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奴婢以為,嶽大人在閩浙總督任上,雖說立有不少功勞,還剿滅了斬龍幫的叛匪。可是,同樣也有不少過失,比如說,國舅爺命喪杭州,雖說嶽大人先前並不知情,但多少也有一些護衛不周的責任。還有剿滅斬龍幫的這件事,也有點太過冒失了,嶽大人在奏折上說,是他親自以身為餌,方將叛匪誘到總督行轅,設下埋伏,裡應外合,方將叛匪剿滅。可其中驚險無比,連嶽大人護軍與曹公公的禁軍,都幾乎死傷殆儘。由此也能想像得到,戰鬥何等慘烈,稍有丁點閃失,嶽大人就要為國捐軀。嶽大人可是先帝委任的托孤大臣,如此輕身涉嫌,致自己的xìng命於不顧,豈不是有負先帝所托。他能贏了自然是好,可若是輸了呢?有沒有想過其中後果,朝廷托孤大臣被叛匪所殺,天下必然動蕩,我大明現在,本身就是內憂外患,如何能承受的了這等打擊。區區斬龍幫終究是疥癬之疾,掀不起什麼風浪,說白了,嶽大人也就是貪功。他急攻冒進,為圖小功,至自身xìng命於不顧,至國家社稷於不顧,功過即便相抵,也是大於功。如此作為,陛下下旨責備,也不為過,如加褒獎,豈不是鼓勵他再度輕身範險,上次是運氣好,援兵來得及時,可若是慢了一步,那可如何是好?頂多是辦裴玄一個貽誤軍機之罪,可十個裴玄的xìng命,也抵不上一個先帝的托孤大臣啊。所以,老奴以為,陛下應該下旨嚴懲。jǐng告嶽肅,再有類似之事,斷不可為丁點功勞,將自身陷入險地。他不同於普通的文官、武將,乃朝廷重臣。身係社稷安危,豈能有失。”鄒義侃侃而談,說到這裡,稍稍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道:“至於說調往四川麼,給個什麼官職,老奴以為,嶽大人去四川。也屬戴罪立功,單給一個四川總督。也算是給足了他麵子。要是平定了四川的叛匪,才算是將功抵過,皇上是否再行加以褒獎,等他大功告成之後再說也來得及。”嶽肅的功勞,變成了罪過,但乍聽起來,也確實在理。你一個堂堂總督。托孤大臣,朝廷的柱石,去和一幫草寇玩命,除自折身價之外。萬一有個閃失,那得讓朝廷蒙受多大的損失。可以想象,嶽肅要是被叛匪殺了,天下必然震動,這不是和平年代,西北諸省正亂套呢,消息傳揚過去,此消彼長。流寇的聲勢會更加壯大。事情確實是這碼事,但嶽大人找斬龍幫玩命。那也是逼於無奈呀,如果不是太後下了限期破案的旨意。嶽肅能這樣麼?嶽大人明白,要是限期之內破不了案,不能給太後一個說法,那自己真的就是洗不清了。情況是這個樣子,但朝廷隻是讓你破案,也沒有讓你玩命不是,你的命那麼jīng貴,總不能和破瓦罐子碰吧。張嫣聽了鄒義的講述,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這個法子,正好解決自己的燃眉之急。對嶽肅不封不賞,還讓你戴罪立功,到四川剿匪,反正我把壞人做儘,rì後封賞的事情,交給兒子來做,兒子來當好人,兒子來收買人心,這不是正好麼。兒子朱慈焴已經七歲了,明年就能夠上朝正式鍛煉了,雖然是光看不說,但等到十歲的時候,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宣布封賞你嶽肅,還不得讓你嶽大人感恩戴德。當然,要是能等到兒子十六歲,正式親政的時候,你嶽肅再回來,那就更好了,帝位穩固,你嶽肅幫著好好治理,也許就能保我兒子成為中興之君。張太後肚子裡的算盤敲的是梆梆響,微笑地說道:“鄒卿的話說的不錯,嶽卿雖然有功,但是同樣有過,單就他不顧自身安危,不顧社稷安危,以身範險之罪,縱有剿滅斬龍幫的功勞也無法彌補。就這麼定了,你去擬旨,申斥嶽肅一番,令他以後,不得如此,否則嚴懲不貸。再叫他戴罪立功,到四川當總督去吧。對了,他陳奏的褒獎有功將士的事,一概照準,該升官的升官,該賞銀子的賞銀子,該撫恤的就撫恤。他送來那麼多銀子,這點不過是九牛一毛。”對於嶽肅是否忠心,張嫣現在認為,還是忠的麵大,但她現在已經決定了,自己就把惡人做到底,好人麼,留給兒子來做。畢竟嶽肅真的有心造反的話,也不會送來這麼多銀子呀。有了這些銀子,朝廷起碼幾年之內都不會為軍餉的事情犯愁。“老奴遵旨。”*******************************************************鄒義離開慈寧宮的時候,心裡是美滋滋的,因為一切儘在他的掌握之中,嶽大人繼續為國儘忠,繼續為國效力,解決了四川的叛匪,江山就能安穩許多。自己這把年紀了,在這個位置上也坐不了幾年了,臨死之前,就過過癮吧,rì後不管是劉名果,還是曹化淳,你們想法子去爭吧。回到司禮監,鄒義很快把旨意擬好,交到內閣,閣臣看到之後,也沒有什麼可說的,就這麼辦吧。再者說,對你嶽大人的斥責,不也是愛惜麼。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傳旨太監離開běi jīng,快馬趕往浙江。可以說,在旨意到達之前,嶽大人就已經知道了上麵的內容。楊奕山的密信,早在兩天之前,到了嶽肅手中。嶽肅現已返回杭州,清剿斬龍幫餘孽的事情,自有下麵的官員來做。密信一到,嶽肅看過之後,竟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書房之內,蔣傑就坐在下手,看到嶽肅笑,忍不住說道:“大人為何笑?”“先生真乃神人也,在奏折送出之後。先生不是說,朝廷不對加以褒獎,反而會申斥於我,說我貪功冒進,至自身安危與社稷於不顧麼。沒想到。還真照著先生的話來了。”嶽肅非但一點懊惱之意,反而笑著說道。原來,在曹化淳帶著奏折離開湖州之後,蔣傑就和嶽肅進行了一番對話,蔣傑表示,朝廷絕對不會封賞大人,反而會已貪功之罪,斥責大人。當時嶽肅還問蔣傑是什麼原因。蔣傑沒有馬上回答,隻是讓嶽肅等。等聖旨下來。“先生。你是怎麼猜到的?”嶽肅問道。“大人已經位極人臣,馬上就要到了賞無可賞、封無可封的地步,您說現在立了這等功勞,讓太後再怎麼封大人。大人現在是太保,再往上就是太傅、太師,這個頭銜,太後還留著讓兒子來封呢。怎麼可能現在自己就封了。而且rì後,大人不知還要立什麼功勞,到了那個時候,還怎麼封呀?真到了無官可封的地步。那要有多麼可怕啊……”蔣傑先是微笑,後來臉sè變得凝重起來。“是呀……”嶽肅點了點頭,“本督已然位極人臣,功名富貴對我來說,已是身外之物。先帝知遇之恩,尚且未報,本督一定要以有用之軀,報答先帝厚恩。先生的一席話。將本督點醒,rì後的路。本督明白該怎麼走了。”“嗬嗬……”嶽肅笑了一聲,接著說道:“過幾天咱們就打點行裝。準備去四川吧。本督早就想肅清流寇,還我大明一個太平盛世。不過在走之前,本督還有一件事情要做。”“什麼事情?”蔣傑不解地問道。“那員蓋世驍將,本督一定要從裴玄那裡要來。”嶽肅說完,哈哈大笑起來。嶽肅所說的蓋世驍將,自然是裴玄的義子虎子。裴玄一直養傷,嶽肅也沒好意思給他提這事,現在大家都會杭州有一段rì子了,而且聖旨馬上就到,是讓自己到四川剿匪,現在不提,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次rì一早,嶽肅派人前往總兵府,請裴玄帶著虎子過府吃飯。總督大人宴請,裴玄怎能不來,隻是他不明白,嶽肅讓虎子一起去是什麼意思。但不明白也得去。當下,裴玄帶著虎子,前往總督行轅,行轅外的士兵進門通傳,不一會功夫,嶽肅親自出門迎接。裴玄與虎子給嶽肅見禮,客套幾句,三人一起入府,來到花廳。花廳之上,擺了兩桌酒席,一桌上麵,是金蟬、殷柱、童胄、鐵虯、厲浩然、厲浩荃。另一桌麼,便是嶽肅、蔣傑與裴家父子了。嶽肅一向不太拘泥,自己的手下,經常和自己吃飯,這都不算什麼。到得廳內,四人分賓主落座,再次寒暄兩句,嶽肅舉起酒杯,先乾為敬。裴玄父子與蔣傑也就跟著舉杯共飲。一杯酒入肚,嶽肅說道:“裴將軍,裴公子,本督今rì請二位過府,其實是向二位道謝的。上次一役,多虧二位鼎力相助,舍生忘死,才保住本督一命。原本早些時rì,就想請二位過府,但裴將軍有傷在身,恐有不便,所以就一直拖到現在。來,咱們再飲一杯,這杯酒是多謝二位的救命之恩。”此刻下人已經將四人的酒杯斟滿,嶽肅端起酒杯,是一飲而儘。嶽大人客氣,裴玄當然更得客氣,與虎子一起端起酒杯,再飲一杯。跟著由裴玄說道:“嶽帥實在客氣了,率兵增援,實乃末將的份內之事,何言答謝。末將未按大人的規定時辰,趕來增援,陷大人於危難之境,實在心中有愧,大人未加懲處,末將已是感激不儘。”“裴將軍這是哪裡話,本來麼,杭州到湖州,路程不近,讓將軍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趕來,已有些強人所難。將軍能在最為關鍵的時刻趕到,就已經是竭儘全力。而且將軍為了營救本督,抵禦叛匪,連最心愛的寶馬也捐軀了,本督甚是過意不去。一杯水酒,聊表寸心,還望裴將軍不要嫌棄。”嶽肅說完,再次端起酒杯。四人再飲一杯。但嶽肅一直沒有進到主題,管人家要人,絕不能開口就來,這不成了以勢逼人麼。雖然就是逼人,但麵子上也得過得去,讓人無可挑剔,否則的話,那位猛將兄心懷不滿,rì後出工不出力,關鍵時刻,再撂了挑子可怎麼辦。這回,嶽肅看向虎子,說道:“裴小將軍,力大無窮,武功蓋世,真令人佩服。本督被困,全仗小將軍策馬相助,來,本督敬你一杯。”“這……這是小場麵……彆的事……小的不敢誇口……但是打架麼……還真就沒怕過人……”虎子不太會說這等場麵上的話,出門的時候,裴玄本已叮囑過他,到了行轅,不要胡說八道。能少說完,就少說話,能不說話,就不說話。但現在是總督大人敬酒,而且還上來就一頓奉承,把虎子誇得是暈頭轉向,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說了。可不說話是不行的,所以好不容易憋出來這麼一番說辭。他的話還沒說完,一邊的裴玄,氣的是一個勁地踩他的腳,心中暗罵,“你說那麼多大話乾什麼,道聲謝謝不就行了。”裴玄那腳踩的不輕,虎子當下吃痛,不由得“哎呦”一聲。他的嗓門也大,整個花廳都聽到了,所有的人一起轉頭看向虎子。“裴小將軍,你這是……”嶽肅一臉笑容地問道。“我爹他不知道為什麼……在下麵踩我……”虎子頗為委屈地說道。“大帥……”裴玄趕緊站起身來,說道:“小兒口無遮攔,甚是不敬,末將在此,代他向大帥賠罪了。”“這是哪裡話……”嶽肅搖頭笑道:“裴將軍過慮,快快坐下。說實在話,本督還是十分欣賞小將軍的這等直爽xìng格。”“多謝大帥。”裴玄坐下,狠狠瞪了虎子一眼,說道:“還不多謝大帥。”“哦……”虎子連忙一抱拳,甕聲甕氣地說道:“多謝大帥……”其實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要道謝。“裴小將軍,不用這般拘謹,令尊太過謹慎了。來,咱們乾了此杯……”嶽肅舉起酒杯。“好。乾!”虎子趕緊也把酒杯端起來,還沒等嶽肅把酒杯放到嘴邊,他已把杯裡的酒一飲而儘。裴玄在邊上看的更是來氣,心中暗罵,“這小子,實在太沒有分寸了。”然而,令裴玄更加生氣的事,還在後麵呢。待嶽肅把杯中酒喝完,酒杯放下,說道:“小將軍真是好酒量呀,果然是虎父無犬子。”“那是……”虎子晃著腦袋說道:“我這酒量好著呢,這點酒算什麼呀,我在家一般都是用碗喝,可我爹在來的時候,非囑咐我,不能多喝,最多喝個三四杯。要不然的話,大帥如此豪爽,我肯定要回敬大人十大碗不可!”。明末中樞一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