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沒有怎麼樣, ”什麼示弱裝傻,統統忘記, 夏耽老老實實地交代,“我沒事, 倒是你,你是怎麼來的這裡?你的身體,你的眼睛……你……”她很想問“你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樣”,但又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太過突兀暴力。萊伯弄成今天這個樣子,一定不是他自願的,逼迫人家回憶痛苦過往, 不是她的為人之道。“……沒事就好, ”萊伯看上去大大鬆了口氣,一下子緊緊地抱住她,力氣之大,甚至讓夏耽覺得有點疼, “如果他們敢傷你, 我就扒了他們的皮。”他一把抱起夏耽,讓後者一陣驚呼,卻又動彈不得。穿過幾道石門,兩個人到了一間彆有洞天的小房間裡,比其他地方,都要乾淨明亮,雖然地方小了點, 卻也還算舒適。“這裡是我住的地方,在這裡,會比較安全。”萊伯扯著他嘶啞的嗓子,安撫地揉揉夏耽的腦袋,對她微微一笑,笑容甜美純淨。如果不是萊伯外形的巨大變化,和他精裝健碩的身體,光看萊伯有點羞澀、有單害臊的笑容,夏耽恍惚間,還以為自己回到了過去。“你就這麼把我帶走了,不怕他們報複你嗎?”“沒關係,我已經不是剛來這裡的我了。”他低頭,嘴角微微上揚,眼神有些發暗,聲音,卻是釋然的,“見到你,我才知道這些時候,我經曆的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強大,更有資格保護你的曆練。有了你,我才會變得更加完整,所以,我從來沒有絕望過,我知道隻要我或下去,就能再見到你。我會保護你,你是被捉到這裡來的?怎麼會?那個時候,我不是已經把他們都帶走了?”萊伯隻問夏耽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就算她再怎麼關心,卻對自己曾經經曆過的一切,絕口不提。他不想再回憶那些屈於人下的歲月,也不想讓入侵者肮臟的手段,和各種殘忍的玩法,侵蝕他的夏耽。夏耽猶豫著自己到底該不該,把對入侵者揭露的計劃,全部都告訴萊伯。畢竟萊伯也曾經參與過,對蜥蜴人和獸人的屠殺,萊伯對她雖然很保護,但是他心裡對蜥蜴人和獸人的態度,卻很無所謂,她又問了幾句,“如果你可以從入侵者手裡救我,那為什麼不回去?”“回去?回哪裡去?蜥蜴人那裡,還是獸人那裡?”他臉一陣譏誚,嗤之以鼻,“兩邊都不會在乎我的死活,也都不是我生活的世界,夏耽,你運氣很好,無論是蜥蜴人還是獸人,都把你當成寶貝,但我不是,我失蹤了,蜥蜴人沒有嘗試過來搜救我,獸人把我當成蜥蜴人的走狗,不願意接受我,入侵者折磨我、囚禁我,無論哪一邊,我都沒有感情,都不在乎。就算是哪一邊滅絕了,我也不會唏噓感歎,隻有你,隻要有你,我都無所謂。”說他是執念也好,是無理取鬨的固執也好,萊伯心裡,會放在第一位的人,從來也就隻有夏耽一個。“那如果是我呢?”夏耽忽然抓住他的手,溫暖又柔軟的,她身上的氣味,比過去要濃烈上一百倍,緊緊是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他,就可以讓他淪陷,“如果是和我在一起,那麼離開這裡,毀掉這裡,你願意嗎?”“夏耽,看來你還不明白,”萊伯有些苦澀地提起嘴角,撫摸她站了灰塵,卻依舊明麗動人的臉頰,“你在我心裡,是誰也不能比的,我們都還沒有成年的時候,是這樣,現在,你我都成年了,還是這樣。不要說是毀掉這裡,就算是殺掉首領,拿來給你玩耍,也不過是你一句話的事情。”“那好,”夏耽雙眼晶晶亮,盯著萊伯,“萊伯,下麵我要告訴你一個故事,關於我的身世,和我接下來打算做的事情,我相信你,也不想騙你,所以我說完這個故事,你可以選擇幫我,或者不幫我,但是我信任你,所以,請你至少不要阻攔我。”她知道萊伯變成現在這樣,自己沒有責任,但當初和他的分離簡簡單單,兩人再見麵,卻是滄海桑田,夏耽心裡覺得難過,不願意把計劃瞞著他,所以,就在他小小的房間裡,把貓耳人、獸人、蜥蜴人還有入侵者之間的故事,全盤托出。她本來的計劃,是乘著入侵者不知道她是誰,混進洞穴裡,假裝被俘,再在首領的房間,尋找入侵者這麼多年來,燒殺搶掠留下的證據,然後直接獸化,用遠古貓耳人的力量衝入重圍。這計劃本來沒人答應,尤其是艾爾法,直嚷嚷著要代替她去。但入侵者隻有麵對雌性的時候,才會最大程度地放鬆警惕,這一點,誰也不能否認。賽倫斯去通知獸人長老,班尼準備帶著蜥蜴人軍隊,如果和夏耽約定的時間一到,她還沒有出來,就直接由艾爾法,帶著眾人轟到老巢去。“這就是我們的計劃,”夏耽表情嚴肅,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萊伯,“如果你要走,那現在就走,隻希望你不要攔著我。”“我明白了,我不會阻攔你,你在這裡,等我一下,千萬不要出去。”萊伯聽完,臉色平靜,治隻交代了一下夏耽不要亂走,就一個人出去了。夏耽在洞窟裡呆著,有些擔心,但自己反正也在洞窟裡,現在有萊伯願意幫助她,她心裡安定很多。洞窟的室內非常簡陋,家具除了一張床以外,幾乎就沒有什麼東西了。洞窟裡常年陰冷潮濕,她曾經以為自己被帶到部落,經曆媾刑、羞辱,恐懼,就已經算是跌宕起伏;這麼看起來,萊伯經曆過的東西,遠比她要多得多。夏耽知道自己一直都很幸運:艾爾法死而複生,一直都陪在自己身邊;賽倫斯為了部落,雖然曾經出賣過她和艾爾法,但畢竟沒傷害過她性命;奇樂和小雨這對奇葩……夏耽抱著膝蓋呆坐著,決定還是不予置評了。如果說萊伯經曆了那麼多,失去了那麼多,問他心中有沒有怨恨。他覺得,一定是有的。他看到入侵者的嘴臉,就覺得惡心,以前被首領天天壓在身下,什麼樣子的折磨沒有受過,他每天都對自己說,等他變得強大,就要報複他們,殺光他們。但是等他成年,從實驗室裡出來的身體發生了巨大的力量飛躍,他又猶豫了。他從弱小的時候開始,就幫著入侵者,做誘餌,不少獸人和蜥蜴人,都因為他,才死在入侵者的手裡。飼育園沒有派人來找過他,獸人那邊,他也沒臉呆下去。所以力量足夠的時候,他又覺得沒了動機:反正他也不屬於任何一邊,和入侵者,正好同流合汙。但是現在不同了。他有了夏耽。雙手沾滿鮮血,他一路順著通道殺進去,直接踢開首領房間的大門。正在哀嚎的小雨,和享受無比的首領,看到他,都是一愣。首領皺眉,“你怎麼進來了?!”這個問題,一直到蜥蜴人和獸人聯合大軍殺到之際,都沒有得到答案。首領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明白,明明應該被他訓練得很好的小瞎子,為什麼可以讓一個小妞一句話,就給拐帶跑了。他更不明白,自己橫行巨樹和石頭城之間那麼多年,燒殺搶掠,栽贓陷害,就算再粗製濫造,也從來沒有失敗過,眼看蜥蜴人和獸人之間,一年比一年關係緊張,簡直到了見麵就相殺的地步。但是,為什麼四足獸部落的長老,和蜥蜴人執行者班尼,會肩並肩地站在他麵前?雖然一老一少之間,劈裡啪啦的火光還是熊熊不熄,但是他們現在統一且唯一的目標,都放在入侵者首領身上。蜥蜴人和獸人,一次又一次地從洞穴裡,把當初從兩邊搶走的財物,都搬到空地中間。比如蜥蜴人流傳多年的匾額、獸人遺留下的遠古貓耳人雕塑,大量黑市交易的現今,和一個半死不活的小雨。一直以來,都以為是被對方奪走的重要寶物,居然都在入侵者的巢穴裡,被發現了。長老和班尼的臉色,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難看。這就好比兩個鬨彆扭的戀人,冷戰了好幾年,都以為對方背叛自己,出軌了,等到第三方介入,列出重重證據,結合實際,才發現,兩方彼此深愛,從來也沒出軌。——這麼多年的冷戰熱戰,都是給一個小賤人給攪合的。現實是多麼讓人扼腕,讓人丟臉。尤其這對小情人,已經你打我我抽你,來來回回打了不知多少次。顯然兩邊都覺得很丟臉。“既然這是真的,”長老清咳兩聲,“那麼我們改天找個機會,好好討論一下今後的相處問題,奇樂,去把小雨接回來。”站在長老身邊的奇樂,看到艾爾法沒事,小雨卻人形不保,臉上那個精彩紛呈。本來他都打算好了,等艾爾法被蜥蜴人弄死了,他就直接帶著他的屍體回去,這麼一來,變成蜥蜴人的賽倫斯,肯定也沒有容身之處,自己一躍成為部落裡的第一雄性,小雨、夏耽,還不都是隨便自己想o誰就o誰,想x哪裡就x哪裡的事情。但是這個計劃,怎麼就忽然之間,土崩瓦解了呢??艾爾法沒死,夏耽跑出來了,小雨反而不成人樣,現在長老,居然還要和蜥蜴人何解,讓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奇樂和入侵者,肯定是場子裡,最傷心的兩個人,隻是一個哭不能言,另一個,五花大綁,被兩邊人馬共同看守,插翅難飛。入侵者的巢穴,一直都是易守難攻的絕對領域,這次如果不是從內部搞垮,肯定沒那麼容易占領,兩邊人馬各自回家,萊伯、夏耽、艾爾法和賽倫斯,卻立場尷尬。尤其是艾爾法和賽倫斯,都長了異類的外形,究竟要怎麼處理呢?最後商量了一下,夏耽跟著艾爾法,回蜥蜴人這兒,賽倫斯要回部落。“那萊伯呢?跟我們回去嗎?”夏耽回頭,對萊伯微笑,卻被他拒絕。“不用管我,”他麵無表情地拒絕,“我有自己呆著的地方。”他殺過蜥蜴人,也殺過獸人,如果不是這次戴罪立功,不是夏耽一直拍胸脯保著他,他估計會和其他入侵者一樣,被當場處決,或者待罪候審。他不想回到被人仇視的地方,隻有孤身一人,才是自由和灑脫。反正……不能擁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到了哪裡,都是寂寞。說完,也不等其他人反應,他深深看了夏耽一眼,幾個跳躍,就消失在樹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