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說話的模樣有些嬌憨,翟哲莞爾一笑。他隻是看高慧君剛才那瞬間臉色變得有些惶恐,多餘問了一句。高慧君起身服侍翟哲脫下外袍,又給他脫去靴子,她常年服侍高夫人,這還是首次如此貼近一個男人。一股濃烈的男性氣息讓她心慌意亂,原本簡單的動作變得無處著手。“我這是怎麼了?”她心中越責怪自己,越顯得笨手笨腳。出嫁前高夫人對她的談話,雖然聽上去全是是關切,但她能明白其中隱藏著對她嫁到大將軍府命運的擔心。不僅是擔心她的命運,忠貞營的命運與她的命運息息相關。這件事一旦開始了,會比原本想象的複雜的多,一切都在眼前這個男人身上。靴子落在地上倒在一邊,翟哲伸手把彎腰的高慧君拉起來。相比較翟哲常年握刀的手,高慧君不那麼光滑的手指也顯得很滑膩。“坐到我身邊來!”幽香撲鼻,兩個身軀逐漸貼近,手指觸及的肌膚飽滿而富有彈性,男人的心中在讚歎,年輕真好!夕陽灑在印花的窗戶紙上,紅彤彤的一片,屋子中喜氣更濃。不一會功夫,屋內響起男人的低吼和女人的嬌吟。**邊的《呂氏春秋》被兩條白皙的長腿蹬開落在地上,發出嘩啦一聲響。兩具軀體纏繞在一起,這時候沒有人留意這個聲音。從反剃發令後,翟哲從未像今日這般暢快過,積攢許久的激情蓬勃而出。江南和湖廣大局已定,一直懸在頭頂的利劍已被摘除,他終於能得到喘一口氣的機會,所以也該學會看看身邊的風景了。半個時辰後,屋中恢複平靜。翟哲靠在**頭。“我該感謝柳隨風!”這是另一種快樂,與征服戰場不同的快樂。大將軍納妾的典禮隆重而又簡單,荊州城內的喜氣隻持續了一天,隨後被即將出兵的緊張氣息代替。各營兵馬隻有短暫的歇息期。斥候一路往北,探明清虜大軍的動向。傳令兵往漢陽府,命左若把整個武昌府的事務交給姚啟聖,率大軍即刻北上,繼續猛攻孝感,向襄陽方向進軍。嶽州府,把孫女嫁給左若為妾的楊宗新被天上掉下的餡餅砸中,被翟哲任命為嶽州知府。翟哲重用他,與他把孫女嫁給左若為妾無關,他隻是在獎賞楊宗新在明軍兵進嶽州府時做出的協助之舉。每一個投入大將軍麾下的人都會得到獎賞,他現在手中他大把的資源。一隊隊整齊的明軍隊列在荊州城外來回走動。方元科和鮑廣率軍接受從九江運送來的糧草。士卒把前幾日砍卷的刀刃重新磨鋒利,準備越充分,他們才會有更大的機會在戰場存活下來。繁忙的荊州城。長江中船隻川流不息,柳隨風在翟哲娶親當日即登上戰船往長沙城而去。他懷中揣著翟哲的親筆信,翟哲命他把堵胤錫請回來。湖廣不是江南,這裡的鄉紳有不少人在明廷和清廷之間搖擺不定。忠貞營在這片土地上的名聲很不好,翟哲需要堵胤錫出麵安撫嶽州和荊州兩府的鄉紳。戰船順水而下,經過洞庭湖不久便到長沙地界。柳隨風一路坐在船頭看長江兩邊的稻田,現在大明最富庶的地方都屬於大將軍府了。他這兩年時間全在湖廣,這裡比江南多了一種草莽氣息,他喜歡這裡勝過江南。長沙地界比柳隨風前次來的時候要安定,至少在路邊再見不得隨意閒逛的兵丁。湖廣總督府七成大軍折損在荊州城下,對長沙百姓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消息。他們不用再勒緊褲腰帶給大軍積攢糧餉。堵胤錫知道何騰蛟再也沒有出籠子的機會,已經廢除了他當初加征的各種雜稅。長沙東城和北城外有兵馬駐紮,回到長沙後,堵胤錫命城內兵馬全出城立營,使城內的治安不像何騰蛟時代那麼混亂。柳隨風直接入城,城內秩序井然。總督府大門緊閉,大門的夾縫裡已經生出了蜘蛛網,巡撫衙門一掃從前的冷清。得知柳隨風入城,堵胤錫擱置下所有的事情,早在府中等候。柳隨風此行隻帶了二十個騎兵護衛,到了巡撫衙門口,堵胤錫沒有出來出來迎接他,隻讓管家在府衙門口等候。一路走進巡撫府衙,直到走到會客廳門口,堵胤錫才露臉。他在用這種方式表示他對大將軍在湖廣的舉措不滿意。“堵大人!彆來無恙”柳隨風拱手揮袖,如閒雲野鶴。“柳先生此來,所為何事?”堵胤錫不像在忠貞營中那般對柳隨風親切。此一時也,彼一時。那個時候,他占主導,是在賞柳隨風一個麵子。如今時過境遷,他所做一切全給眼前這個人做了嫁衣。“一句兩句隻怕說不完,堵大人,不請我坐下嗎?”堵胤錫這才緩過來,知道自己有些無禮了。兩人入廳坐定,喝上一口茶水後,柳隨風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雙手呈給堵胤錫,說:“這是大將軍命我送給堵大人的!”堵胤錫接過來,撕開封口,認真看完,隨後仔細疊好又收回信封中。柳隨風留意他的每一個動作,見堵胤錫的舉止後,嘴角顯出一絲笑意。堵胤錫對大將軍的手信如此尊重,說明他對大將軍的不滿隻是表麵現象。“大將軍讓我來,正是要請堵大人北上荊州!”“忠貞營都已歸附了大將軍,還要我去乾什麼?”“忠貞營統領都是粗人,又有流賊習氣,大將軍不放心把荊州交給他們,再說……”柳隨風哈哈一笑,“再說荊州本就是湖廣治下,大將軍在向朝廷請功時,堵大人可是記了首功。”堵胤錫麵露驚色,這件事他可是聞所未聞。其實身處翟哲的位置,根本沒有必要為自己請功,所以湖廣各處勝利的功勞都記在彆人的頭上。“我聽說大將軍已經推舉大人為湖廣總督。”堵胤錫恢複冷靜,湖廣沒有總督,他這個巡撫獨攬大權。翟哲請功把他升為湖廣總督,意味著會給他派一個湖廣巡撫過來。“多謝大將軍好意!”“堵大人,您何日北上?”堵胤錫搖頭,道:“我願留在長沙!”他心中非常矛盾,不知是否應該要與翟哲走近。大將軍氣勢如虹,他期待與翟哲合作,但又有畏懼,隻畏懼那一件事情。柳隨風似笑非笑,問:“大人舍得丟下忠貞營?”“忠貞營不是我的忠貞營了!”堵胤錫隱隱有些心痛,他在哪隻軍隊中傾注了不少心血。“大人不該拋下忠貞營!”柳隨風的語音如堅石墜地,“大將軍收複湖廣後,再回到朝廷,隻怕要受封一字王了。大將軍娶了高小姐為妾,大人知道忠貞營中諸位統領都在怎麼想嗎?”“怎麼想?”“大人知道忠貞營最大的忌諱是什麼嗎?”堵胤錫臉色凝重。無需多說,那當然是李闖王當年在北京城逼死崇禎皇帝。無論堵胤錫對高夫人多麼尊敬,甚至翟哲納高夫人為妾,也無法消除李過和高一功等人的這塊心病。隆武帝聯合寇抗虜之策隻是在特定形勢下實行的權宜之計,隻要大明驅走清虜,甚至大明的形勢穩定下來,這樁事情遲早會被提出來。此事不像“投清案”或者“順案”那麼簡單,一旦興起,必然有無數人要掉腦袋。所以在忠貞營諸位統領心中,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把翟哲推上帝位。皇帝不再是朱家子孫,逼死崇禎皇帝當然也就不是個事了。堵胤錫瞬間明白了柳隨風的意思。他最擔心的一切好像無法阻止,大將軍府已經變成了一頭正在吞噬各種養分的野獸,在吸收了忠貞營後,這頭野獸越來越有脫去約束的趨勢。“大將軍有此心嗎?”柳隨風搖頭。誰能信,但不信又能如何?“忠貞營的統領需要約束,大將軍把機會拱手送到大人麵前!而且荊州府比長沙府更加富庶,大人是湖廣巡撫,不是長沙知府!”柳隨風不再以下官的口氣對堵胤錫說話。他和堵胤錫相處一年,知道這個人有眼光,識大體,否則當初也不會出麵收編忠貞營。但現在,堵胤錫的猶豫令他失望。長沙不是烏龜殼,躲在這裡遲早也要麵對將要到來的一切。何騰蛟被處置後,堵胤錫幾乎不可能再擺脫與翟哲的關係。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堵胤錫清醒過來,“陳子龍在江南,我在湖廣,也許事情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多謝柳先生提醒!”他端正姿態拱手,“我會北上荊州!”柳隨風哈哈大笑,笑得很親和,笑得很肆意。江南的東林黨的文官,主動或者被動,越來越多有名望的人正在向大將軍府靠攏,皇室的利益會被逐漸拋到一邊,這就是大勢。但大將軍府的核心永遠是從北境南下的那些人,相信不久,宗茂要重新出現在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