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中樞一木匠 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天理昭彰(1 / 1)

毛家窪。畢虎的墳前。在嶽肅再次開棺驗屍的命令下達之後,縣城內與皇明鎮沸騰了,百姓們不約而同的趕往毛家窪,隻想看看這第二次開棺驗屍的結果是什麼樣?現在整個陽朔縣的百姓,基本上都知道嶽大人上次開棺驗屍吃了癟,屍體絲毫無傷。但這次他又開棺驗屍,難道是有把握了。大家都想瞧瞧,到底畢虎是不是被妻子謀害,如果有傷,傷勢會在哪裡?當然,其中也不乏幸災樂禍的,想要看看如果還是沒驗出來傷,這位嶽大人會不會言而有信,辭官不做。毛家窪從來沒有來過這麼多人,層層疊疊的人群,估計不下萬人,把小小的墳塋地擠得是水泄不通。嶽肅帶著金蟬、殷柱、童胄、鐵虯、阮傲月,並周氏、柳氏、洪軒以及三班捕快來到墳地。圍觀的百姓自覺讓開道路,讓嶽肅等人來到畢虎墳前。這一回,柳氏再無袒護周氏之心,對這個兒媳婦是怒目而視,若非身邊總有兩個差役攔著,估計已經上前同周氏拚命。嶽肅下令,讓土工挖開墳墓,取出棺木,再行開棺驗屍。與此同時,旁邊搭上蘆棚,嶽肅甚至還讓人將公案抬來,擺在蘆棚之下,看來是準備驗明之後,當眾開審。這一次負責驗屍的不再是那仵作,而是阮傲月,這個差事是她主動向嶽肅請纓,嶽肅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大膽的女生,微笑地表示同意。和上次的過程一樣,屍體抬到蘆棚之下,阮傲月帶著手套,親自檢查畢虎的七竅。她穿著男裝,旁人自是不知她就是嶽大人的婦人,要是被那些百姓知道,這則新聞肯定要比驗屍的結果還要轟動。金蟬、殷柱四個是清楚的,四人皆是目瞪口呆,簡直都不敢想象,縣令夫人的膽子怎麼這麼大。看到阮傲月一絲不苟的樣子,嶽肅的腦海中再次回想起黎蘭的身影,為什麼兩個人的身影這麼像。隻是他絕不相信,黎蘭會和自己一樣,得以重生。而他也不能將重生的秘密告訴任何人,隻能深深地埋在心中。阮傲月驗屍的手法很簡單,但卻很直接、有效,一塊磁石,一根銀簽。磁石隻要放在死者的七竅處,如果有鐵器在內,肯定會有反應。銀簽則是用來插進七竅,檢查其中是否有異物。在檢查的時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所有的眼睛全都盯在屍體上。很快,七竅全部查過,其中無任何玄機。這一下,圍觀的所有人都呆住了,一個個看向嶽肅,尤其是金蟬等人,似乎都有些傻了。嶽肅的為人他們是知道的,如果真的驗不出,肯定是會信守承諾。然而,嶽肅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緊張之sè,這倒不是他對阮傲月充滿了信心,而是他現在仍在回憶之中。驗屍的阮傲月似乎還是極為從容,不慌不忙,在七竅內沒有發現異常,她的目光又轉移到屍體的頂門。人在死後,身體的所有機能都會死亡,唯有一個地方,那就是頭發。最少還會生長兩到三個月,所以畢虎的頭發很長。阮傲月把磁石放在畢虎的頭上,輕輕移動,突聽“啪”地一聲輕響,磁石有了反應。就在阮傲月將磁石放在畢虎的頭頂時,周氏的臉上的神sè徹底變了,趴在擔架上的她,知道自己的死期來了。“回稟大人,磁石在畢虎的頭頂有了反應,頂門之內,應有鐵器!”阮傲月的這句回答,所有人都震驚了,嶽肅也從回憶中醒來。這一次,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阮傲月的手上。隻見阮傲月將磁石輕輕上拉,很快,伴隨磁石一起拉上來的,還有一根鋼針,看這鋼針的粗細,應該是納鞋底用的。“我的兒呀……你死的好慘啊……”柳氏一見到鋼針,徹底崩潰了,大叫一聲,整個身子栽歪過去,已是不醒人事。一旁的差役連忙給她按摩人中,等到柳氏醒來,發瘋似地朝周氏撲去,“死賤婦……你還我兒子命來……”看到畢虎頭頂的鋼針,差役都有些看不過眼了,對周氏報以深切的同情,而對周氏這個毒婦,則是無比憎恨。這一回,他們沒有去攔柳氏,任由她衝向周氏,守在周氏旁邊的差役,似乎也是一個想法,根本不加阻攔,任由老太太來到周氏旁邊。“賤人……我和你拚了……還我兒子命來……”柳氏哭天搶地,雙手在周氏的身上、臉上拚命的抓扯,抓的是鮮血淋漓。周氏絲毫沒有反抗,可以說,她就算想反抗,也是有心無力。昨天受了重刑,一條命已去了七成,哪還有什麼氣力。嶽肅、阮傲月、金蟬等人看在眼裡,都沒有出聲阻止,也是想讓柳氏發泄一下心中的怨氣。看到差不多了,嶽肅才重重地咳嗽一聲。周氏身邊的差役聽的明白,這是適可而止的意思,難道還能真的眼睜睜地讓柳氏治死周氏。大家一起動手,將柳氏拉到一邊。“還不將人犯帶上!”柳氏被拉住之後,嶽肅大喝一聲。差役立即將周氏與洪軒按到公案之前,嶽肅瞪了周氏一眼,大聲說道:“這便是所謂的天理昭彰,現在人證物證俱在,周氏,你還有何抵賴?還不速速招來!你可知道,此時此刻,本官就算將你刑斃,也是替民申冤,為國執法!”到了這個時候,周氏也知道,招與不招都是一樣,鐵證如山,即便再行抵賴,不過是受無謂的刑罰。畢竟畢虎臨死前,隻有她在房間,現在畢虎係謀殺,不是她乾的,還能有誰。“大人明察秋毫,小婦人願招。”周氏已經被柳氏抓扯的傷痕累累,有氣無力地道:“我丈夫平rì在皇明鎮上開設線絨店麵,自從小婦人過門之後,生意rì漸淡薄,終rì三餐,飲食維艱。加之婆婆rì夜不安,無端吵鬨,小婦人不該因此生了邪念,想要彆嫁他人。那rì洪軒忽至店內買貨,見他年少美貌,一時yín念忽生,遂有愛他之意。後來又訪知他家財產富有、尚未娶妻,以至他每次前來,儘情挑引,趁間苟合。後搬至家中之後,卻巧與洪家僅隔一壁,於是生出地窖心思,以便時常出入。總之rì甚一rì,情誼漸深,忽覺這不是長久之計,平rì隻可短暫,不能長相廝守,以至生出毒害之心,想置畢虎於死地。卻巧那rì端陽佳節,大鬨龍舟,他帶女兒玩耍回來,晚飯之後,又帶了幾分酒意。當時小婦人變了心腸,等他熟睡之後,用了一根納鞋底的鋼針,直對他頭頂心下去,他便大叫一聲,氣絕而亡。以上都是小婦人的一派實供,絕無半句虛言。”聽了周氏的敘說,在場眾人無不對她怒目而視,有的已然破口大罵,“死yín婦!”“賤人!”“打死她!”……柳氏聽到最後,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再次昏闕過去。嶽肅也是咬牙切齒,再次喝問道:“你這狠心yín婦,為何不害他彆處,獨用這鋼針釘入他頂心呢?”周氏說道:“彆處雖也致命,不過傷痕顯而易見,這鋼針乃是極細之物,針入裡麵,外麵頭發護著,一時也檢驗不出傷痕。此乃恐rì後破案的意思。”“好個yín婦,倒也是心思縝密,怎奈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讓你碰上本官。”嶽肅再次喝道:“那你謀死丈夫,是否與洪軒同謀,又為何將女兒毒啞?”聽了這個問話,周氏倒還好說,洪軒的心都快從嗓子眼蹦出來了。轉頭看向周氏,可憐巴巴地道:“你我情分一場,你可要實話實說啊。”說這話時,眼淚都好流出來了。他明白的很,周氏要說二人同謀,自己就必死無疑。周氏轉頭看了洪軒一眼,露出一絲苦笑,喃喃地道:“在床上的時候,你總說要與我同生共死,現在事到臨頭,你怎麼如此怕死……”“哈哈哈哈……”說到此,周氏淒慘地大笑起來,再次看向嶽肅,說道:“此事洪軒實不知情,後來他幾次問我,我都沒有同他說明。至於將女兒藥啞,此乃那rì洪軒來房時,被她看見,恐她在外麵混說,漏了風聲,因此想出主意,用耳屎將她藥啞。所言全部屬實,大人降罪就是。”“讓她畫供!”行文書辦將寫好的筆錄拿給周氏,等到周氏畫押之後,嶽肅當時宣判,“周氏謀殺親夫,罪大惡極,按照大明律例,處以淩遲。洪軒與周氏通jiān,雖未同謀害死畢虎,但命案終因他而起,通jiān已是鐵案,且知情不舉,罪大惡極,本該處以死刑。念他當堂供認不諱,本官又有言在先,予以從輕發落,故刺配遼東充軍。”****************************************************審清此案,整個陽朔縣是議論紛紛,嶽肅的名氣不脛而走,閒談巷議,都說嶽肅是古今罕見,堪比包龍圖、海青天的好官。不論什麼樣的疑難案件,到了他這裡,都能被審個水落石出。當時的社會,沒有什麼新聞媒體,個人的名氣,通常都是百姓往來傳播。傳到後來,難免誇張其辭,把嶽肅說成什麼rì審陽,夜斷yīn,和包青天一樣的官吏。廣西距離湖廣較近,嶽肅的名聲也被不少小商販帶到那邊。這一rì,有兩個行腳商人在武昌城外的一間客棧裡,高談闊論,聊著聊著,就說到嶽肅的頭上。那是將嶽肅誇的是天上有地下無,引來不少聽眾。說來也巧,這家客棧就是嶽肅邂逅李瓊盈,和結識金蟬、鐵虯的那家。二人議論嶽肅,聽眾裡自然有些插嘴打聽的,問一些嶽肅是哪裡人,是什麼功名之類的問題。店裡的小二一向是最喜歡湊這種熱鬨的,當聽到嶽肅,jīng神頭馬上來了,不等兩個商人回答,就擺出一副萬事通的樣子,誇誇其談起來。“你們說的這位嶽肅嶽大老爺,我可是見過的,他當初還住在我們客棧。那個時候,他剛剛高中解元,進城謝師。你們是不知道啊,嶽大老爺不禁文章寫的好,還擅長木工,他做的桌椅的款式,我見都沒見過。”在商人旁邊的那張桌子上,坐著一個中年文士,文士身邊還有兩個隨從。這中年文士姓徐名紹吉,原是江南道禦史,因明年是京察年,自己又是楚黨,故被升任吏科給事中,協助署理京察大計。為何在這個時候升他的官,其實很簡單,當時的吏部尚書鄭繼之也是楚黨。他這次來武昌,一是順道路過,二是看一位老朋友——李文彰。徐紹吉這人,你說他正直,這年頭官場上哪有什麼正直的主,大家都是結黨營私、黨同伐異。說他不正直,也有些不儘然,當禦史的時候,也算是個敢直諫的錚臣。聽到大家都在議論嶽肅,他潛移默化地將這個名字記在心裡,吃過午飯,帶著隨從進入武昌城。入城之後,直奔李文彰的府邸。李文彰這段rì子,過的特不順心,不為彆的,就為自己這個寶貝女兒。自從嶽肅去廣西陽朔上任之後,李瓊盈就一心想去看他,但李文彰怎會答應,於是李瓊盈又想出女扮男裝溜出家門的主意。怎奈李文彰有了前車之鑒,看的特彆嚴,還揚言要是女兒失蹤了,負責伺候女兒的下人,一律砍掉雙手。這一來,李瓊盈身邊的仆人,都行動起來,開始盯著她,生怕小姐丟了,連累到自己頭上。今年的鄉試已經舉行完畢,高中解元的是湖廣副將裴玄的兒子裴英傑。至於他是怎麼中的,估計是總結了上次的失敗經驗,這次下足本錢。李文彰有心將女兒嫁給這個裴英傑,但李瓊盈先入為主,打死也不乾,今天再次女扮男裝,準備溜走,結果有仆人通風報信,被老爹堵住。父女倆現在正在書房罵仗,李瓊盈喊出口號,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要是非逼她嫁給裴英傑,寧可自殺。父女倆都一臉火氣的時候,有家人通傳,說徐紹吉求見。李文彰隻好讓人在書房門口看著,以防女兒逃走,然後整理衣襟,到花廳接待徐紹吉。徐紹吉升遷吏科給事中,又協理京察,李文彰當然要好生招待,見麵後寒暄幾句,又嘮些沒營養的磕。到了晚上,準備了豐盛的酒菜,請來布政使鄒佳仁坐陪。畢竟不是外人,京察的時候,布政使大人還要帶團進京,現在引見一番,省的進京見麵之時,彼此不認識。三人才剛落座,隻喝了一杯酒,二管家就匆匆忙忙地跑到花廳,“大人……不好了……”李文彰狠狠瞪了二管家一眼,怒道:“沒看到我正在會客嗎?有什麼天大的事,不能過後再說。”“這……”二管家把頭垂下,卻沒退下。見他這個表情,李文彰明白,不是小事,說道:“有什麼事快說吧。”“是……”二管家見有外人在,不便直接開口,低聲道:“是小姐的事。”“她又怎麼了?”李文彰不悅地道。他為這個女兒是cāo透了心,生夠了氣。“剛剛給下人給小姐送飯,小姐非但不吃,還把飯菜都摔了出來。讓我們告訴老爺……說……說要是不讓她去湖廣見嶽肅……她就絕食……”二管家越說,頭就垂的越低。“她還翻了天了,不吃就不吃,下去吧!”說完,憤怒的一揮手,將人打發下去。等人出去,李文彰壓下火氣,尷尬地笑道:“讓二位大人看笑話了,我這個女兒,就是不省心……”一聽是嶽肅,鄒佳仁馬上說道:“是上次那個嶽肅……”“可不就是他,他一個七品縣令,又不是進士及第,以後能有什麼前途,我如何把女兒許配給他。”李文彰說完,獨自舉起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儘,可見確實是為女兒的事生氣。徐紹吉見李文彰和鄒佳仁說起嶽肅,似乎二人都識得此人,一下子想起自己在客棧中議論這個嶽肅,當即開言道:“你們所說的這個嶽肅,可是陽朔縣的縣令。”“就是他。”鄒佳仁納悶地看向徐紹吉,說道:“徐大人,您也認識他?”徐紹吉搖搖頭,笑道:“倒不認識,隻是今天中午在城外客棧用飯之時,聽過往行人議論起他,說他是少有的好官,明察秋毫,鐵麵無私,堪比海瑞、包龍圖。”“哦?”鄒佳仁眼睛一亮,說道:“這人還有如此大的名聲?”“名聲大小,我也不太清楚,隻是道聽途說而已。聽聞他是湖廣解元,鄒大人應該更清楚才是。”鄒佳仁確實清楚,不過他清楚的隻是嶽肅考場作弊,抄來的解元。至於官聲如何,卻是聞所未聞。李文彰無奈一笑,心想,這要是真解元,自己也就不必發愁了,一個沒有真才實學的解元,鄉試或許能蒙混過關,等到會試和殿試,想要混進去,簡直是休想。這年頭,考試作弊上去的不是沒有,但隻是個彆。尤其殿試這一關,隻要是皇帝不糊塗,你沒點本事的話,就等著腦袋搬家好了。“不提他了,要不是這小子突然冒出來,也不會有這事。咱們繼續喝酒吧。”李文彰說著,又端起酒杯。這當口,又一個下人跑了進來,手中還拿著一個信封。“老爺,您的信。”“哦?誰來的?”“是京城的方相爺派人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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