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齊王便閉口不言。心腹見狀,便退到一邊。王爺高深莫測,既然選擇了不說,那自有王爺的道理。其實他哪裡知道,此事就連齊王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此時故作深沉,不過是在下屬麵前保有作為王爺的威嚴罷了。桌上的菜肴,原本是準備用來宴請權墨冼。可此時都有些涼了,仍無人問津。齊王揣著心事,沉著臉,袖手走下二樓。這次,酒樓大堂中的人一個個都學得精了。沒有一個望向齊王的方向,自顧自吃喝著。也有官員上前跟齊王見禮,眾人態度自然,就好像剛才那一切並未發生過。開什麼玩笑,他可是齊王。被權墨冼這般拒絕,讓齊王的臉麵往哪裡擱?在場眾人生怕被王爺給遷怒,恨不得此刻身具特異功能,讓齊王瞧不見才好。出了酒樓,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暮色四合。齊王上了轎,徑直朝著王府而去。“王爺,您回來了?”書房裡,舒長史迎上來,恭敬道。齊王親自去宴請權墨冼,還是他給出的主意。“哼!”齊王將自己重重摔在椅子上,信手取過一隻湖筆。他的大拇指上加力,隻聽得“啪!”地一聲脆響,小拇指粗的湖筆應聲而斷。顯而易見,他此行並不順利。“王爺。”舒長史的身子,躬的更低了一些。將手中的斷筆擲到地上,齊王坐直了身子,道:“好一個權墨冼,跟本王玩過河拆橋的把戲!不過……本王覺著,他彆有所指。”“還請王爺細細道來。”齊王點了點頭,將在酒樓上發生的事,不增不減地講了,道:“他用茶水寫:請王爺見諒,於亥時一刻給在下留一道門。”“留門?”舒長史心思急轉,猜出了幾分大概。但他乃謀士,眼看齊王尚未想得清楚明白,怎能越俎代庖地一口道出?略加斟酌,舒長史問道:“王爺,您可是覺得這其中有古怪?”“確有古怪。既然膽敢拒絕我,如何又要登門?”齊王起身,邊踱步邊道:“既是要登門,為何又要與我在酒樓撇清關係?”舒長史附和道:“王爺說的對,這實在是太矛盾了。”說罷,他便擰眉思索著。這其中的關竅,不能由他說出,隻能是齊王自己想通。他伴隨在齊王身邊多年,對這位主子多疑猜忌的性子再明白不過。作為心腹,齊王在他麵前從來不藏著掖著。所以,他知道許多外人不知道的事。這並非什麼好事,他更不敢以此拿喬,越發小心翼翼。這件事並不難猜,隻要給齊王時間,他就能想通。舒長史知道,在齊王波瀾不驚的神情之下,隱忍著怎樣的驚濤駭浪。過了片刻,齊王猛地一擊掌,道:“我明白了!”“王爺,此話怎講?”齊王哈哈一笑,道:“長史果然是老實人,不如那權小狐狸奸猾如油。”這一想通,他整個人都輕鬆起來,解釋道:“雖然還不知道他的打算,但他一定是在做戲給眾人看。”“長史你想啊,一顆明麵上的棋子,哪有一著暗棋有用?”“啊!”舒長史恍然大悟,跺腳道:“王爺果然英明!在下隻覺著有古怪,卻也沒瞧出來究竟為何。”“去,讓廚房裡好好整治一桌酒席,今夜本王要與那小狐狸好生吃一頓酒。”齊王心情舒暢。“好。”舒長史笑著應下,告辭而去。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齊王搖了搖頭。自己這個長史,忠實有餘,卻實在少了些謀略。不過,也就是這樣的人,他才敢放心大膽地使用,不怕他會為了利益、脅迫而出賣自己。隻是平素裡還好,如今有了權墨冼一對比,越發顯得舒長史不堪大用。洛陽城的夜,在全天下最繁華的夜。隨著時間的推移,街上行人較少,秦樓楚館越發燈火通明、歌舞不停。權墨冼換了一身普通讀書人穿的直裰,撐著一把泛黃的油紙傘。他混在人群中,穿過幾條巷子,出現在王府後巷的角門處,沒有引起任何注意。這時,剛剛好亥時一刻。齊王府占地頗廣。除了大門,左右各有一道側門作為出入。後巷中,更有好幾道角門,供王府的下人出入。權墨冼要來訪,齊王讓舒長史在各個門都安排了人手,見到權墨冼就趕緊請他進去。“權大人?”權墨冼點了點頭。“請隨小的來,王爺等您多時了。”他既然提到齊王,權墨冼便拱了拱手,示意他帶路。兩人穿堂入室,齊王的書房一燈如豆,四周隱隱約約的黑影,是他最信得過的心腹親衛。“權大人請。”下人躬身退下。權墨冼舉步上了台階,對隱在黑暗中的炯炯目光視而不見,身形穩如泰山。“王爺。”他輕輕推門,在門外拱手。齊王一身家常袍子,連玉冠也都換成了一根簡單的紫檀木簪子。他坐在案幾一側的席上望著權墨冼,笑容和煦,招招手道:“既是來了,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進來。”“下官有罪,不敢踏足王爺書房重地。”“本王知道你用心良苦,怎會責怪於你。”齊王笑道:“難道,你要我親自來請嗎?”權墨冼一個長揖到地,道:“下官實在是忐忑了許久,坐立不安。見到王爺果然明白,心頭一塊大石才總算是放下了。”齊王坦然一笑,道:“所以,還請子玄進來說話。”權墨冼將油紙傘合攏,放在門外,脫了厚底靴子,步入房門在齊王對麵的席上跪坐好。“今日下官有得罪王爺之處,還請王爺大人有大量,原諒則個。”齊王揮揮手,渾不在意道:“這件事已經過去,子玄要是揪著不放,就是你的不是了。”權墨冼微微一愣,滿麵愧疚之色,道:“下官行事魯莽,實在是有欠考慮。原本,應該先與王爺商量了。”他這麼一說,齊王心底的窩火便消散不少。就算他正值用人之際,就算權墨冼另有圖謀,讓他在大庭廣眾之下,下不來台,怎麼令他不惱恨權墨冼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