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向仇麵色猙獰,咆哮道:“你小子有種就直接開炸!炸!最好連你父親,一塊兒炸了!”他這話,直接說入陳方的心坎,這正是陳方擔心的。陳方做事雖瘋狂,但卻是心如明鏡,此行第一要務是救父親,殺人,是其次。若是本末倒置,被怒火攻心,失去理智,引爆大陣,那結果人殺了,但父親也就跟著沒了。心頭雖這麼想,他卻是沒有表現出來,依舊是那副平靜的臉龐,繼續數道:“八息。”還有兩息!陽向仇沒有再說話,他死死盯著陳方,若非這可怖的大陣架在那裡,他都想從上去將陳方給撕成碎片。“九息。”陰陽子看向下方的一處山峰,心中焦急如焚。“十息。”“既如此,都去死吧。”陳方聲音沒有一絲波動,似乎那大陣之內,沒有那上萬人,更似乎,沒有他的父親。他單手掐訣,大陣嗡的一聲。陰陽子麵色大變,運氣修為,剛欲衝著下方的那座山峰,吼出聲來,卻見,一道人影一閃,出現在陳方麵前不遠處。“住手!”陳方頓下動作,冷冷看去,一言不發。老者身著一襲灰袍,長發披肩,雙目淩厲如鋒,看著陳方,道:“少年人,告訴我,為什麼要這麼做?”陳方眉頭一皺,繼續掐訣。“慢!”老者驚怒交道:“你在這等會!”瘋子!他暗罵一句,不敢再多言,看向陰陽子,怒斥道:“如實說來!”他閉關多年,對於外事,根本不聞。像他這樣的人物,是一個宗門的象征,根本無需露麵。待得他露麵的時候,就是宗門出現生死危機之時。如今日。這獄鎖爆破大陣,就是他們的索命之陣!不爆,則已。爆,則亡,則一切消失。陰陽子麵色陰晴不定,片刻之後,邊上的華茂歎了口氣,卻是開口,將事情,原原本本道了出來。從派陽焱、奇修兩人到紅葉國,到被陳方斬殺,再到陽向仇尋仇,殺陳方全家,抓他父親,全都一一道出。這會,他可不敢大意了,也不敢包庇陽向仇,有所隱瞞,隻希望老祖快點出手,解決眼前的危機。當然,他也將陳方收取買路財那些事,都給說了。這不隻是要死人,一旦矛盾再次激發,那是連陰陽山的道統,都要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大事!他從小在這陰陽山長大,一身修為也是從這裡習得,這裡,就如同他的家,他不願看到家園被毀。想到這裡,他看向上空那個冷峻消瘦的少年,目中露出淡淡的同情之色。同樣都是家,他的家,毀在了陽長老的手裡,豈能不怒?華茂明白,現在唯一牽製住那少年不動手的,就是那唯一生存的父親。但同時,他又暗暗敬佩,如此年紀,如此修為,如此心性,如此膽識,卻又重情重義,實乃當代絕世天才!緊接著,他腦中一動,卻又心頭大震!是的,這樣的心性和膽識,這樣的重情重義,如果交出他的父親,陰陽山的下場……他頓時看向灰袍老者,驚叫道:“老祖,讓他先撤去大陣,才能交人!”人都是自私的,對方全族被自己的人屠殺,他是心存同情。但那同情,也僅僅是感慨間的一瞬而已。同樣,也僅僅是同情。不可能因為同情,讓自己的人陪葬,他沒有那麼大的胸襟。相反,正因為同情,他感受到了那種悲和怒,才要製止!才要抹殺!撤去大陣,己方這些人,可以在瞬息,斬殺對方!消除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險因素!灰袍老者知道他的意思,沒有說話,他也是護短的人,陽焱奇修先是死在陳方手上,陽向仇為重孫報仇,一怒之下殺掉對方全族。雖說有些過了,而且違反了江湖的潛規矩:禍不及家人。但,過了就過了,過去了就過去了,他不可能讓陽向仇,自抹脖頸,以死謝罪。他認為,事情還有餘地。他看向陳方,淡淡道:“事情我都知道了,對於你族人之死,本座深表惋惜。”在他眼中,陳方就是個小孩,一個比較機智靈活的小孩,因為不知碰到了什麼奇遇,掌握了這個威力可怕的大陣,以此要挾。這完全是小孩子的拚命把戲。“但你父親既然存活,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說明陽長老也不想與你把怨結深,我便讓陽長老將你父親歸還與你,你帶著你父親,離去吧。”話罷,他不待陳方說話,便是看向陽向仇,冷冷道:“把他父親帶出來,還給這個少年。”他同樣不待陽向仇說話,轉頭看向陳方,道:“現在,把大陣撤了吧。”陳方臉色平靜,看著灰袍老者,如同看死人一般。灰袍老者眉頭一皺,有些不喜,這時,一個傳音落入耳中,“老祖,他父親已經不在陰陽山!”什麼?!灰袍老者心頭一驚,道:“被你殺了?”陽向仇猶豫一會,道:“不如……”“好!”片刻。一身材壯碩的中年大漢,被帶了出來,腦袋被一黑色布袋罩著,看不清麵容,氣息還算平穩,顯然沒有受什麼大傷,但卻是處於昏迷狀態。灰袍老者和藹笑道:“年輕人,你父親帶來了,把大陣撤了吧。”陳方看著那昏迷的大漢,心中平靜的火海,開始翻湧起來。一眼看去,是陳天陽的身影,無疑。但,這如何能瞞得過他的眼睛!陳方深吸口氣,看著下方的一座座山峰,喃喃道:“爹。”他沒有看到他爹。就在灰袍老者出現之後,那輕鬆誠心的交談間,下方上萬弟子,都在不斷忙碌著,看起像是驚慌逃竄。實則,有序走動。正在這時,一層巨大的光幕,出現在山峰之上,在大陣之內。一股不可擊破的厚重感,傳蕩而開,卻被大陣的狂暴氣息衝散。顯然,他們為了預防,還是做了一定的防護。看清一切之後,他目中露出果斷,咬破舌尖,噴出一大口精血,掐訣之下,精血在身前凝聚,化作一小粒血珠。血珠懸立在身前。不夠!他再次咬破舌尖,連噴出數口殷紅血液,全部都是精血!噴出的精血包裹住那小血珠,在他的法訣變動之下,凝聚成了一顆稍大的血珠,有小指頭大小。做完這些,他的臉色蒼白如紙,氣息一下萎靡下來。此乃引魂之法,需消耗自身大量的精血,用血脈之力,煉製成引魂珠之後,若方圓千裡之內,有至親之人的存在,便可感應到。若在千裡之外,隻能感應到是死是活,去向不明。吞下一把丹藥,強忍著體內的虛弱,他再次打出一道法訣,沒入血珠之內,血珠變得凝實起來,其上暗黑色的符文繚繞。引魂珠,成。陳方雙眸凝視,死死盯著引魂珠,半刻鐘過去,卻不見半點反應。不!他心頭不甘,雙眼再次布滿血絲,再次掐訣。忽的,引魂珠亮了!但,隻是發出淡淡的光暈,並沒有指出確切的位置。說明,父親陳天陽還活著,隻不過,不在這陰陽山內。陳方心頭微微一鬆,俯視整個陰陽山,目中,露出一抹嗜血之色。雙手法訣急速變換,大陣開始嗡嗡作響,氣息越來越狂暴,空氣都是一陣倒卷!“陳方!你父親不是在這裡嗎?你為何還要如此!”陰陽子驚怒大吼道。陽向仇處理陳天陽的那些事,他根本不知道,也不關心,隻覺得既然人落入陽向仇手裡,那定然是不會好過的,自己算是泄了火麟宮內外的氣了。故而眼前這人,他以為真是陳天陽。陳方置若罔聞,法訣繼續掐動。灰袍老者也是臉色難看,他發現自己小看了對方,對方根本就不理會他的作假,自己完全就是隻猴子,在自以為是的耍戲!感受著急劇狂暴起來的大陣,他心頭驚駭,隻覺體內的元力運轉,都被壓製得極為緩慢,他開始怕了!這會,他才真正認識到,這大陣的可怕!更可怕的,是上空,站立在鼎上的,那個麵色冷峻的少年!頓時喝道:“有話好說,快快停手!”見陳方沒有反應,他立即看向陽向仇,怒吼道:“你出去,向他認錯,謝罪!”這會,他管不了那麼多了,什麼顏麵,什麼護短,都不要了!在他心中,不管是顏麵還是護短,都是建立在生命的基礎上。活著,才有麵子可言,也才能護所謂的短。陽向仇心中大駭,不可置信道:“老祖,你讓我出去送死?”灰袍老者一把揪住他,拎到了陳方跟前,兩方就隔著一層獄鎖爆破大陣的光膜,距離這麼近,他心中更加驚悸,也就更加確定了,舍陽向仇保自己的方法。“我將人帶來了,讓他向你謝罪,你先住手,先聽他把話說完!”他的話,還是有點效果的,陳方手上的動作,果真一頓,雙眸冷視陽向仇。他在等他說話。“老祖,你、你真的,要犧牲我?”陽向仇依舊是不敢相信,這個守護了陰陽山數百年的老祖,怎麼可能,會將宗門之人,讓自己的後輩,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