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忠貞裂(1 / 1)

夜明 不老的考拉 1517 字 2個月前

湖廣的大營也很熱鬨。嘈雜的士卒讓這裡像個巨大的菜市場。有些士卒把五六杆長槍架在一起,上麵晾曬了不少才洗完的布衫的短褲。天熱容易出汗,勤換衣服是個好習慣。中軍大帳周邊是何騰蛟特意精選出來的壯士,實戰能力不知如何,但個個相貌堂堂,雄壯威武。堵胤錫邁著方步走進來,他帶章曠同來,正是要找個證人。“總督大人”何騰蛟站在大帳門口用手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昨夜睡了個安穩覺,消除了他長途行軍的疲乏。他擺手讓堵胤錫莫要多禮,著急問:“何時兵發嶽州?督撫營的將士快憋不住了,都在盼著早些登上荊州城頭殺賊”“大人”堵胤錫等章曠走到自己的身側,吞吞吐吐的說:“在下已經通知忠貞營的各位統領了,隻怕那些人未必會聽話。”今日清晨那一幕,他是演給章曠看到,若忠貞營順從,他無話可說。若忠貞營不聽話,他也好有個說辭。何騰蛟的笑容立刻收斂起來,臉色如一朵迅速枯萎的向日葵。“哈哈,哈哈”他發出兩聲於笑,“你看,如何?果然不出我所料,忠貞營的那些人都是些反賊賤坯,你還指望他們變成大明忠貞之士,人皆可夫的**還能變成黃花大閨女嗎?”等何騰蛟的情緒發泄完,章曠在一旁冷冷靜插言:“忠貞營未必會不聽堵大人的命令,隻要清除掉那個柳隨風”“柳隨風?”何騰蛟居高臨下看向堵胤錫,“那個翟哲的使者嗎?”“正是,大將軍府的長史,這半年他給忠貞營送來不少糧食和銀子”堵胤錫為柳隨風辯護了一句“你這是吃了彆人的嘴短啊,堵大人莫非不知道翟哲是什麼樣的人?”一段酸溜溜的話從何騰蛟的嘴裡吐出來。堵胤錫很無奈,為了維持湖廣抗清大局,他夾在翟哲和湖廣總督府之間忍氣吞聲。說起來很輕鬆,如果湖廣能提供充足的糧食和軍餉,他又何必占翟哲的便宜,任柳隨風在忠貞營中呼風喚雨。他說了一句公道話,“能敵清虜者,唯有大將軍”“大將軍?嗬嗬”何騰蛟雙手背在身後,冷笑道:“你飽讀史書,當知道曹操事吧?”堵胤錫這次沒有反駁何騰蛟,而是保持了沉默,正是因為有此擔心,他才站在湖廣總督府一邊,想以外鎮的勢力牽製朝堂。否則,他怎會願意與這樣的何騰蛟為伍。章曠比何騰蛟要冷靜,他在忠貞營中呆過一個月,知曉那裡的傳聞,勸道:“翟哲反心已露,堵大人要是再不驅走柳隨風,忠貞營隻怕不再歸湖廣所有這兩人在這裡唱雙簧,真當自己是傻子嗎?“驅走柳隨風?”堵胤錫提高聲調,“大人知道嗎,我昨日送來的一萬石稻米也是大將軍府從江西押運過來的”不與大將軍府合作,沒有翟哲提供的十幾萬兩銀子和稻米,忠貞營隻怕還在夔東山區。“可是,我們現在不需要柳隨風了”章曠說完這句話,見堵胤錫死死盯著他,若無其事的攤開雙手,一臉無辜的表情,反問道:“不是嗎?”何騰蛟在一旁給堵胤錫算了一本賬。“湖廣大軍加上忠貞營有十四五萬兵馬,收複荊州後,我們不用再依靠江南的糧食和銀子,將能主導湖廣戰場。”堵胤錫苦口相勸,“江南和湖廣,合作兩利,分則兩敗。”何騰蛟越來越不高興,警告道:“無論如何,忠貞營不能進荊州城,你也說過,現在忠貞營就不再聽命了,如果那些人入城燒殺搶掠,或者占據荊州不再離開,你我豈不是引狼入室嗎?”無語,歎息。堵胤錫明白了。他無法說服眼前這個固執的湖廣總督。“再給你一天時間,明日午後,湖廣兵馬會進軍荊州城下,力爭三日內破城,不用再在這裡耽誤時間。”何騰蛟的話語像重錘敲在堵胤錫的胸口,他臉色慘白,嘴唇微微顫抖。忍辱負重,就是等來這樣的結果嗎?“你回去吧”何騰蛟甩擺衣袖轉身進入大帳。他很不滿意,堵胤錫此來的態度讓他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堵胤錫是湖廣人,怎麼能胳膊肘往外拐。退一步說,他是文臣,難道要聽那個武夫的命令嗎“堵大人走吧”章曠歪著脖子擠出和善的笑容,勸解道:“何大人就是這個脾氣,我平日沒少挨罵”堵胤錫從呆若木雞的狀態中緩過來。章曠走到他身邊,湊在他耳邊用蚊呐般的聲音說:“大人要想完全控製忠貞營,必要除去柳隨風。”“住口”堵胤錫大怒。章曠是什麼東西,竟然拿自己與他相比,他是大明的湖廣巡撫,不是何騰蛟家奴。“有我在,誰也動不了柳隨風”章曠也不生氣,發出“嘿嘿”陰冷的笑聲退到一邊。堵胤錫是個能忍辱負重的君子,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所以何騰蛟那一逼恰到好處。堵胤錫再從湖廣的兵營回到忠貞營,今日的心情比昨日更壞。他原想來說服何騰蛟,沒想到反被何騰蛟逼上絕路。朝堂之爭,不僅不能要臉,還要敢於冒險,可惜堵胤錫在這兩點上都比不過何騰蛟。騎兵出中軍大營,巡撫督撫營傳達命令,今日的攻城戰提前結束。攻城的兵馬才退回,堵胤錫單獨召見李過和高一功。三人密謀了許久,柳隨風這一次沒有接到邀請。從何騰蛟率湖廣大軍趕來後,忠貞營的將士就有些三心二意。那些官兵本該是同伴,可看上去總像是來找麻煩。柳隨風老老實實呆在自己專屬的小營區,像是個乖巧的使者。申時過去,夕陽把沃野塗上一層金色。李過和高一功走出中軍大營,兩人看上去都很不高興。大營中隱藏了一股躁動的氣息,忠貞營十三部的統領連夜集會。這是忠貞營的內部事務,堵胤錫和柳隨風都沒資格參加。十三個人,十三把交椅。他們不再像從前聽一個人的命令行事,但他們還是一個整體。他們是悲壯的,他們也是孤獨的。“闖王離我們而去已有一年了”李過的聲音嘶啞,“他走了,我們還要活下去”諸將鴉雀無聲。失去了闖王,他們如同被遺棄的孤兒。“今天堵大人找我和高統領商量一件事,讓我們忠貞營去嶽州府阻擊清虜。我與高統領答應了。”李過的聲音中有不甘,也有屈辱,但是他還是答應了。各位統領有些懵,沒有人站出來說話。沉寂,壓抑。李過和高一功相視點頭,正待表示形成決議時,一個頭上裹著白布的人從椅子上站出來。“我反對”袁宗第走到空曠的中間,他的架勢像是在找人打架。“我們整編成忠貞營,是為了抗擊清虜,可不是給大明的文官當狗”“我也反對……”三三兩兩,陸續一共站出來五個人,走到李過和高一功的對麵。袁宗第站在最前麵,攤開雙手,說:“荊州城指日可下,我們幸苦了這麼久,不就是為了一個落腳的地方嗎?”劉國俊接他的話說:“忠貞營苦戰兩月不得休整,又被調到嶽州府,任由湖廣的兵馬在後麵撿便宜,難道我們就要追隨闖王而去了嗎?”他是忠貞營中兵馬僅次於李過和高一功的第三人,卻一直沒有得到堵胤錫的重視。李過和高一功的神色變得很凝重。忠貞營一直求同存異,隻是這一次,反對的人有點多。“受編為忠貞營後,我們現在是朝廷的兵馬了”李過的話語剛落,袁宗第緊接著一句,“不錯,但朝廷又不僅僅隻有湖廣總督何騰蛟一人。”“我聽說皇帝年初曾傳達聖旨,由大將軍翟哲統管對清虜的戰事,近半年來,我們嘴裡吃的,身上穿的都是大將軍提供,但我從未聽柳先生說過大將軍讓我們去嶽州府。”高一功沉默。他對這道命令很反感,隻不過是受李過之勸,又被堵胤錫說動。“大將軍能像堵大人這般優待我們嗎?”李過很猶豫。“大將軍是武人,堵大人是文臣。堵大人必須要倚仗我們忠貞營打仗,可大將軍未必會稀罕我們,到時候必然會被拆散,各處一地。”他真的老了,老的那麼容易瞻前顧後,但他並不愚蠢。“各處一地又如何,難道興國候還想重現當年闖王的榮耀嗎?”袁宗第一針見血。失去的歲月再也找不回來了,既然要投靠,為何不找個強者?“闖王的榮耀”李過苦笑,那曇花一現的榮耀。他說出那個讓堵胤錫、高一功和他自己都糾結無比的消息:“明日湖廣的兵馬會來荊州城下攻城”“哈哈哈”袁宗第狂笑,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我們忠貞營為朝廷效力,竟然被人欺負到這個份上,闖王啊,你在地下都看見了嗎?”闖王殺了那麼多人,必然會下阿鼻地獄。“既然他們願意攻城,就讓他們去好了,大不了我們回夔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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