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黑暗的掩護,向蘭的嘴角微微上翹,道:“嗯,一定是我眼花。”翌日清晨,方錦書便收到從三聖庵中帶出的一封信。她打開來看了,神情愉悅的自言自語道:“終是忍不住了嗎?”提筆寫了一封信,晾乾了墨用火漆封了口,交給來人帶回。向蘭收到方錦書的指令,將信扔進了炭盆中,裝作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樣。隻在暗地裡換了便於走遠路的靴子,將銀錢放置妥當。午後,方錦佩跟管事的女尼扯謊說肚子痛,也不回房收拾衣物,急匆匆地從後角門處溜了過去。她原本就沒能帶什麼東西來三聖庵,幾樣值錢的細軟昨夜她就收好了,藏在了貼身之處。至於來三聖庵後才用的東西,她痛恨之極,哪裡還有半點留戀。在她想來,這次她是去過好日子的,哪裡用得上這些破爛玩意。向蘭跟著接方錦佩的馬車,去了東郊的一個莊子上。又等了一夜,見方錦佩並未出來,才回了方府報信。過了兩日,向蘭再次回到方家,稟道:“姑娘,我家那口子打聽清楚了。那個彆院名義上是村頭的,其實卻是李家的產業。”“李家?”聽到這個名字,方錦書悚然一驚。被她記得滾瓜爛熟的那些線索,眼下如同被一根看不見的絲線給串了起來,變得清晰無比。“做得好。”方錦書道:“多虧了你們。”若不是靖安公主派出的這兩個人得力,她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打聽出那原是李家的產業。向蘭不知道她究竟明白了什麼,但看樣子也是有了重大的進展。她恭聲道:“婢子不敢居功,多虧了姑娘調度有方。”“芳菲,去把我的妝奩匣子拿來。”芳菲領命而去。“姑娘,婢子是受公主的命而來,不敢當姑娘的賞。”向蘭連連推辭。方錦書笑道:“這不一樣。既然立了功就該賞,難道我借了公主婆婆的人,連這點賞賜都要吝嗇麼?下次讓我怎麼有臉去公主府。”芳菲拿了匣子來,方錦書撿了一支赤金紅寶芍藥釵出來,賞給向蘭道:“好好拿著。你相公的那份,等忙活完了再一起賞。”來給方錦書辦事,靖安公主早就囑咐過要他們夫妻用心幫襯,辦好了差事回府後必有賞賜。方錦書這裡再賞,那就是雙份。向蘭雖不是那起子眼皮子淺貪心的人,但主子有賞賜總是好事,也是他們差事辦得好的緣故。便笑著道謝收下,辦起差來也格外用心。“勞煩你繼續守著,人手不夠我再給你調。有什麼人去那莊子,或是方錦佩出來,你趕緊來報。”“是!姑娘。”向蘭領命而去。待向蘭走後,方錦書吩咐:“芳菲,替我換衣服,我要去見父親。”到了書房,方孰玉還未下衙回來。方錦書囑咐芳菲在門口守著,遣了小廝去門口候著,隻要方孰玉回府就請他先來書房。她則自己拿起墨條,在錦鯉荷葉硯中注入清水,緩緩碾墨起來。一邊碾著墨,她一邊整理著頭腦中的思緒,將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思緒愈發清晰。隻不過,在這整件事中,還有些關竅之處籠罩著迷霧,前後矛盾。她執著墨條沿著一個方向緩緩轉動,黑色的墨汁逐漸將清水染黑。待墨汁濃而不膩,如絲如汁之際,便提筆開始寫字。方錦書寫得專注之極,連方孰玉進了門都未發現。當然,這也是因為在這書房之中,她不用做任何提防的緣故。感受到方孰玉的投向書案的影子,方錦書才停了筆,見禮道:“女兒有事稟報。”方孰玉點了點頭,走到她身側看著她剛剛寫完的那張紙。起初隻是略略一看,隨即就像被陷進去了似的,越看越專注。待全部看完後,他麵色發沉,猛地一掌擊在書案上,冷聲道:“李青!我原以為他有不同,哪裡想到他也和那些世家子弟是一路貨色!”李青,乃趙郡李氏這些年培養出來的最優秀的子弟。他和方孰玉一樣,不是嫡支出身,卻得了家族的全力栽培。在翰林院中,因兩人的身世有相同之處,比旁的人更要談得來一些,偶有小聚,都甚為相得。方孰玉視對方為知交好友,未曾想這件事的背後,竟然是他在搗鬼。“是我看錯了人。”他轉頭看向方錦書,讚道:“幸好我有你這樣的好女兒,否則為父還被蒙在鼓裡。”方錦書脆聲道:“女兒不敢居功,這也是父親信任女兒的緣故。”試問,哪家的話語權不是掌握在男子手裡?婦人之言,無論是妻子還是女兒,哪個男人會將這樣的大事,放心交給幼女來進行。兼聽和用人不疑,一向是方孰玉的過人之處。此時他雖然沒有執掌權柄,但這樣優秀的特質在他身上已經可見端倪。“書丫頭不用自謙。”方孰玉道:“若不是你,我是怎麼也不會懷疑到他的身上。他和李家的關係疏遠,怎麼會為了爭一個禦前製詔的位置,而使出這等卑劣的法子。”對士大夫來說,他們自有屬於讀書人的自傲。通過後宅這種陰私手段,去破壞他人婚事,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這絕對是不屑為之的手段。李青這等人物,怎會做出這樣的事?方孰玉眉頭緊皺,他有些沒從自己的思路中走出來,也就想不通。“父親此言差矣。”方錦書緩緩道:“李大人或許不想,但這個位置代表的利益誰都看得見,李家不會不想。”“女兒覺得,李大人和李家的關係,也不一定是表麵上看起來那樣。”方錦書壓低了聲音,道:“先帝爺和皇上都不喜世家坐大,李大人要想走仕途這條路,自然不能和李家往來密切。”“但私底下的事情,誰又知道呢?哪怕是皇上,也不能有千手千眼,能將這些小動作都看得清楚。”正因為此,先帝爺才組建了影衛,隻忠於皇帝。這個組織在慶隆帝手裡越發龐大嚴密,是皇帝手頭最隱秘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