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奉命行事,但並不是要靖安公主的性命。若靖安公主出了事,主子怪罪下來,恐怕眾人都難逃一死。黑衣人皺眉道:“不用理會,走了水自然有人來救。”這庵堂裡的情況他早已摸清楚,以靜塵師太的實力,必定能保得靖安公主無恙。在他們身後,院子裡騰起了一道火光,將方錦書藏身的牆角照亮了一息。跪在地上請罪的黑影,因為蹲著的原因,正好和方錦書的視線對上。“大人……”他口吃起來,怎麼這裡會藏著一個小女尼?黑衣人不耐煩道:“什麼?”“那裡有人!”他指著牆角道。黑衣人霍然轉身,兩眼猶如毒蛇一樣,死死地盯住夾牆處。他實在是疏忽了,沒想到他的一舉一動,竟然落到了旁人眼裡。這個人,無論是誰,他都要殺掉滅口。他的嘴角浮起一絲獰笑,舉手示意屬下將四周封死,一步一步緩慢地逼近。方才是他大意,才沒有發現方錦書的存在。此時刻意去看,牆角的陰影再也不能庇護於她。方錦書蜷在角落,看著緩步逼近的人影,一顆心怦怦亂跳。她緊緊握住手中那枚淬了迷藥的尖刺,不住的思索對策。前世今生,她都沒有離死亡如此之近過。這個時候,她心裡有了悔意。悔不該多管這場閒事,將自己置於死地。但她怎能放棄?還有太多的事情,未來得及完成;方家的前途,隻有她能扭轉。眼下隻剩下一個辦法,利用她年齡弱小的優勢,來騙過對方,拖延時間撐到靖安師太的到來。算算芳菲的腳程,此時應該已經見過了師太,正在趕來的路上。想到這裡,她渾身發抖起來,將自己蜷得更緊,口中害怕的問道:“你們是來跟我玩躲貓貓的嗎?”見她嚇得發抖,卻不哭不鬨,還這樣問自己,黑衣人覺得有些好笑。難道,這個小尼姑是個傻的?但時間緊迫,容不得他多思,從靴筒裡摸出一柄雪亮的匕首,就要將眼前這個小姑娘的性命了結。卻聽到方錦書道:“師姐說,讓我在這裡藏好了,不讓人找到。這樣,明天就能給我肉包子吃。”黑衣人腳步一頓,肉包子?這是尼姑庵,哪裡來的肉包子。原來,這真是個傻尼姑,連被人捉弄了都不知道。他沒有說話,心中的殺意卻稍稍減退,眼裡有了一絲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憐憫。“你們,能不能不告訴師姐找到了我?”方錦書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充滿了期待的問著。黑衣人點了點頭,將手中的匕首緩緩舉起,就要刺下。心中道:我當然不告訴,我這就送你去見閻王。小姑娘,下輩子投個好胎吧!就在此時,夜空中響起了幾聲急促的鐘聲。和平日的悠揚不同,鐘聲裡充滿了急迫的意味。這是庵裡遇到火情時才會敲響的警鐘。芳菲,終於趕到了鐘樓。聽到鐘聲,黑衣人身形一滯,複又要重新刺下。他要快速了解此事,迅速逃離。“大人,有人來了!”不遠處,傳來衣帶破空之聲。靜塵運氣於舌尖,喝道:“何方賊子,敢在此地撒野!”“大人,再不走來不及了。”一名黑影道:“隻是個傻子!”黑衣人點點頭,他沒料到靜塵的反應,竟然如此之快。屬下說得對,不值得為一名傻子浪費時間。再不走,當外院的金吾衛也被驚動,他們的人手再多十倍也難逃此地。他迅速收回刀,下令道:“撤!”幾息之間,幾名賊人便消失得一乾二淨。這等敏捷的身手,隻能是訓練有素的死士。逃脫了死亡陰影的籠罩,方錦書這才覺出了後怕。若不是她急中生智,讓黑衣人認為她是傻子,而心軟了那麼一瞬,恐怕對方也不會放過自己。心神放鬆之後,她才發現腿腳僵硬得不聽使喚。方才太過緊張,以至於血脈不通。這時使了幾次勁,都無法站起來。在生死關頭走了這麼一遭,方錦書自嘲了笑了笑。看來,自己果然不是習武的料子。跟在靖安師太身邊練了這幾個月,仍然這般沒用。如果是前世的自己,在這等關頭,至少有一拚之力。原以為重活一場,知曉天下大勢,當算無遺策。但事到臨頭她才發現,就算是前世,也有這麼多不為人知的事情在悄然發生,而她並不知情。靖安公主到底藏了怎樣的秘密?而這夥人又是誰家篡養的死士,如此周密的算計,到底是要取何物?須臾,隨著“嗖嗖”幾聲,靜塵師太帶著人出現在自己麵前。“先救公主!”靜塵沉聲吩咐,看了方錦書一眼,對師姐妹道:“我去追!”“我也去!”這是靜貞的聲音。“好!”兩人沿著蹤跡追了下去。留下的幾人,其中一人將方錦書扶起,另外的女尼則衝進院內。因為示警的鐘聲,整座庵堂都被驚動了。方錦書聽見高高低低的腳步聲,往這邊奔來。就這片刻功夫,院子裡的火勢已經愈發大了。被夜風一吹,火苗燎到院中的樹枝,燒得劈啪作響。但裡麵卻很安靜,不見有人驚呼奔走,這絕不尋常。那裡麵,連同靖安公主在內,一共住了二十餘人。“她們,應該都被迷暈了!”方錦書扶著女尼的走站起來,焦急道。“你有沒有受傷?”那名女尼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我沒事,師太快去救人。”火情刻不容緩,多一人就多一分力量。方錦書隻恨自己身小力弱,太過沒用,進去也隻會變成拖累。方錦書努力讓自己靠著牆邊站好,恢複著全身的力氣。第一個被救出來的,是離院門最近的婆子。方錦書記得她,每次來拜訪靖安公主時,她都笑眯眯地給自己開門。女尼將她抗出來,往地上一放,轉身又衝入院內。靜塵帶來的人都是身懷武藝的高手,但人數並不多。又要救人又要滅火,實在是分身乏術。靜塵吩咐她們先救人,自然是要先保得靖安公主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