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法!”夏耽壓低聲音, 朝著艾爾法耳邊吹氣。艾爾法的耳朵顫抖了一下,投來不讚同的目光, “小乖,彆瞎吹氣了, 等下吹發|情了怎麼辦?”“但是……”她企圖再力爭兩句。“獸人的行跡隱藏,是整個繁殖星球中最好的,我們會被對方發現的概率非常非常小。而且入侵者這樣的敗類,就像雜草一樣,不除掉的話,早晚會瘋長到整個星球!”艾爾法認真地轉頭看著夏耽,卻又被她閃閃發光的小眼神逼得麵紅耳赤, 立刻彆開頭, “而且老子既然是死在他們手裡的,現在能把這群廢柴打得落花流水,當然要乘勝追擊!”好一個乘勝追擊。入侵者在雪地裡前進的動靜很大,就算和他們隔開數百米的距離, 隻要豎起耳朵, 夏耽還是能很輕易地聽到他們倉皇趕路的聲音。一行人在雪地裡追逐了半天,越來越靠近獸人居住的石頭城,和蜥蜴人居住的巨樹之間的空地。這裡除了荒野,就是一些光滑的石頭山,能躲藏的空間越來越小了,艾爾法和夏耽每一個動作,都要充分考慮隱匿蹤跡的可能性, 而他們前麵的入侵者,卻如履平地,腳步飛快。夏耽覺得,這樣衝動的追下去不是辦法,她回頭看了看艾爾法,有點泄氣,“看來是追不到了。”誰知後者卻忽然豎起耳朵,兩眼發光,十足一隻大狗摸樣,“等等!我認識這裡!”他拉著夏耽的手,彎腰鑽進了邊上一個比他自己還矮一個頭的山洞。洞裡阻擋了外界寒風,溫度升高不少,狹小的空間,讓艾爾法走起來很吃力。這種山洞彆說是高大的蜥蜴人或者入侵者了,就連普通的獸人,都根本不可能在意。“我小時候走過很多地方,”艾爾法低頭,躲過頭頂凸出的石頭,護著夏耽的腦袋,“這裡是獸人和蜥蜴人的邊緣地帶,兩邊勢力的盲區,那時候年紀小也不怕死,曾經在這裡聽過一些神奇的聲音。”“……什麼……?”夏耽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噓——”艾爾法伸手抵住她的嘴,“耳朵貼在石壁上。”“媽的,那幫子獸人瘋了,這次絕對是我們不小心,才會被他們乘虛而入!”有個粗獷的聲音,邊罵邊喘氣。“是啊,本來那小瞎子很不容易才混進去的,原本跟著逃跑的蛇族,說不定還能多發現一個時間縫隙。切,真掃興!”“那個瞎子呢?”“誰知道,大概又在陪老大玩了吧!”“他倒是很耐玩嘛!哈哈哈哈……”一群人哄堂大笑。模糊的聲音傳到了一牆之隔的夏耽和艾爾法的耳中,兩人沉默對視,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不可思議:這些獸人嘴中的“小瞎子”,是什麼人?“還要去哪裡呢?”在狹窄的洞穴裡休息了一會,恢複力氣,整理一下行李,兩個人站在空曠原野中。耳邊是無儘的風霜和白色,背後就是入侵者的基地。“艾爾法,”夏耽轉過頭,很認真地看著他,“其實我一直都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問。”他也難得正經,低頭看她閃閃發亮的眼睛。“當初為了保護我,而讓你死掉一次,你有後悔過嗎?”如果再試一次,如果知道結果,如果不能複活,你會不會就改變主意了?會不會,我並不是那個唯一的人?“噗,”沒想到那麼認真的問題,艾爾法卻噴笑出來,“如果有必要,就算是現在再衝進去跟那些個入侵者拚命,我認為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他邊說,便伸手摸摸夏耽的頭,“因為是小乖,所以我才會毫不猶豫地保護你,隻要你還是小乖,我就會一直都毫不猶豫地保護你。”真是一番真心真意的表白,艾爾法幾乎就要被自己給感動了。“真是個笨蛋。”“哈?”他的小乖沒有淚光閃閃,也沒有抬頭感動地看著他。而是低頭整理自己部分獸化了的毛毛爪子,臉頰卻有點不正常的粉紅色,“……真的是隻有一根腸子的家夥。”她嘀嘀咕咕。就連表白,也是聽上去那麼不切實際的、誇張的,卻又偏偏都是真話。他是真的,可以為了自己再去死一次。自己的性命,自己的安慰,全部都被他放在了最最重要的位置。怎會有這樣的人呢?怎會有這樣的,就算身體更換,就算樣貌變化,隻要是他的靈魂還在,就可以全身心地保護自己的人呢?能夠在害怕的時候,擔心的時候,碰到這樣一個願意隨時隨地保護自己的人,對自己來說,就已經是最最值得高興的事情了吧。“嘭”一聲響,爆裂的塵土和飛揚的雪花,瞬間將兩個人之間的寧謐和安穩打碎。“怎麼回事?!”夏耽瞪大了一雙眼睛,視線中都是紛紛揚揚的雪花,還有隨炸彈一起發散開來的橙黃色煙氣。艾爾法就在他邊上,強有力的手臂護著她的身體,“這是蜥蜴人的催淚瓦斯,怎麼可能……”現在的蜥蜴人不是正應該在冬眠時候,怎麼會有人朝著荒郊野外的發射催淚瓦斯呢?從瓦斯來的地方,漸漸地出現了模糊的人影,嘴裡高呼著“找到了找到了,就是這裡!”一邊朝夏耽和艾爾法的方向衝過來。瓦斯的氣味讓夏耽和艾爾法都不停地咳嗽,眼淚不斷地流出來,讓人根本無法順暢地呼吸,更加不要說開口說話了。夏耽的心緊緊揪住,但一旁的艾爾法卻拉著她朝邊上的樹叢躲過去,護著她重新鑽進剛才的那個狹窄洞穴,“他們不是來找我們的,先等等。”洞穴裡的空氣不流通,鑽進來的催淚瓦斯根本讓人沒法呼吸,夏耽幾乎是整個人都趴在地上,肺部像是要炸開一樣。而艾爾法,就像是一張巨大的毯子,貼在她身上。近在咫尺,呼吸清晰可聞。靠近泥土的地方,冰涼的雪被他們的體溫融化成水,帶來絲絲涼意,稍微維持了周圍空氣的清新。夏耽隻能小口的急促呼吸,周圍除了泥土的腥氣,就是刺鼻到讓人昏厥的瓦斯味道。她被死死地壓在地上,動彈不得,也無法發聲。……呼吸不到。緊緊閉著眼睛,用最後的力氣,“……艾爾法?”身上死死沉寂,沒有回應。果然,後麵的情況,就如艾爾法所推測的。原本躲藏在洞穴裡的入侵者,受到了催淚瓦斯的驚嚇,紛紛衝出來,但是等著他們的,卻是密集而激烈的子彈攻勢。“啪啪啪”。“啪啪啪”。到處都是爆炸一樣的槍聲,入侵者就算外皮肥厚,也擋不住連續激發的子彈,兩方激烈衝突,武裝著的蜥蜴人也沒討到多少便宜:他們的身體相對入侵者瘦弱,這時候處於冬天,根本抵擋不了嚴寒天氣,就算穿了外衣,也還是行動遲緩很多,有不怕死的入侵者衝上來,兩邊距離一小,就是硬生生的肉搏。這時候的蜥蜴人,就處於絕對劣勢了。兩邊的人數都不斷減少,但到底是蜥蜴人準備充分,帶著防毒麵具,帶著充分的裝備,殺倒了一批又一批的入侵者。後者眼看對方人多勢眾,不知是誰吹了聲口哨,就仗著對這片荒野的熟悉,瞬間跑了個沒影。兩邊的戰鬥,暫時告一段落。“不要追了,”站在蜥蜴人最前邊的身影,身上的衣服上,畫了代表領導地位的圖騰,他摘下臉上的防毒麵具,露出一張年輕的臉,臉上絲毫沒有剛剛經曆一場血戰的煞氣和熱火,“就憑你們,追不上的。”“賽倫斯!!你小子說什麼呢!真以為你是領頭的了!”後麵有蜥蜴人對他怒吼,立刻又被其他人拉住了。“……”賽倫斯回頭看了他一眼,刀痕一樣的獸瞳,看得後麵幾個人,心裡都是一涼。有人看不過去這種針鋒相對的情況,終於出來打圓場,“算了算了,既然任務成功了,大家就先扯回去吧,外麵挺冷的,大家一定也想回去呆在樹上。”“我還要在呆一會。”叫做賽倫斯的青年看了眼身後部隊,對他們點點頭,也不管其他人答應沒答應他,又重新戴上了防毒麵具。“但是……就你一個人……”提議回去的人有點猶豫。“哼,彆管這小子,他不是死不掉嘛!”挑釁的家夥對著賽倫斯的背影“呸”一聲,第一個領頭撤退。其他人看看前,看看後,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擺脫不了家裡的誘惑,決定先離開。很快,整片白茫茫的空地上,除了屍體以外,就隻留下了叫做賽倫斯的蜥蜴人一個,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蜥蜴人灰青色的外衣,在紛紛揚揚的雪場裡,看上去猶如枯死的樹枝,了無生趣。他站了很久,直到確認周圍再沒有蜥蜴人之後,才慢悠悠地,踱步到了先前,誰也沒有注意到的小石頭縫隙邊上。賽倫斯蹲下身,撥開擋在縫隙前的枯枝,露出洞穴裡麵的情況。這個洞穴很狹窄,對沒有獸化的獸人來說,可能剛剛好容身,但對於兩米多高的蜥蜴人,和入侵者來說,都太狹窄了,根本進不去。但是,從這個洞穴裡,隱隱約約散發出來的,獸人雌性獨有的體味,卻隨著空氣裡的風和雪,飄散出來。“……找到了。”賽倫斯蹲在原地,掩藏在防毒麵具後麵的臉,不知不覺,露出了一個誰也看不見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