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鞏家,也分外熱鬨。方、鞏兩家同殿為臣,交際圈子也有重複。好些人家前腳從方家出來,便又急急地趕去鞏家。人流湧動之間,連洛陽城裡都比往日熱鬨幾分。送走了方錦暉,方家擺開了娘家席,邀請前來道賀的賓朋入座。翠微院裡,司慧嫻看了方錦書一眼,低聲道:“書妹妹,我們找個地方說話。”方錦書應了,帶著她回到了自己房中。“芳芷,去沏一壺茶來。”方錦書吩咐。司慧嫻想找自己說什麼,她心頭大致有譜。“書妹妹,”司慧嫻坐得有些不安,挪了挪身子道:“你會不會怪我?”自從她和褚末定了親,心頭就一直想著這件事。褚末,他曾經是方錦書的未婚夫婿。方錦書淺淺一笑:“我怎麼會怪到你頭上?是我們家退親在先。”方、褚兩家的婚事作罷了兩年,司慧嫻這才許給了褚末。無論怎麼說,都怪不得司慧嫻的頭上。更何況,擺脫了這門親事,方錦書心頭隻覺得輕鬆。司慧嫻鬆了一口氣,笑道:“隻要你不怨我就好。”褚末的品貌,是多少春閨的夢裡人。能嫁給他,司慧嫻隻覺自己三生有幸。然而,因為方錦書的緣故,她的心裡總覺得不踏實。方家退婚的原因,母親跟她也都講過了,包括褚太太對方錦菊的處置打算。“表姐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好好地去當你的褚家少奶奶吧。”方錦書笑道:“還有不到半年,就是你的好日子了,到時我來添妝。”她神態自若,司慧嫻這才真信了,方錦書果真沒有往心裡去。“書妹妹,你給我說說方錦菊,是個什麼樣的人。”司家和方家是姻親,但也隻限於方孰玉這一房。以司慧嫻的嫡女身份,方錦菊對她而言,隻是個稍微熟悉些的陌生人罷了。對司慧嫻來說,她有必要了解清楚方錦菊此人,這個她幾乎沒有印象,卻導致兩家退婚的人。畢竟,她就算不能再生育,未來遲早會進褚家的門。“她啊,看上去不聲不響,卻極有心計。”方錦書道:“表姐,你萬不可輕視了她。”當初,連自己都沒將方錦菊放在眼底,卻偏偏讓她得了手。司慧嫻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感激道:“多謝書妹妹肯跟我講。”“我們表姐妹之間,哪裡需要如此客氣?”方錦書笑道:“若有什麼事,你儘管差人來找我便是。能幫得上的,我一定相幫。”嫁給褚末,司慧嫻的日子注定不會平靜。她做不了什麼,也盼著兩人能把日子過好。日子轉瞬即過,到了方錦暉回門的日子。她梳起了婦人的發髻,眼角處春意盎然,連皮膚都多了幾分潤澤的光芒。隻是眼底下有明顯的青黑色,用了脂粉也掩不住。這顯然是睡眠不夠所致。看來,鞏文覺好不容易將方錦暉娶到手,便夜夜**了。方錦書心頭這樣想著,忙低頭掩了唇邊的笑意。見到方錦暉的幸福模樣,方家上下也都放下心來。對鞏文覺這個女婿,也越發的看得順眼。一轉眼,便到了秋季。司慧嫻嫁給褚末之後,宮裡發生了一件事。原本有孕在身的劉昭媛,突然流產。而流產的原因,是所穿的交織羅綾麵料裁製的衣裙,所用的染料對胎兒有礙。事關皇嗣,尚衣局從掌事姑姑到宮女被懲治了一批,就連提供麵料皇商甑家也都被牽連其中。不過,甑家畢竟是經營多年的皇商,自有宮裡的門路。一番運作之後,將罪責推到了供應衣料的“錦繡記”徐家身上,徐家父子鋃鐺入獄,關進了刑部大牢。隻是畢竟沒有真憑實據,要說一家絲綢商敢於謀害皇嗣,實在是太過牽強。案子,就那麼拖了下來。劉昭媛痛失腹中胎兒後,妝容不整以淚洗麵,失了慶隆帝的喜愛。宮裡的人,幾乎都是跟紅頂白的勢利眼。劉昭媛失了寵,不說人人都敢上前踩一腳,至少不會再有人替她主持公道。而在深宮裡,沒有保住腹中胎兒,這實在是算不得什麼大事。過去,也就過去了。劉昭媛能不能再複寵,就看她自己能不能邁過這一關。但對刑部來說,事關皇嗣,就算是沒有真憑實據,已經抓進來的甑家掌櫃和徐家父子,是不能輕易釋放的。錦繡記徐家,執江南道絲綢行當的牛耳,但在京中卻算不得什麼大商人。徐家行商以誠待人,錦繡記的金字招牌有著不少固定的客人。但這件事一出,錦繡記在京中的幾家店鋪均被查封。連東家都被關進了刑部大牢,不知何日才能重見天日。這樣的事情,洛陽城裡並不是頭一回發生。跟天家有關的事情,能讓人一朝富貴,也能讓人一朝覆滅。人們除了搖頭歎息徐家的運道不好之外,過了些時日就將此事忘諸腦後。不過,方錦書卻知道,在看上去不起眼的徐家背後,站著的是鬆溪書院的塗山長。當年塗山長被先帝治罪貶黜,他就將女兒遠嫁到了江南徐家。被抓進刑部大牢的徐家父子徐昌宗和徐文敏,正是她的子孫,也是塗山長的外孫和曾外孫。方錦書更知道,徐家將在慶隆七年進京。徐昌宗膝下的嫡長女徐婉真,在京中彆有一番際遇,是能影響到奪嫡爭儲的關鍵人物。隻是,她知道的事情,衛亦馨也同樣知道。而她的優勢,是在這件案子中,她所能影響的,比衛亦馨更多。“姑娘,”芳菲進門稟道:“高樓已經去見過了權大人。”“他怎麼說?”“權大人一口應承下來,會關照在大牢中的徐家父子。”“他有沒有問為什麼?”芳菲搖搖頭,答道:“沒有。”就像芳菲她自己一樣,權墨冼對方錦書有一種莫名的信任。一個事關皇嗣的案子,一對跟方家毫無關聯的徐家父子,方錦書在這上麵投以關注,不得不說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但他連原因也沒有問過,便應了下來。這其中有他欠了方錦書人情的緣故,但更多的,是相信她這麼做一定有自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