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書辦匆匆進來,躬身呈上一封書信。方孰玉接過來一目十行地看完,霍然起身,轉身出了房門。“王爺。”“怎麼了?”齊王放下手中邸報,神色緊張地問道。他們正在進行中的事,足以影響到儲位的最終歸屬。當初因為昭陽公主的謀劃,將太子推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但因為關景煥及時亮明旗幟擁護太子,出主意讓太子遠赴黃河救災,才重新鞏固了太子的地位。經曆過吐蕃一役,定國公贏得了這場戰役,同時也為齊王收獲了無數人心。可以說,齊王在這時的聲勢,已經趕超太子。如此大好機會,齊王怎能坐視?趁勝追擊,廢掉太子,才是他要做的事情。而事情進行到如今,他取得了決定性的進展。投靠他的一名禦史告訴他,在太子賑災途中,犯下一樁大錯,殘殺了驛站二三十口人、與一名知縣。但太子沒想到的是,有一人從驛站逃生,還掌握了證據。這個人,已經被齊王命人嚴密保護起來。此外,還有兩樁太子犯下的錯,也被齊王陸續掌握到證據。方孰玉正在替他策劃的,便是將太子犯下的幾樁罪行攢到一起,一舉成事!而如今,隻差最後一名關鍵證人。彈劾的奏章已經寫好,禦史台的人準備完畢,明裡暗裡屬於齊王的勢力都通過方孰玉的手,做好了準備。隻待那名證人護送到詹事府,明日,便正式發難!誰上奏折,誰附議,誰反對,這些人統統都已經安排好。務必,要在明日的朝堂上,掀起一場驚濤駭浪,將太子從儲君位置上拉下馬。成與不成,就看這一舉了。而在這個時候,方孰玉麵色不虞地來見自己,齊王自然緊張萬分。“王爺,出大事了!”方孰玉語速很快,道:“我們的證人,連同保護他們的親衛,全被殺死!”“什麼?!”齊王心頭劇震,雙目瞬間充血變得通紅,連珠炮問道:“這怎麼可能?是什麼時候的事?”頓了一頓,他又追問道:“死了幾名?”顯然,他並不是在問親衛,而是在問證人的傷亡。“回稟王爺,剛剛收到的消息,昨夜受到襲擊,三名證人全都死了!”“昨夜?”齊王怒道:“昨晚的事,怎麼會眼下才知道?!”齊王的憤怒並非沒有來由,三名證人,分彆在三個不同的秘密據點保護起來。每一個據點,都配有跑腿的下人、負責安全的護衛、粗使灑掃等人。為了保密,這每一個據點都能自給自足,每天隻有那名負責傳遞消息的人,將平安無事的訊號傳回詹事府。而發生證人死亡這樣大的事情,怎麼會到現在才收到消息?理應第一時間傳回來才是。方孰玉嘴巴發苦,澀聲道:“王爺,據點的人,都死了!沒有留下一個活口。”怎麼會?齊王雙目圓睜,雙手因太過用力而劇烈顫抖起來:“查!究竟是誰?!”在他心中,已經認定是太子所為,但又不敢相信。畢竟,這所有的布置,都是針對太子。若這樣都能被太子在無聲無息間探查到,那在這場儲位之爭中,他還有什麼勝算?不止是憤怒,還有恐懼。對明明勝券在握的事情,突然遭遇這樣的挫敗,一種對未來的恐懼和不確定性,深深地攫住了他的心。難道,失了昭陽公主的相助,光憑自己真的無法戰勝太子?難道,自己不可能登上帝位?難道,要麵對爭儲失敗後的淒慘結局?片刻之間,無數個念頭從齊王腦中紛至遝來,他隻覺胸口發悶,“噗”地吐出一口鮮血。“王爺!”方孰玉大驚,忙扶住他,低聲勸道:“王爺切莫如此,我們手上還有供詞,此事未必沒有轉機。”話雖如此,就連他自己都明白,缺了關鍵證人,難以將太子一舉扳倒。但齊王此時的狀態不對,他隻好先用話寬慰著。齊王緩緩伸手,抹去嘴角的血沫,道:“先生不必擔心,本王還撐得住。”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然鎮定下來。他是要成為帝王的人,怎能輕易言敗!“先生,你放心,你沒有跟錯人!”齊王眼裡射出精芒,吩咐道:“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這件事,是不是太子做下。”“是!下官這就去辦。”方孰玉出了門,心頭欣慰之極。他果然沒有跟錯主子,在這樣的打擊下,仍能穩住心神,給出最正確的指令。他是幕僚、是軍師,卻不能代替齊王做主。這件事眼看成功在望,突然遭遇挫折。如此大的落差,齊王隻亂了片刻,實屬不易。齊王說的沒錯,眼下最要緊的是要弄明白此事和太子的關係。若有關,那說明詹事府所做的一切,都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太子早有防備,這一切都應該停下,避免反被對方所利用。關景煥,那可是條不折不扣的老狐狸,方孰玉不敢絲毫小瞧了對方。若非太子所為,那尚可挽救。方孰玉將人手聚集,迅速將齊王的命令分派下去。要查清楚,並非易事。詹事府的空氣,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一個時辰之後,方孰玉看著重新變得空蕩蕩的小廳,長長地歎了口氣。他知道,爭儲奪嫡,從來就不是一條好走的路。但這突如其來的挫折,讓他從心裡產生了疲憊感。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齊王心情不佳,整座王府也都氣氛低落。但在齊王府後宅,衛亦馨卻神態輕鬆自得。就算竭力掩飾了,眼裡也有藏不住的得意之色。她坐在妝鏡前,仔細端詳著自己嫵媚的容顏、如水的雙眸,以及嘴角的笑容。“這個時候,我怎麼能讓父王成功呢?沒了對手,我又哪來的機會。”衛亦馨如鮮花般飽滿的嘴唇,喃喃說了一句她自己才聽得清的話。沒錯,那幾個證人,以及據點的所有人,正是命喪衛亦馨之手。衛亦馨知道,她若放任不管,齊王的這般籌謀就能成功。太子被廢,不會再成為齊王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