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章 鐮刀的威力上(1 / 1)

唐騎 阿菩 2985 字 2個月前

毋各部首領的禮儀由鄭渭與法信統篤定排,來的都是位“糊勒地區西部、南部的部落,大多數是派來了使者,也有小部分是族長親臨,鄭渭心裡琢磨:“這些部族雖然派人來了,可他們心中到底是什麼打算尚未可知,若一開始就由張龍騾來接待,萬一他們在席上提出什麼要求,張龍鑲沒有仔細思索的餘地。”張邁是唐軍的領袖,大唐的欽差,他金口一開,事情便難以有回旋的餘地,因此鄭渭便與法信商量,先由鄭渭、法信、李腦三人先設午宴款待,摸一摸諸部的底子。等到晚間再由張邁親自設晚宴正式接見。疏勒唐民久受壓迫,就是大昭寺在回訖人眼裡也隻是監工、奴頭的身份,法信身為九大首座之一,遇到回訖將領也抬不起頭來,這次眼見唐軍獲勝。遠近部落來歸,心裡自然不免有些飄然,覺得整個疏勒的局勢已經完全翻轉過來,內心深處湧起了四夷來朝的自豪感,頗望借此機會團結疏勒各部一起對抗回訖,將疏勒本城孤立起來。在宴請過各部首領時,楊定國也到達了,午宴便改為由他主持,這一頓午飯吃的賓主交歡,其樂融融,張邁卻始終不現身。等到午宴結束後,張邁才召集了楊定國、郭洛、鄭渭、李腦、法信召開了一個小型的軍事會議,討論接下來應該如何在疏勒用兵。法信是第一次參加這等決策密談,密談的地點雖然隻是張邁的臥室,屋子不過丈許見方,張邁和郭洛盤腿坐在胡床上,楊定國和鄭渭坐在茶幾兩側的交椅上,李腦坐在輪椅上,法信則是取了個蒲團,坐在李腦旁邊。這樣的密談。表麵看來似乎很不正式,但法信卻知這才是真正決定大事的地方,張邁會讓自己參加,那走向他以及大昭寺高層傳遞了一種微妙的誠意。張邁半倚著身子,顯得十分閒適,說道:“如今我們的大軍都已經開過葛羅嶺山口。接下來就是看如何驅逐胡沙加爾,我們有三件東西要爭取。第一是人心。第二是糧草,第三是城池!”李腦想起剛才張邁接見各部首領時的情況,當楊定國高坐在虎皮椅上主宴會,兩旁兵將環立,眾吐蕃二突厥、昭武九姓等人眼神中的畏懼郗超過了敬愛。不像沿途的唐民農夫,看張邁的眼神中除了敬仰之外,還有親切。因此他判斷道:“這些部族,此番是為利而來,是來看看情況,並未真正歸心。我們現在手裡可靠的力量,一是遠征大軍,二是唐民農夫”“要得人心。原本是很難的。”楊定國也和李腦有類似的體會,他說道:“唐民人心可用,至於其它諸族諸部則明顯還在觀望,不過我們也有個優勢。我在和諸部首領交談時,發現之前薩圖克壓迫得太厲害了,他們來到這裡覲見特使,就是希望我們的到來能夠幫助他們改變這種情況。敵之敵、我之友諸部既然敵視回訖,我們就可以爭取他們作我們的盟友。”法信點了點頭,但這屋裡的人對他來說都頗為陌生小所以雖想應和卻一時躊躇著沒開口。張邁向他一請手:“法信師父,這裡都是自己人。什麼話都可以說,不必有所顧慮。”法信放鬆了一些,說道:“我覺得副大都護所言有理。我們若能爭取到諸部為援。那麼疏勒就會成為一座孤城,形勢將對我們大大有利。”李腦卻搖頭道:“要團結諸部、孤立回訖,隻怕沒那麼簡單!我們不能隻看到諸部對回訖的恨,我們還要看到他們對回訖的怕。”“怕?”“對,怕!”李腦道:“諸族諸部,對回訖是又恨又怕,而且怕比恨要強烈得多若非如此,他們早就起兵造反了。他們雖然痛恨回訖,可對回訖的畏懼卻更是根深蒂固,我隻怕今天他們見我們取勝,便來赴我們的宴會。明天局勢稍有變化,胡沙加爾一道命令傳出,他們就會反過來成為回訖的陣前卒了。法信道:“回訖以威武壓人,諸部雖然不得已而隨從,但心中不服,隻能說是被裹挾了,這種裹挾是走不長遠的,隻有以仁義之心、慈悲之懷,方能真正地使人心悅誠服。今日午宴上,諸部其實已都向我們示好,如果我們許下諾言,減輕賦稅,厚禮結交他們,應該可以爭取到他們的支持。”李腦心想:“人都是賤骨頭,驅之以義不如驅之以利,驅之以利不如驅之以懼。仁義若果能無敵,當年得天下的就不是秦始皇而是孔夫子了。”正要出言,卻聽一人道“不,不可!”卻是一舟主張為政者當寬以待民的鄭渭小這時卻反對了起來。“不可?”不止楊定國,李腦也有些奇怪,鄭渭居然會反對作減稅承諾,楊定國道:“阿渭你是擔心軍糧問題麼?糧草方麵,大昭寺還存得有些。這些本是大昭寺曆年從牙縫裡省出來備荒的糧食,法信已經將賬目交給了特使,剛才我也看了一下,當可支兩耳大軍五十日之用。短時間內。我們暫時可以不用考慮糧食問題的。”張邁也沒打算將疏勒的戰事拖到五十天以後如果拖得那麼久還沒拿下疏勒。那麼就注定唐軍勢將失敗!因為薩圖克不會給唐軍那麼多的時間。若胡沙加爾還在疏勒而薩圖克已經兵臨城下,來個裡應外合。那唐軍可就的完蛋了。“這賬目我剛才也看過了,沒問題。可是小減稅的事情,是不能隨便開口的啊。至少現階段並不合適。”鄭渭道:“諸部對我們的擁護與否、擁護的程度,看的不是我們給他們好處的數量而是看給他們好處的前後對比啊。人性貪而無厭,財源卻總有限,以有限之財源如何填得了無限之欲餐?我們將來是要在疏勒立足的,若一開始就許下減稅承諾,給足了他們好處,往後隻會埋下更大的禍患。”看楊定國和法信還不是很明白自己的意思,珊謂解釋道:“泣就像是做生意,諸部對我們有所求,而築口五丁裡彼有他們需要的東西。生意之道,是一方漫天要價、另外一方落地還錢,諸都有所求,若我們一下子就滿足了他們,他們得到之後過不久又會有要求,那時候我們怎麼辦?若不繼續滿足他們,他們就會怨恨我們,他們不會記得我們已給他們的好處,而隻會念念不忘我們不肯繼續給他們更多的好處。若要繼續滿足他們,那就隻有錄削唐民來供養他們,那樣一來就成了割至親的肉來款待遠親,遠親不會因此就成為至親,至親卻會因此而成為仇人。”李腦點了點頭,表示支持:“鄭參軍所言有理。先德而後威,則民怨其上,先威而後德,則民愛其上。再說如今我們都還沒真正取得疏勒的政權,現在就許諾,說出來的話沒有力量小也不見得就能得到諸部的真心支持。這些部族我太了解了,在我們真正打敗胡沙加爾之前,他們不會因為從我們這裡得到一點好處就為我們拚命。而一定會跑到疏勒城那邊跟胡沙加爾說:看看,唐軍已經給了我們這些這些了,你怎麼樣?要是你也給我們減稅,給我們好處,我們就跟你圍剿唐軍,要是你不給我們減稅。不給我們好處,我們就跟唐軍一起反你。當然,他們也不會直接這麼跟胡沙加爾說,但旁敲側擊的暗示卻一定會有的就像今天他們給副大都護的暗示一樣。”楊定國回想了一下方才會見諸部首領與使者的情況,確實如此,道:“可是回訖人會因此就答應減稅?”“肯定會啊。”李腦笑道:“若我是胡沙加爾,我也會答應的,胡沙加爾的情況和我們不一樣,他大可先假意答應了。等將我們殲滅以後再設法反悔。他們既然是假意減稅,就可信口開河,諸部要多少就給多少,若我們是真心減稅,開價一定謹慎,我們鬥起減稅的承諾來,鬥不過他們的。”法信愕然道:“可他們要是這麼做,那不就失了信譽與知心了?”李腦冷笑道:“胡沙加爾的性命都賣給薩圖克了。他要什麼信譽?再說他又不是大汗。到時候薩圖克回到疏勒時,隨便找個借口過河拆橋,比如說他們曾經與我們勾結等等,殺幾個族長立威,嚇得諸部不敢動彈,然後再給一點甜頭,事情就這麼過了。甚至胡沙加爾自己也不會親口,而派個手下來做承諾,總之等我們覆滅以後。他們要反悔,總能找到理由的啊。”楊定國仔細想一想,也覺得鄭渭和李腦的話很有道理,可要他也和胡沙加爾一樣,口蜜腹劍、從一開始打著要過河拆橋的打算,楊定國又覺得這不是正道。再說雙方都這麼做的話,到頭來唐軍也沒法在這上麵取得優勢。他長年協助郭師道撐持新碎葉城,軍隊也管過,民政也理過,可以說是經驗豐富,但新碎葉城的治理手段有其特殊性,那隻是一個小城池,甚至隻是一個小鄉裡小部落,幾千裡不是親戚就是鄰裡,又有外來威脅造成的危機感,讓整個新碎葉城的軍民都異常團結,靠著親情與真誠也能夠維係新碎葉城的穩定,但如今事業漸大,內外關係、民族關係、宗教關係、敵我關係各種各樣的關係紛繁複雜,楊定國所熟知的管理模式已經是完全不適用了,這時皺起了眉頭,不知該如何是好。“若是這樣。那還怎麼爭取人心?”法信有些黯然地說。鄭渭道:“若為疏勒的長治久安考慮,非但不能馬上就答應他們的要求,甚至還得先壓價!”“壓價?”“對,得把價碼壓得低了,低到比正常水準還要低。然後當我們讓價格恢複到正常水準時,諸部就會感恩戴德了。鄭渭說。張邁聽了嘴角不由得咧出一絲輕笑,心想彆看鄭渭一副斯文樣,原來骨子裡頭仍然是個奸商。“可是”楊定國道:“你這樣的話,豈非以暴易暴,那樣他們肯定會站到回訖那邊一起來反我們的啊。”鄭渭道:“這就要看手段和技巧了,其實無論是唐民也好小胡部也好,對於能與我們同生死、共進退的,可以先行減稅,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到來對大夥兒來說乃是莫大的福扯。至於還在和我們耍心機的諸部”他說著望向張邁與李腦。張邁支著下巴。道:“伯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是耍營造出一個。局麵來,讓胡沙加爾做醜人,而我們來做好人,對麼?”在大昭寺僧侶的招待下,前來覲見的諸部個個吃的湯足飯飽,張邁和楊定國輪流接見他們,認真地聆聽著他們的苦難史,並與他們分享安西唐軍以前被回繞人壓迫侵擾的痛苦,說到回訖人**擄掠的罪惡,雙方真個是投契得不行。對於回訖,也大生同仇敵愾之感。“欽差大人啊”吐蕃蔥嶺部的使者默泣著,說:“我們每年將牛羊交上去後,留下的東西自己都填不飽肚子,這樣車去。我蔥嶺吐蕃非亡族不可!”“放心放心。”張邁道:“等打敗了胡沙加爾,驅逐了回訖,我大唐一定會還大家一個太平世界!”跟著疏勒突厥的使者也來哭窮。道:“我部本來就年年鬨饑荒,不怕欽差大人笑話。我部連族長都是皮包個頭,可都已經窮成這樣,胡沙加爾還不肯罷休。今年夏天,忽然說什麼北方有戰事,說每一帳要上交羊四蹄,合族上下貢馬一百匹,可憐我們羔羊才剛網長成,又被回訖給搶了去,隻是回軍勢大,我們突厥沒落之餘卻又不敢違抗,隻好聽從,如今部內牧民個個空著肚子強撐,三歲孩童都跟著羊兒啃草根了,再這麼下去。我們怕是挨不過今年的冬天。”大昭寺群僧在旁聽了,無不難過,藏經院首座慈悲之心大發,幾乎就想開口借糧幾許,卻聯邁指著疏勒的方向怒盾!”眾此回狗,真不是東西!”哦,閥那突厥使者,說:“放心。咱們一起發兵,等打下了疏勒,他們搶了你們的東西,我都草你們搶回來!”那使者有些尷尬。說:“我部人饑無力,怕幫不了唐軍什麼。”張邁道:“放心!隻要大夥兒都肯來,將疏勒圍住了,打仗的事情,自有我大唐的鐵騎衝鋒!至於餓肚子的老弱婦孺,可送到大昭寺來,暫時由寺僧撫養,我們雖然也沒有多少存糧,但大家是兄弟,是親人,有飯一起吃飯。沒飯一起喝粥。等打敗了胡沙加爾。驅逐了回訖,大家就都有好日子過了!”幾個小部落的族長被張邁同甘共苦的誠意打動,紛紛點頭。張邁因說起當初起兵之初艱苦奮鬥的日子,道:“當日我們才起兵時,也是瞻前顧後。覺的以我們眼下在西域的兵力比起回訖來少了許多,哪知後來接戰之下才曉得,原來回訖隻是一隻紙老虎,一戳就破了,所以千裡遠征。如入無人之地!各位無需顧慮,儘管起兵,隻要我們肝膽相照、聯手抗敵。胡沙加爾的滅亡便隻是時間間題。”唐仁孝、石拔等聽張邁說起往事豪情。無不振奮,諸部使者對共同出兵一事卻隻是信口答應,但表示要先回去跟族長確定。大多沒什麼熱情。他們又在山上留了一夜,第二日便淡淡而去,隻有三個和大昭寺關係最密切的部落昭武九姓中的石、安、何三部,才同意出兵幫助唐軍共抗回訖,雖然這三全部落加起來還不到兩千丁。但三個族長都是親自上山,張邁便好生招待,對他們與其他不同。法信嫻熟世務。見其它各部如此反應,已經揣摩到了他們的心思,不由得有些失望,來對法知道:“鄭渭、李腦說的不錯,這些人都不耳倚靠,他們不會出兵的。”法如卻淡淡一笑。說:“在這西域之地,無威者不能立德。大昭寺山下一戰隻是讓諸部知道了張特使的大名,要使諸部從命,需得先破胡沙加爾,手握生殺之刀,使諸部敬畏,而後再收民心,使諸部敬愛。世間若無地獄,誰人敬重佛祖?佛法如此,世務也如此。”法信心中有悟,低頭默念善哉,又道:“可是若無諸部助陣,隻憑唐軍四府三部的話。能在博格拉汗趕到之前攻下疏勒麼?”法知道:“這不是你我考慮的事情。但我看今天張特使的應對,顯然是心有成算,他有如此自信,必有道理,你我全力協助他便是。法信想想這一路來唐軍的戰績,精神亦為之一振,再無猶豫。張邁自昭山夜宴之後,對諸胡的習性已經了然於胸,這次雖然沒爭取到諸部的出兵支持。心情也半點不受影響,前方郭師庸與安守敬調兵遣將。將戰線推到了疏勒城外三十裡,張邁率領三百唐騎。法信率領三千民壯,押解了糧草。趕到軍中,郭師庸指著前方給張邁看,原來胡沙加爾亦已派兵出城。與唐軍對峙。郭師庸對張邁道:“眼前的局勢,對我們不利“為何這麼說?”郭師庸道:“據阿布勒派人送來的消息,城內胡沙加爾大概有一萬多的兵馬,他又在城內造謠,說唐軍每得一城,男子殺儘,女人全部擄為軍一故,所以城內居民人心惶惶,尤其是天方教徒,都有決死守城之誌。襖教的長老也都表示會支持胡沙加爾哩。”張邁道:“胡沙加爾有居民幫忙守城,可我們在城外的農村也有數萬農夫擁護我們啊。”郭師庸苦笑道:“特使啊,你說這話,是在跟我抬扛麼?回訖軍的兵力不在我們之下。可是他們卻比我們多了一座大城若是城外野戰失利,隨時可以退回去據城堅守,我們要是失利,卻是缺乏退守的城防眾多鄉村都無險可守大昭寺的情況我聽說了。也不是個可以堅守的地方。可以說,回訖是有矛有盾,我們卻有矛無盾,攻守之際,局麵自然會對我不利。至於那些農民,他們雖然擁護我們,可鋤頭和鐮刀能用來攻城麼?我和守敬商量過了,若我們要在這個地區和回訖取得均勢,得先取下疏勒,但阿易雖然已經去了下疏勒,可他兵力單薄,未必能夠取勝。最好我們這邊拖住胡沙加爾的主力。卻分兵前往迂回援助阿易,先取下疏勒,一步步削弱胡沙加爾的外圍防線,然後再謀奪疏勒本城。”張邁聽郭師庸說道城市、鐮刀,心中一動,就在這時,敵陣奔馳出一隊騎兵來,試探性的攻擊唐軍的左翼。左翼是安守敬的部隊。練精足,陣勢十分堅硬,安守敬軍中遠程部隊本來就多,在組成陌刀戰斧營時,又從第一折衝府那裡選換了不少弓弩手,這時前線立起盾牌,後方弩箭齊發,當先十餘騎紛紛落馬。郭洛一招手,唐仁孝率領龍鑲營馳出,回訖那支騎兵隻是試探性進攻,眼見無法得利便斜斜撤回,龍騾營尾隨著這支騎兵,直犯回訖本陣!回訖軍中阿拉伯弓箭手亦射箭回擊,郭洛望見,下令鳴金。這個小小的試探戰。雙方都沒撈到什麼好處,張邁想了一想,道:“不,不能分兵!這種戰術既然我們想得到,胡沙加爾也就想得到那樣做肯定會中對方的圈套。兵以正合,以奇勝!咱們先設法場野戰,而且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要打贏,然後”“然後怎備樣?”“然後,”張邁勒了勒汗血王座,眺望四野,道:“然後我就讓大夥兒見識見識鐮刀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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