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3章 鐵火(1 / 1)

夜明 不老的考拉 1074 字 2個月前

“殺敗逢勤!”戰場上傳來雜亂又振奮的呼聲,女真騎兵士氣高昂,像冬日裡踢翻的屋裡的爐子灑出炭火,瞬間提高了整個戰場的溫度。“殺敗逢勤!”分散追擊的騎兵聽號角再次集中在鼇拜身邊,夕陽下,彎刀和硬弓在騎兵的頭頂此起彼伏。在這片刻,明軍左右兩翼都出現了些許混亂。元啟洲收住持續了一個時辰的攻勢,扭頭往左看,中心戰場已見不到明軍的旗幟。“李誌安的帥旗?”他扭頭向側後方,看見一堆歪歪斜斜的大旗繞陣而行。他默默鬆了口氣。前陣,清兵一股攻勢湧來,兩隊突擊的甲士淹沒在戰馬從中。元啟洲大怒:“頂住,退後者,斬!”這是清兵戰場形勢最好的時候,沉穩如閻應元也忍不住不時扭頭看中軍。逢勤走在草地上,侍衛牽著戰馬跟在身後。他步行前進的速度,就是大陣前行的速度。走在最前麵的是長槍兵,但方陣數量和陣型厚度都不如其他的明軍隊列。長槍兵後是青旗甲士護送紅旗鐵炮。堆滿拒馬槍的馬車夾雜在炮車之中,最後才是名聞天下的銃兵。近年來,滿清也在招募漢人操練銃兵,銃兵在明軍中比例快達到一半,但逢勤部的銃兵是獨一無二的。逢勤部五列銃兵中有兩列配備了鐵甲,他們背上的鋼叉和腰間的戚刀,同樣令人望而生畏。李誌安部亂兵散去,在中軍後收集殘部。不用千裡鏡,逢勤對幾裡外的清虜騎兵布局並不清楚。往前走了一裡路,他扭頭對身後恭謹侍立的傳令兵小聲說了句什麼。大陣緩慢停下來。逢勤翻身上馬。前陣突然響起的炮聲,掩蓋了戰場所有的聲音。夕陽下,黑色或者褐色鐵球以肉眼無法捕捉的軌跡砸向幾裡路外正在疾馳而來的女真騎兵。“快點,再快點!穿過這裡,就可以把彎刀刺進漢人的胸膛!”鼇拜拍馬。他弓著腰,俯身在馬背上死死揪住戰馬的鬃毛,似乎這樣能避開迎麵而來的炮彈。其實是沒用的,炮彈不是羽箭,即使擊不中騎士,擦傷戰馬也能讓他人仰馬翻,親則傷筋動骨,重則一命嗚呼。他身邊正在不斷上演示例。逢勤軍中配備的鐵炮口徑不算大,多數是仰射炮,也有些直射炮。仰射炮的威脅沒有直射炮大,直射炮轟擊的鐵球砸在地上帶有巨大的慣性,在沃野上蹦跳滾動,所過之處,是一條血肉之途。仰射炮轟出的鐵球也會滾動,但動能遠不及直射炮彈。呼嘯的戰馬和呼嘯的鐵球逆向而行。無論誰與逢勤軍接戰,這一段死亡距離都無法避免。鼻孔中硝煙的氣息愈來愈濃厚,鼇拜身邊不再有鐵球落下。“啊……!”他在戰馬上直起身,抽出彎刀,有幸穿過鐵炮幕過濾的騎兵向他靠攏。那些人臉上都有著劫後餘生般的慶幸,也有對前程迷茫的惶恐。煙霧中,他看見明軍正在行進。整齊的方陣,密林般的長槍。從來沒有畏懼過的心突然有些許顫動。“殺……!”他用快要撕破胸膛的吼叫驅散所有的不安。西邊,太陽半邊臉被壟起的土丘擋住,另外半邊臉在揮灑著晚霞。騎兵往前半裡,女真人的羽箭找到了目標。明軍的甲士扛著三角支架的拒馬槍插在泥土裡,原本在後麵的銃手突然到了最前列,他們不管百步之內隻有寥寥數騎,絲毫不保留的傾瀉火力。光著膀子的府兵力士推著直射炮車從銃手方陣的空隙中露出來,炮手大聲嗬斥動作稍慢的幫手,把拳頭大的鐵球放入炮管。逢勤滿意的看著士卒們的表現。在他軍中,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宣泄炮火服務。原本漫長的銃手橫隊被分割開,是為了便於火炮找到最合適的地位。簡而言之,長槍兵和甲士所做的一切是為了銃兵射出槍膛中的鉛子。而銃兵和其他兵種一樣,他們在戰場的目的不是殺死對手,而是為了給火炮創造最好的轟擊機會和角度。這是一種理念,不喜歡說話的人有更多的時間用來思考。如果他打完了所有的炮彈和火藥,對手仍然沒有崩潰,那隻能……那不可能!逢勤默默搖頭,他知道自己攜帶了多少火藥彈藥。現在不像當年在草原那樣窮困了,隻要能打勝仗,再加一倍的火器彈藥攝政王也能夠提供。鼇拜才聚集的騎兵成了活靶子,弓手們才射出一支羽箭,鋪天蓋地的炮彈和鉛子呼嘯而至。短短一刻鐘,鼇拜覺的身邊的騎兵少了一半:“散開,散開!”可是散開的騎兵還有威脅嗎?突然,叫聲戛然而止。他胯下的戰馬飛了起來,他也隨之飛了起來。彎刀墜落,他在半空中俯視整個戰場,然後,沉重的身軀緊跟著彎刀墜落。炮聲隆隆,銃聲隆隆,掩蓋了剛才興奮叫囂的女真騎兵。元啟洲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叫什麼叫,讓你們看看什麼叫做明軍精銳。”他感覺剛才稍微有些衝勁的清虜又畏縮下去。“進擊,彆讓逢將軍看扁了我們!”他抽調了兩個預備隊上陣,要把剛才丟的那一陣找回來。三萬明軍分成三百個團體在原野鋪展開。太陽已經落在地平線以下,原以為鼇拜軍那陣喧叫是熱度的頂點,現在才知道那隻是沸點來之前的鋪墊。從下令出擊,到半個時辰後,逢勤隻下達了幾道命令。他一手帶出來的將官知道在戰場的目的是什麼。迎麵的騎兵已經消失不見,為了應對濟爾哈朗,他隻在控製大軍的隊形不要太散。路上有好多鐵球砸出來坑,還有躺臥在地上喘著粗氣的戰馬。走在前列的士卒殺死了受傷未死的女真人,但他們對受傷的牲畜視而不見。府兵們必須小心控製炮車行進的路線,避開那些討厭的阻礙物。鼇拜感覺到腳步聲靠近。他想動,但墜落時他的兩條腿被戰馬的軀體壓在身下,現在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魏隊正,這裡有個受傷的女真人!”一個冰冷的聲音傳過來:“不知道軍令嗎,殺了他,我們沒功夫照顧傷兵!”那個稟告的兵士有些膽怯的說:“他……,他好像是個大官!”一麵靴底部踩在鼇拜的臉上,強迫他麵朝天空。頭頂上,是鐵灰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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