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誰乘星槎破虛空 第324章 死有餘辜薄情郎(1 / 1)

盛唐夜唱 聖者晨雷 2082 字 2個月前

春雨一來,便長時間不止,好不容易晴上幾天,外頭便熱鬨起來。史敬忠伸了個懶腰,春倦真是件讓人難過的事情。不過看到身後的美婢,他又喜滋滋地笑了。這美婢乃是前些時日楊慎矜所贈,他已經受用過,當真是妙不可言。“郎君今日何為?”見史敬忠望來,那美婢雙頰嬌紅,嫋嫋行前問道。“難得偷得閒餘,自然是……”他話還未落,便見那美婢目光有些失望,他哈哈一笑:“自然是陪我掌上明珠一起去看看花……這左右,據說以輞川的花兒最好,我早已令人備好車,咱們這就出行吧”那美婢名為明珠,史敬忠此語,倒是一言雙關。車中風光,自不足說,待到了輞川以花聞名的山穀,隻見穀外已經是停了不少車馬,都是長安城中權貴之物。史敬忠雖非權貴,卻與不少權貴都有往來,許多人都聽說過他擁有“秘術”,故此待他也多數比較客氣。攜著美婢,帶著醇酒,史敬忠隻覺得,人生愜意,莫過如此。他那美婢麵帶紅暈,嬌豔欲滴,也確實動人,頗引來一些注意。史敬忠不以為意,以他同各家權貴的關係,除非遇到實在是不講理的,否則的話,他不懼其覬覦。然後他就遇上不講理的了。“喲,這可不是史郎君麼,史郎君身邊這位女郎可真俏啊……”一個聲音響起,史敬忠回望之後,立刻躬身行禮:“不意在此遇上夫人…他遇到的,正是楊家的二姐,有時也被稱為大姐的那位。此人在楊氏姐妹之中,最是放蕩不堪,甚至傳聞,連楊釗這位堂兄,都是她的入幕之賓。而且生性好強,又喜歡攬事,楊兄姐妹的荒唐事,她一人隻怕要占上一半。史敬忠敢與彆的分庭抗禮,見到這位,卻隻能束手束腳,行禮陪笑。楊二姐笑吟吟,眼珠子就在明珠麵上打轉兒,那模樣,當真是色中惡鬼見著了絕世佳人。她雖是一女子,也看得明珠含羞帶怯,忍不住往史敬忠身後躲。“史郎君身邊防的這位女郎,不知是何許人也,史郎君將她藏得如此,莫非是怕有哪個淫賊要吃了她?放心,有我在,誰都不敢動她…還請這位女郎,與我攜手同行……”楊二姐說到“吃了她”時,自己先晡地咽了口口水,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她也不等史敬忠同意,徑直過去將明珠的手牽住,還嘖了一聲:“這小手還真嫩啊。”這位楊二姐在長安城中傳聞甚多,乃至於有人以為,她不僅好男色,也好女色。但此前史敬忠隻以為是傳聞,如今來看,傳聞竟然屬實。明珠隻覺得心中怪怪地,雖然有些不適,卻並不覺得難得。她偷偷瞄了史敬忠一眼,卻發覺方才還滿嘴豪言壯語濃情蜜意的史郎君,如今卻畏畏縮縮如同見了貓的鼠郎君。她心中一怔:這般郎君,豈可依靠?就在這時,又聽得楊二姐笑道:“妹妹這般天姿國色,便是我也比不了,隻有我家貴妃妹妹,還稍勝妹妹一籌……嘖嘖,不知妹妹名字為何?”“奴婢名明珠。”“明珠……好名字,好名字唉,妹妹當真就如同蒙塵明珠一般,可惜不曾有憐香惜玉的人兒瞧見……妹妹這般人物,如何能充奴婢執賤役為粗使?”楊二姐說到這,柳眉一豎,看著史敬忠,毫不客氣地道:“史郎君,這位明珠妹妹與我一見投緣情同姐妹,你竟然敢以我之姐妹為奴婢?”“不敢,不敢,夫人怎麼吩咐,那便如何處置”史敬忠心中萬分不舍,可麵對楊二姐的氣焰,他哪裡敢說出半個不字,隻能不情不願地道。“這是何話,莫非我還是那種強人所難的人麼?雖然我是貴妃之姊,皇親國戚,卻從不倚勢欺人”楊二姐哼了聲道:“你這廝那樣說是何意,莫非是想壞我名聲,累及貴妃娘娘?”“不,不,小人這嘴,不會說話,還請夫人莫要怪罪。”史敬忠心裡暗自腹誹,麵上卻是誠慌誠恐,咬了咬牙道:“小人憐惜明珠蒙塵,願放之自由,此乃美談,哈哈,美談……”饒是他在唬那些達官貴人時有伶牙俐齒,此際卻唯有於笑,環顧四周,好在都是楊二姐的仆從,沒有什麼旁人。“既是如此,你還在此做甚,莫非要等著我請你吃飯?”目的達到,楊二姐就毫不客氣,而史敬忠也唯有抱頭而去。見方才還與自己卿卿我我的男人,如今鼠竄離開,明珠心中百感並生,一時有些癡了,但楊二姐卻在她耳畔柔聲道:“這天下的臭男人,便沒有一個靠得住的,依我所見,個個都是死有餘辜的薄情郎唯有咱們女兒家相互依靠,方是正途……妹妹這般人品,這般聰慧,當知姐姐我所言不虛。”此時這番話聽入耳中,明珠隻覺眼中一熱,不覺便點了點頭。史敬忠失了美人,哪裡還有心情繼續賞花,一邊在心裡痛罵楊二姐,一邊命車夫驅車回宅。今日乘興攜美而來,敗興失美而歸,回到自己的彆業當中,史敬忠便怒氣衝衝,險些發落在莊子裡的仆人身上。然而就在此時,他聽得外邊有人道:“史公可在,故人來訪”他雖然有些錢,卻畢竟不是豪富,在這終南山裡的彆業,也隻是一處小小的茅屋院落,前後隻有兩進,外頭一喊,裡麵便聽得清清楚楚。史敬忠聽得這聲音確實有幾分耳熟,撐開窗向外一望,卻看見一張方方正正的臉。“原來是溫郎君,今日如何得閒,到我這偏僻地方來”史敬忠認出來人乃是吉溫,心中頓時一喜。史敬忠與吉溫父親關係甚好,吉溫年幼之時,史敬忠甚至還將他抱在懷裡逗弄過。如今吉溫靠上了李林甫,仕途正順,史敬忠早就想去拉關係,卻一直沒有由頭。今日受了委屈,在吉溫麵前傾訴一番,既可以顯得雙方關係非凡,又可以試探一下,能否請吉溫出麵,尋找楊釗,再從楊二姐那兒將明珠要回來。出門相迎時,史敬忠注意到吉溫身後還跟著一個常服男子,他最初時沒有仔細去瞧,但再看第二眼時“咦”了一聲,看得第三眼時,他眼睛瞪得溜圓,吸了口氣,上前施禮:“此何公也,敢請尊姓大名”“史公何必如此,此人不過我跟班隨從,你這般大禮,未免太過”吉溫見此情形,忙笑著將之攔住道。“溫郎君何必誑我,我觀此人,形貌非凡,乃公侯之體,其將來富貴,尚在溫郎之上”史敬忠正色道:“此等人物,豈容戲謔,溫郎君還是實話實說,快快將此公介紹與我吧”吉溫心中既驚且奇,帶著狐疑,看了史敬忠一眼:莫非自己的這位世叔,果真有什麼看相算命的本領,如同袁天罡、李淳風等一般,能批人命理,識人貴賤?要不然的話,為何他一眼就看出自己身後人的不凡,並且咬定此人今後富貴,還要在自己之上?若他真有這種本領,自己此行,倒是有些莽撞了。跟在吉溫身後的人,正是葉暢。葉暢自己也是愣住了,他穿著便服,全身上下打扮,原本就跟一個普通隨從門客沒有什麼兩樣,便是與吉溫所站的位置,他也特意注意過了,落後兩步以示尊卑。可是這個史敬忠卻一口咬定他的富貴更在吉溫之上若沒有破越時空來到這一世,葉暢對於神仙佛祖之言,隻會當作笑談,對批字算命,更隻會認作是騙子欺誑之語。但有過用“科學”無法解釋的經曆,葉暢如今對這些不免有些將信將疑。“不敢當史公之語也。”見史敬忠問個不停,吉溫又有些不知所措,葉暢上前一禮:“某不過一介布衣,困頓於邊隅,如今跟隨吉公而來,若他年果有富貴之時,必不忘史公今日之言。”“那是自然”史敬忠眼珠轉了轉,笑著道:“我看公麵相,隻怕不是困頓於邊隅,今後富貴,亦須取自邊隅”這一句,葉暢與吉溫都變了顏色。史敬忠心中暗自得意,葉暢與吉溫神情中的哪怕一個微小變化,都印入了他的眼,他們連番交換眼神,讓史敬忠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了。這個時候,當再加一把火,因此他伸手邀起:“山居簡陋,雖不足以待客,卻可請貴人駐足暫歇……請進,請進”他熱情相邀,葉暢與吉溫也沒有拒絕,進去之後,史敬忠待葉暢比待吉溫還有禮貌,眾人談了好一會兒,史敬忠說起楊二姐強奪自己婢女之事,氣憤難平,長歎一聲道:“楊氏如今氣焰熏天,實非我這升鬥小民可拒之者……溫郎君,你與楊家楊禦史關係較好,不知可否為我往求之?”“此事我可為史公提上一提,至於楊禦史是否會給我麵子,就不知曉了……”吉溫與葉暢對望了一眼,見葉暢微微點頭,他便應允下來。一個婢女罷了,楊家可以不給他吉溫麵子,卻不會不給葉暢麵子。隻要葉暢肯開口,楊釗,乃至楊貴妃都願意出麵擺平此事。吉溫心中更擔憂的還是史敬忠的相術,應承了此事之後,他又問道:“史公相人卜筮之術,當世無雙,我此次來拜會,便是想請教史公,朝中諸公當中,以史公之所見,誰人富貴可期?”史敬忠捋須哈哈大笑起來。見兩人不出聲,隻是靜靜等著,他笑聲止歇:“汝二位,便富貴可期也。“我二人之外?”“楊禦史,亦富貴可期也。”“另有何人?”“哎,天機難測,我也隻是偷窺得一星半點,多言便是罪過溫郎君自幼聰慧,必不令我為難啊……”吉溫見他不欲說,笑著向外道:“且將禮物送來”他此次來,是做了兩手準備的,一手是不顧交情,直接捕拿史敬忠,從他口中迫出所需的口供,一手便是以禮相待,先禮後兵,先誘出口供之後,再動手。無論如何,都要動手,可是史敬忠一眼能看出葉暢富貴逼人,這讓吉溫開始有些畏懼,此人是不是真有異術,能通曉陰陽氣運?禮物呈上來之後,史敬忠笑納了,葉暢見到這一幕,不禁啞然失笑。自己方才還差點被這神棍哄住了,以為他當真是有什麼特殊的能力,現在看來,還是一個見財起意之輩。“史公,覺得楊侍郎如何,就是戶部侍郎楊慎矜。”“楊公麼,他有一劫,過之則富貴長保,不過則難脫牢獄之災,甚至有性命之憂”史敬忠得了禮,便吐露道:“不過此人豪爽,當有貴人相助才是。“何以見得?”吉溫又問。“這個……事關陰私,某不能說不敢說”盧敬忠倒還有幾分職業道德,說到這,就不再開口,無論吉溫如何利誘,都隻是笑而不語。而吉溫為防他起疑心,也不好揪著不放,隻能再言彆的人。聊了半個時辰,從史敬忠口中沒有得到什麼有益的東西,吉溫正在猶豫,是否要采用強硬手段,葉暢卻道:“史公,今日興儘矣,待來日再拜訪史公。他開口了,吉溫不好多說什麼,便告辭而去。離開了史敬忠的彆業,吉溫道:“葉郎君,你說他的相人之術,是真是假?”“險些被他騙了。”葉暢笑道:“此人倒是有些小精明,但所謂相人之術,不過是誑語。”“可是他能看出葉郎君不凡,這是何道理?”“我雖不認得他,他想必是認得我吧。”葉暢道。“啊?”吉溫細細一想,然後頓足道:“確實如此,他與我們說話之時,總會提及遼東物產……若不是認出了葉郎君,他為何如此”想到這裡,吉溫大怒,自己竟然被這個相士騙了“走,我們回去,將他拿來再做道理”“不可,不可,現在我們手中並無聖人旨意,要是因為他走漏了風聲,楊慎矜必然狗急跳牆。”葉暢搖了搖頭:“關鍵不在此人身上了”如今李林甫尚在家中養病,一應事務,都是盧杞等數位親信在幫他處理,外人並不知道,葉暢卻很清楚。若事情鬨開來,楊慎矜狗急跳牆,李林甫重病的消息泄露,大好局麵頓時就要翻覆回去。更何況,這一次他是想讓李林甫背黑鍋,豈能將主動權交還給李林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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