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克托草原。月光下漢騎馳騁向君子津渡口方向,周邊每一座山林模糊的輪廓每他們都很熟悉。兩個多時辰後,離渡口三十裡地,翟哲命人馬停下腳步,暫時休整。午夜過去,東方天邊熊熊烈焰竄上天空,像是黑暗中突然亮了一處燈塔,翟哲輕輕吐了口氣,下令:“上馬!”草原平坦,夜晚的大火如此醒目。一刻鐘後,君子津渡口的女真兵營亂作一團,士卒們爬出帳篷瞭望遠方,著火的地方是嶽托的糧營確認無疑,守將蘇穆祿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但沒有將令他不敢擅自離開。嶽托現在是沒有辦法再給他傳達命令了。糧草營的烈火越燒越旺,染紅了半邊天空。火苗四處亂竄,如毒蛇的吐信。嶽托右手放在腰間的佩刀上,額頭豆大的汗珠滾落。女真步卒守在拒馬牆之間的空隙處,大金立國以來年年征伐不斷,比這更驚險的情形也有人碰見過,將士並不慌張。大火再不可能撲滅,車臣汗舉手示意停止發射火箭,騎兵上馬靜候攻擊的命令。幾十裡外的歸化城,烏蘭公主送走傳令兵,靠在心愛的棗紅馬上看著不遠處的烈焰,臉色平靜,無喜無悲。事已至此,全憑長生天的裁決,男人的野心不可阻擋,她的命運微不足道。傳令兵飛奔向北方軍營。(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穩定)土默特兵營中軍大帳內,各部頭領都快瘋了,俄木布汗從沒像今天這樣折磨過他們,一直到下半夜還不讓他們離去。來自歸化城的傳令兵進入兵營直奔中軍大帳。親兵將大帳門簾掀開一個縫隙,向俄木布汗使了一個顏色。他起身走到門口,親兵湊在耳邊小語幾句後退去,俄木布汗眉角揚起回到主座。“你們回去歇息吧!”這句話落在帳中諸將耳朵裡如同仙樂一般,眾人如釋重負,告退後逃一般的離開汗帳。俄木布汗端坐在原位沒動,命親兵倒了一杯馬奶酒過來。片刻之後,大帳外腳步匆匆,才離開的諸位統領又一起回來,古祿格跪地急促稟告:“嶽托貝勒的營寨火起,漠北蒙古人偷襲了他們。”俄木布麵色澄靜如水,說:“漠北大軍正在我們對麵,糧草營是不是失火了?”“是否要派兵馬前去查看?”“眼下形勢不明,不可妄動,若被漠北蒙古趁機偷襲,悔之晚矣!各軍不可出營,違令者斬,我自有主意。”帳中眾人都呆住了,古祿格怏怏退下。深夜中戰馬奔走不息,土默特遙相對立的兩座兵營燈火明亮,寂靜無聲。俄木布汗見帳中諸將還在呆立不動,一口飲儘杯中馬奶酒,下令:“各位回營歇息去吧,明日天亮自見分曉。(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穩定)”糧草營烈焰由盛轉衰。“突圍吧!”身邊的親兵小聲提醒。嶽托心中苦笑,即使突圍也要再等半個多時辰,火焰擋住蒙古騎兵,也阻住了出營之路。他有些後悔,這種局麵是他早預料到了,但一直心存僥幸,認為土默特人不敢背叛。蒙古騎兵敢開始突襲,他就應該趁黑暗突出包圍逃回遼東,隻是在那瞬間,他想護住這裡的糧草,所以失去了機會。木柵欄燃燒的火焰漸漸平息,地麵堆積了火紅的炭火,女真人嚴陣以待。蒙古騎兵並沒有急於發動攻擊,車臣汗命令隱藏在暗處的騎兵全部點燃火把,草原明亮如白晝。嶽托臉色灰白,虛弱的身體搖搖欲墜。漠北人傾巢而出,包圍的蒙古騎兵超過一萬五千人!“突圍吧!”親兵大喊。嶽托沒有斥責他的無禮,苦笑說:“沒機會了。”糧草營中一半是步卒,雖能騎馬,但騎術和蒙古人相差甚遠。堅守營寨還能重創對手,突圍沒有半分可能。蒙古人既然精心算計怎麼可能再給他機會逃離歸化。一個多時辰後,北方數萬騎兵點燃的火把像一條長龍湧向此處,紮薩圖汗帶來兩萬騎兵和車臣汗彙集後,近四萬騎兵將嶽托的兵營圍的水泄不通。半數騎兵在糧草營五裡開外安營紮寨營,另一半騎兵人不離馬監視營寨中女真人。燃燒了一半的柵欄轟然倒塌,嚇的女真人心驚肉跳。兩個時辰過去,嶽托一直沒能等到漠北蒙古人進攻,連木柵欄燃燒的餘燼也熄滅了,女真人和蒙古人還在對峙。漠北兩汗大軍共聚歸化,土默特人一直不見蹤影,嶽托知道蒙古諸部真的聯合起來了,他們的目標是應該是在漠西的多爾袞大軍。這是林丹汗想做而沒做到的事!精明如嶽托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道理,蒙古諸部將各取所需。土謝圖汗想解察哈爾之圍,俄木布汗是因為自己逼的太緊,車臣汗要娶土默特公主,紮薩克圖汗當然不好置身度外。大帳前,嶽托微閉上雙眼,仔細思考這其中複雜的關係。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將多爾袞的大軍救回遼東,那是大金三成的戰力。聯合的蒙古諸部沒有公認的盟主,諸汗各懷心機,其中一定有破綻,隻要多爾袞的大軍能逃回去,女真大軍能保持強大的威懾力會讓這些人作鳥獸散。士卒們的目光都集中在嶽托身上,女真人從不恐懼在戰鬥中死亡,隻是嶽托貝勒看起來那麼瘦弱。嶽托能按捺不動,有人先忍不住了。君子津渡口,蘇穆祿等遠處焰熄滅也沒等來大營的傳令兵。“各軍集合!”軍營號令響起,他決定率部前往糧草營,哪怕事後遭受責罰也要弄清楚大營到底發生了什麼。女真騎兵高擎火把從埋伏的漢騎前通過,身邊的孟康小聲問:“要阻擊嗎?”翟哲搖頭,說:“那是留給蒙古人的。”他指向君子津渡口,接著說:“我們的目標在那裡。”君子津渡口有一千女真人據守,蘇穆祿帶走了一半人馬,剩下的五百人將是漢部的盤中之餐。女真騎兵的火把遠去,天色微明。翟哲揮刀下令,“出擊!”四千騎兵排成整齊的三列向君子津渡口衝去,這將是漢騎首次與女真人交鋒。自目睹曹文昭關寧鐵騎與多爾袞一戰已過去兩年,翟哲一直在等待此刻。兩年來漢騎訓練不敢有一絲懈怠,又經曆與阿穆爾的實戰磨煉,他信心十足。奔騰的戰馬勢如雷霆,根本不隱藏行跡。慌亂的女真人各持兵器衝出營帳。孟康和雷岩謙分彆在左右兩翼,翟哲統帥中軍。壯漢巨斧揮動劈砍,密集的騎兵很快破開轅門。倉皇射出兩輪弓箭,見漢騎已衝入,女真人各持兵器撲上來!“保持隊列!”翟哲高喊。密集的騎兵迎敵時總能以數人麵對一人,長槍驅趕女真後退。“轟!”“轟!”“轟!”三眼銃響過,對麵的甲士血肉模糊,女真人悍不畏死,一個人也無法阻擋三四柄武器的同時攻擊。左右兩翼身披重甲的孟康和雷岩謙更是瘋狂,在貼身肉搏中將女真人逼向黃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