的,因著豐琉一直領兵在外,耽誤了婚事,又自覺不知會否馬革裹屍,也不肯誤了那些女子,所以遲遲不肯議親,直到前兩年功成身還,這才同清兮成了親。是以,先進門的二夫人謝氏比清兮大了八歲有餘,就是杜氏也比她年長許多,她總覺得喊她們弟妹來得有些難以啟齒,便以姐姐想稱,太夫人寵她,也不管這稱呼。杜氏聽了清兮的話,臉上的笑頓時減了三分,心裡嘀咕這國公夫人學了規矩後,好像性子也轉了。說話間兩人已經進了上房,二夫人早在太夫人房裡伺候了,清兮上前自然地接過太夫人房裡大丫頭荷言手中的木梳,小心替太夫人梳起頭來,有些難過地道:“娘有白頭發了。”太夫人反而不在意,笑道:“我這把年紀有根兒白頭發有什麼打緊的,就值得你紅眼圈啊。”二夫人是個木頭脾氣,又有些文酸的自卑,出身小戶,從不肯在太夫人跟前應酬,就怕人說她為富貴折腰。三夫人倒是出身大家,可千金小姐做慣了,也說不得賣巧討好的話,反而又妒又忌地不屑清兮的這種乖巧。兩個人對視一眼,都撇開了頭,一時無話。隻清兮同太夫人輕聲絮叨。飯後清兮陪太夫人去了佛堂,二房、三房自返回自己的院子用飯。“我將家交給二房管,你可彆在心裡起疙瘩。”“我知道的,娘,我性子不穩,也不適合掌家,上回你讓我管家,我可沒少給你添煩惱,廷直哥哥也沒少訓我。”清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實大家心裡都明白是怎麼回事,大權是再回不到清兮手裡的,就怕她忍不住生事。提起豐琉,太夫人自然就想到了那件事,“老大那性子孤肅,可也不是親近不了,你可得好好改改你的小性子,免得萬一哪天我不在了……”“才不會。”清兮跺著腳阻止太夫人說下去,那樣的事情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娘,不許你那樣說,你會長命百歲的,我去求佛祖,把咱們的壽命平分了,要是有那樣一天,我也不獨活著。”“瞧你,又說小孩子話了。”儘管這話聽著不切實,可是老人都是愛聽好話的,太夫人也不例外。“這也不能怪我,我屋子裡伺候的人也都是小孩子,所以我想從娘這裡要兩個丫頭,可以時刻提點我的,那種隻會討好的應聲蟲我可不要。”太夫人沉思片刻,“也好。我這裡荷言荷語是離不開的,琳琅和璀璨兩個丫頭一個沉穩一個乾練,倒是適合,我再撥一個媽媽給你。”清兮趕緊搖頭,“可不敢可不敢,已經要了娘兩個人了,再給我彆人又得說你偏心了。”太夫人好笑地戳了戳清兮的額頭,“你個滑頭,是怕我派了媽媽去嘮叨你吧。”清兮裝傻地笑著,那些老媽媽一個比一個還像主子,她自然是伺候不了的。“說起來,我屋子的蒹葭和白露年紀也差不多了,我想求娘的恩典,將她們放了出去或者配了人。”清兮顯然是不想再留那兩個不懂規勸主子反而火上澆油的丫頭了。太夫人點點頭,“你可真是長大了。這個你不用操心,我讓袁嬤嬤去管。”太夫人見清兮肯離了蒹葭和白露,這才徹底放下心來。有些事清兮年紀小自然是不適合做的,可是太夫人卻是絕不能容忍這樣禍害主子的丫頭存在的。袁嬤嬤很快就悄無聲息地處理了蒹葭和白露兩個丫頭,隻說是遠遠地配了人,也無人再問及。“我看國公夫人現在行事比以前可穩重多了。”袁嬤嬤閒聊著同太夫人提及。“摔了這麼大一個跟頭,再不醒事可就沒人能幫她了。”太夫人不無惋惜道。“隻是……”袁嬤嬤有些不忍,雖說清兮是太夫人養大的,可是她小時候把屎把尿的人卻是袁嬤嬤,這裡麵的情分又不可同日而語。“知道你心疼她,我何嘗不是,可就是以前太慣著她了,才闖了那樣的大禍,你啊以後也彆太慣著她了。”太夫人仿佛是在埋怨袁嬤嬤似的。“瞧您說的,平日裡最慣著她的難道能是我?”袁嬤嬤回嘴道,她是太夫人出嫁時帶在身邊的丫頭,這一伺候就是幾十年,在國公府的地位格外不同,就是豐琉也是拿她當親戚長輩看待,所以同太夫人講話素來比較隨意。清兮這邊要了琳琅和璀璨兩個丫頭,也都是姐妹一般看待的,畢竟是太夫人身邊的人,身份格外高人一等,一到蘭薰院便將院子上上下下的人和事理了一遍,整理出個章程來交給清兮,清兮身邊正是缺這樣的人,自然格外高興,優賞了銀子,將院子裡的一眾丫頭都交給了她二人管理。下半年,豐琉從南邊辦差回來。到府那日清兮正在太夫人的西暖閣裡替她抄寫經文,聽得豐琉進門丫頭請安的聲音,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從屋裡出來,垂頭站在一邊。二夫人、三夫人聽說豐琉回府,也過來問了問安,四夫人商若雯還窩在她的錦繡苑,不過也派人了來問安。“南邊怎麼樣,那邊濕氣重,你還習慣吧?”太夫人久久不見豐琉,自然有許多話問。“挺好的。”豐琉略略講了幾段南方的風土人情,他雖然不喜多語,但因著太夫人感興趣這才多講了些,言語明辯,聽得眾人津津有味。清兮偷偷抬眼瞧了瞧豐琉,見他豐采神華,美質如玉,可再怎麼好看,也是塊讓人靠近不了的石頭。豐琉見太夫人有些疲倦了,也不再多留,隻道:“從南邊帶了些土儀回來,我已經讓聽泉送到各房院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