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到西營巡視,第二日自然要到東營。朱聿鍵不是傻,既然準備動手,越要學會隱藏自己本來的意圖。蕭之言穿戴一身黑色的盔甲,尤有稚氣的許義陽一路陪同。他身材比鄭森魁梧,又帶有一股不羈的氣息,落在朱聿鍵眼裡,心不得不暗讚歎幾句。翟哲麾下都是人才,他很鬱悶,這種人不能為朝廷所用,反成了他的對手。這半年來,他在南京城收集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因此對眼前這個京營總兵心還存有期待。如果翟哲不在了,也許蕭之言會選擇順從朝廷。一路上,朱聿鍵沒多少心思在士卒身上,一直在揣測身邊這個總兵的心思。他仿佛已見到翟哲身死,諸將都匍匐在他麵前。“陛下,請觀士卒演練鳥銃戰法”一個聲音把他從臆想驚醒。許義陽親自指揮,五列士卒排成方陣,銃手依次放銃,每一排鳥銃隨著號令幾乎同時發響,前列才施放完畢,後列已經裝好彈藥。朱聿鍵耳銃聲不絕這真是激動人心的戰法朱聿鍵暗自拿東營與西營的士卒比較,不得不哀歎江南明軍勝過鄭氏遠矣。前途似乎又蒙上一層霧霾。被何騰蛟說動後,他患得患失的心思越來越重。蕭之言完全沒注意到身邊的皇帝心不在焉,因為他自己也是心不在焉。雖然是皇帝親至,他並沒有多上心,領朱聿鍵在東城各處關口城樓巡視一圈,又讓長槍兵、鳥銃手和甲士輪番上陣,各露幾手後草草收場。他已經決定等翟哲從湖廣凱旋時辭去京營總兵之位,至於誰是繼任者,就不老他操心了。又是繁忙的一天,朱聿鍵直到回到皇宮才鬆了一口氣。一碗水端平,彆人挑不出什麼毛病來。皇帝做到他這個份上,真是又累又憋屈。一年不到,南京城恢複了往日留都的榮耀。揚州府地界戰爭還在持續,影響不了鎮江地界的商旅,因為這裡是南北運河的彙集地。江南水師大部被調集到湖廣作戰,長江水道半數戰船屬於鄭氏。一艘戰船在鎮江碼頭靠岸,岸邊士卒守備森嚴,如腳夫、船夫等閒雜人等全被驅趕開。鄭森身穿一件灰白色的布衫,站在岸邊迎接。戰船走出一個漢,個頭不高,兩眼深凹,拱手到:“大公”鄭森上前迎接,拱手:“彩兄”鄭彩是他的族兄,跟隨鄭芝龍領兵已有多年,在軍資格勝過鄭森。鄭芝龍為了攻取廣東,幾乎調走了鄭氏所有的精兵悍將,鄭彩出現在南京,一則說明鄭氏已經控製了廣東,再則說服鄭芝龍對鄭森很不滿意。“王爺很不高興,大公,你這是怎麼了?”一見麵,鄭彩微微露出擔憂之色。鄭芝龍半個月前下令從鎮江調集一萬士卒回福建,但鄭森阻止了這到命鄭森麵沉如水,說:“沒什麼,我想見爹一麵”鄭彩此來是奉鄭芝龍之命要強行帶走鎮江的兵馬,鄭芝龍甚至連鄭森在南京城的兩萬京營兵馬也想調走,解釋道:“王爺正在衢州,馬上要回福州廣東兵馬幾乎都隨原兩廣總督丁魁楚撤走了,廣東多城需要兵馬據守。”奪取了廣東後,鄭氏心滿意足,對南京城的興趣急劇下降。“南京和鎮江的兵馬都不能調走”鄭森很嚴肅,又重複一遍說:“我要麵見爹”鄭彩見周圍碼頭人流不息,說:“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兩人沒有回南京城,而是直奔鄭氏在鎮江的大營,江南明軍渡江後,這裡隻剩下了鄭氏兵馬。鄭彩是鄭氏大將,鄭森不敢怠慢。走入兵營大帳後,鄭彩拿出鄭芝龍的命令交給鄭森,說:“大公,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王爺的號令寫的清清楚楚,不敢不從”鄭森視線在調令上一掃而過,略一沉吟,說:“請彩兄寬限幾日,我要回一趟福建。”“你……”鄭彩大驚。但想想這是王爺父之間的事情,他沒必要參與其,後麵半截話又吞了回去。“南京城內的京營和鎮江大營兵馬暫且都歸你統領,我會儘快趕回來”鄭彩有些懵,急忙說:“揚州府正在激戰,你這一走,隻怕好多事情我做不了主”“江南不會有什麼大事,隻要清兵不過江,揚州府的勝負與我們無關”鄭森的表情很冷漠,“即使清兵過江了,我們也隻負責水戰,不過清兵不大可能過江”有些事情關係到鄭家的前途命運,他必須要麵見父親才能說清楚,書信一來一往,太耽誤時間。見鄭彩還在猶豫不決,鄭森露出一點笑容,說:“閩粵雖好,但沒有南京做保障,現在得到的東西終有一日又會被彆人搶走。權勢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如清廷和大明,兩者隔江相爭,必有一亡才會平息鄭家要是讓大將軍府獨攬朝政,除非有一日鄭家願向大將軍臣服”鄭彩接口道:“鄭家連皇帝都不放在眼裡,更彆說是大將軍”“正是如此,所以我才必須要麵見爹,鄭家要以閩粵的實力加入到朝堂來,這個機會一旦錯過,再難尋覓到”鄭森在江南求學多年,有不少複社朋友,已經在這裡打根基。翟哲的勢力夾在清廷和鄭氏之間,今年實行新政後,朝堂願意當他盟友的人不多,所以絕不會輕易與鄭氏鬨翻。“也罷,我就隨你冒險一次,王爺要是責怪下來,我自己承擔了就好”鄭彩被鄭森說動,同意了他看法。“如此我把兵符令箭轉交給你,我今日就動身回福州”鄭森真是著急了這幾天隆武帝一直盯著他,實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有皇帝出麵,鄭氏白撿便宜的好事,他怎麼會錯過,再不濟,鄭氏也可以抽身事外。“行”鄭彩點頭。鄭森甚至沒有回南京城,今日到鎮江碼頭,他已做好了準備。他將乘舟到杭州,再換快馬。從南京往返衢州,往返要二十天,他不信翟哲一個月內能攻下襄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