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許正一邊用羅翰交過來的水單填寫著會計憑證,一邊聽著兩人的談話,聞言頓時手一停,相當驚訝。老許可以說是看著羅翰進公司的。羅翰當上出納,也就是這一年的事情,雖然小夥子已有足夠的理論知識可以做會計,而且背後也有關係,但是,五柳環保集團總公司規定了,即使隻是最初級的會計文員,都至少要大專以上學曆,會計更是清一色的本科文憑,而其中的成本會計,又是重中之重,好幾個會計文員都盯著呢,哪裡輪得到羅翰這種子公司裡的出納來做?“啊?”羅翰同樣也意外地瞪大了眼。雖然陳立柱曾經說過,會提升他為正式的會計,但那是在他真正地拿到大專文憑,再工作了一段時間後才兌現,羅翰自己估計,怎麼樣也得過了一年左右。現在於經理突然提出來,莫非是受文正芬懷孕的影響?還沒有等他回答,於經理桌麵上的直線電話就響了起來。羅翰識趣的閉上嘴,看著於經理拿起了聽筒:“喂……”。沒聽兩句,於經理突然驚訝地“啊”了一聲,看看羅翰,笑嘻嘻的胖臉立刻變得相當古怪。羅翰立刻敏銳地意識到,這通電話絕對和自己有關。很快,於經理就點點頭:“行,他已經回來了,我馬上帶他過來。”然後掛斷電話,站起身來,雙眉已不自覺地擰起:“羅翰,走,跟我去一趟陳總的辦公室。”難得見於經理如此嚴肅,許叔第一個反應就是羅翰的工作出了問題,當下本能地看向羅翰,老成持重的目光裡已流露出淡淡的關心。羅翰倒是心中有數。自從做了這個出納,他從來都是小心翼翼,不管是經手的錢財還是彙出去的帳款,抑或是負責的帳本,他都是檢查再三才交付出去,寧願速度慢一點,卻不敢有半點差錯,而事實也證明,他的工作確實未曾犯過錯。那麼,陳立柱這時候找自己,想來不是挑錯,而是有其他的事。不管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且見招拆招。他隻是在工作上速度慢,並不代表他的反應也一樣慢!他點點頭,向關心自己的老許暗暗遞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迅速站起,乖乖地跟在於經理的身後一起離開了財務部。“奇怪,這才過去多久啊?老陳怎麼又要找羅翰呢?”於經理一邊在前麵走著,一邊想起今天中午陳立柱親口說出的消息。人人都以為,環保集團總公司的財務部總監是陳立柱這個董事長身邊最信任的人,但事實上,財務部總監是陳老爺子一手帶出來的,在感情上更加偏向於陳老爺子,而五柳綠化公司是陳立柱在接手環保集團之前,花費心血最多的全資子公司,於經理又是陳立柱在和陳嘯的生母分手後,情緒最低落的時候認識的,感情非同一般,坐上這個位置,也是陳立柱的一著後手。相比起集團的財務部總監,他才是陳立柱在財務上最得力的助手,也最了解陳立柱的心思。在陳立柱眼裡,妻子文正芬就是一個政治聯姻的對象,感情一般,對文正芬腹中的胎兒遠不如老爺子那麼看重,對文正強和文正風的印象更是遠遠比不上羅翰。隻不過,考慮到家庭穩定,陳立柱現在隻能先把處在敏感崗位上的羅翰調走,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會願意將出納這個職位讓給文家的人。所以,才有方才於經理的那番問話。不過現在,似乎又出了什麼麼蛾子。總經理辦公室在五柳綠化公司辦公大樓的三樓,前麵是行政部、IT部和兩個大會議室,羅翰一上來,隻覺得整層都靜悄悄的,遠不如二樓那般熱鬨,過道兩邊的盆栽雖然長得枝繁葉茂,卻如空穀幽蘭,孤芳自賞,渾不似二樓的那些充滿了活力。他並不是第一次去總經理辦公室,也不是第一次跟著於經理去總經理辦公室,隻是此時非彼時,他的心裡也不自覺就多了些緊張和沉重。不多時,兩人已走到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口。於經理在虛掩的房門上輕輕敲了敲,聽到一聲“進來”,便毫不遲疑地推門而進。羅翰跟在他的身後沉穩地進入,一眼就看見陳立柱並沒有坐在他那張據說已經用了十幾年的紅木大班台前,反而是沉著地坐在進門左側的那套紅棕色進口軟牛皮組合會客沙發的主位上,另一個身著藍黑相間的BOSST恤衫的微胖中年人與陳立柱隔幾而坐,剛好是背對著於經理和羅翰,知道兩人進來,此人隻是將身軀稍稍往左偏了偏,給於經理一個傲慢的側臉,微微點了點頭,卻是壓根沒有理會站在於經理身後半步的羅翰。羅翰一見到此人,警覺頓生:“他來乾什麼?”羅翰整個人迅速進入了備戰狀態。無他,這位傲慢的胖子,正是陳立柱的大舅子,文正芬的哥哥文正強,文氏集團旗下海潮音像有限公司的總經理。見於經理帶著羅翰這麼快就到了,陳立柱眼中迅速閃過一絲滿意,微微抬起下巴,朝自己左側的沙發示意:“都坐吧!”於經理也不客氣,淡漠地和文正強打過招呼,自顧自地在陳立柱和文正強之間坐下。羅翰猶豫了一陣,終究不好意思就這樣大大咧咧地坐在於經理對麵,瞥見旁邊有一把小電腦椅,便移過來靠在了於經理的身側,離那茶幾至少有一米之遠,擺明了自己就是個跟班。見他如此謹慎知趣,陳立柱板著的臉稍稍鬆緩了些,卻沒有立刻說話。會客茶幾上常年都擺著一套白淨的景德鎮茶具,陳立柱常用來招待客人,或者是與心腹手下聊天時喝上一壺。於經理這一坐下,也不等陳立柱開口,就自動拎起電磁爐上已開始冒煙氣的茶壺,麻利地洗過一遍茶葉,重新注入滾水,再分彆倒入四個小瓷杯裡。待茶注滿,陳立柱指指羅翰麵前的茶杯,淡淡一笑:“你也試試,味道不錯!”羅翰順服地應允,眼角餘光卻瞥見文正強的眉頭微微一皺,心裡頓時大爽。喝了一杯先苦後甘的烏龍茶後,陳立柱淡淡地看向羅翰:“你上午去銀行了?”羅翰一愣,隨後恭敬地回答:“是,給運成花料彙款。”“沒去其他地方?”陳立柱的聲音裡聽不出喜與惡,隻是眼神頗有些犀利。羅翰心裡一跳,老實地承認:“彙款辦得很順利,所以我又去西北郊區,那裡有個彆墅區新開盤,我去看了看。”這事情瞞不住,車子上能算得出裡程的。於經理一怔,很意外他的回答,但並沒有說話。陳立柱的眼神慢慢地緩和下來,複又變得深沉:“難怪正強他在那裡看到你的車。怎麼想著看彆墅?想買一套?”於經理一驚,已明白他喚自己同來的用意。以羅翰現在的工資,怎麼可能買得起彆墅?除非是動用公款。文正強專門跑過來說明此事,隻怕就是想趁此機會把羅翰拿下來。換作平時,於經理當然不相信羅翰會這樣做,這幾年,他在財務部看著羅翰一步一步地成長,成熟,深知羅翰不是那種好財之人。但是,若是陳嘯失寵,兩個小年輕一衝動,倒不是沒有這樣的可能。他看向羅翰的目光頓時多了些緊張和擔憂。羅翰的心跳頻率,在陳立柱問完話後,驟然間,跳到了有史以來的最高!“難道文正強知道自己買了彆墅?”雖然買彆墅的錢是用野生人參換來的,但羅翰目前除了陳嘯之外,不打算告訴任何人。尤其是在這種三堂會審的狀態下,更加不能說。不過這個念頭,隻是在羅翰的腦海裡一閃而過,就被他迅速否定。彆人不敢說,但自從去年,文正強的兒子和他同時向陳嘯借車,卻輸在他手裡之後,文正強便異常地不待見自己,以此人的性子,要真的找到了自己買下彆墅的證據,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平靜。而且,自己好歹也算是招行的VIP,招行應該不會隨意將自己的信息泄露給這種生意人。想到這裡,羅翰的心就安定下來,故作一愣,趁這短暫的機會,大腦飛快地轉著,尋思著該如何回答。感謝活躍水對身體的改造,他的反應在這種未知的壓力下,竟是前所未有的迅速,片刻間,他已經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