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隆帝道:“既然是先皇太後特意托夢給你,又捎來一句話,朕也不能虧待了你。”“說吧,你有什麼想要的,朕都可以滿足。”聽到他這樣說,方錦書的一顆心才落到了肚子裡,知道她賭贏了,慶隆帝已經完全相信了這件事。“回皇上的話,先皇太後於臣女有恩,臣女不敢要皇上賞賜。”“父親教導臣女,受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方錦書清稚的童音回蕩在殿中,“臣女無能,隻想去淨衣庵,為先皇太後頌經祈福。”此言一出,帝後兩人都頗為訝異。對她的話,更相信了幾分。辯一件事的真假,需看在背後是誰獲益。如果說方家是為了借先皇太後的名義,讓這個聰慧的小女娃出麵,和皇家拉近關係的話。那去淨衣庵誦經,則無人受益。曹皇後出自武勳世家,慶隆帝更是人中龍鳳,兩人都知道名聲對一個閨中女兒的重要性,但沒有感同身受,並不覺得是多大的事情。何況,方錦書進了宮一趟,有了先皇太後的名義在,誰還敢在她背後議論是非?方錦書的遭遇過於離奇,她在心中默默謀劃的,在此刻根本看不出來。看了慶隆帝一眼,曹皇後溫言道:“你可知淨衣庵是什麼地方?”“臣女知道,淨衣庵供奉了先皇太後的靈位,也是臣女唯一可以進去的地方。”是的,無論是太陵、太廟,哪一處都是守衛森嚴的皇家禁地,絕不會允許外人進入。除了拱衛的侍衛,裡麵的大小官員都是由皇室宗親擔任,不假於外人之手。裡麵的雜役,也都是從宮裡退下來,或犯錯被貶去的太監。慶隆帝動容道:“難得你小小年紀,如此忠義,朕允了。”側身吩咐吳光啟,道:“這件事,著宗正寺去辦。想必先皇太後見著她親手挑中的小丫頭,也會高興。”吳光啟應了下來。見方錦書得了慶隆帝的讚許,曹皇後也替她高興,附和道:“是陛下教化子民有方,才會有這樣忠義的孩子。”這句話,可謂撓到了慶隆帝的癢癢處,哈哈一笑道:“皇後懂我。”當即賞下絹帛百匹、黃金百兩、珍珠一斛,方錦書領旨謝恩。她出來時,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雲彩遮掩了大半個夕陽,氤氳出道道霞光。方孰玉早就在轎子裡坐不住了,手裡拿著書,圍著轎子不住來回踱步。等待的時候分外煎熬,尤其是當他無法知道內裡情形的時候。方錦書再怎麼聰慧,畢竟也隻是才八歲的小姑娘,會不會出什麼意外呢?這個時候,他隻恨自己官階太低。如果能到四品,司嵐笙也就有了進宮的資格,有她陪著,好歹也能放心些。可惜眼下方家攏共隻得方老夫人一個誥命夫人。宮中隻說讓方錦書覲見,母親陪著去還說得過去,祖母陪著像什麼話?結果,隻能讓她一個人進去,獨自麵對帝後的垂詢。“老爺,四姑娘出來了!”他步子一頓,見到方錦書小小的身影出現在宮門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放下心頭大石。隻要女兒出來了就好,結果如何都不重要。見到長身玉立等在轎旁的方孰玉,方錦書加快了腳下的步伐,笑著斂禮:“父親。”看樣子,是成功了。但這不是說話的地方,方孰玉摸了摸她的頭,“回家再說。”方錦書覲見,不隻是方孰玉掛著心,在明玉院的司嵐笙更是心焦不已。“四姑娘回來了!”紅霞笑意盈盈的進來稟報。“可回來了,把我給擔心得。”司嵐笙繃了一下午的嘴角總算放鬆了,喜道:“快把她愛吃的點心都拿出來,這一下午也沒吃什麼東西。”紅霞抿嘴一笑,就算在家,為防積了食,一下午也不會吃什麼東西。四姑娘進一趟宮,大太太都擔心到骨子裡了。“母親!”方錦書進了房,將披風交給身後的雲霞,笑著見了禮。“可順利?”司嵐笙握住她的手,問道。方孰玉輕輕咳了一聲,吩咐道:“你們都下去。”紅霞屈膝應了,帶著屋中的大小丫鬟俱都退了下去。“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司嵐笙滿臉的關切,道:“田媽媽說你喜歡上了臘梅花茶,我讓人尋了些上好的臘梅花來,喝喝看味道如何?”這個時候自然是沒有臘梅的,所謂臘梅花茶是在舊年采摘了花骨朵,曬乾烘烤之後,在陰涼地方儲存起來。臘梅花性涼,所以在喝的時候加入了枸杞大棗來綜合寒性,入口芬芳。方錦書輕輕吸了一口氣,聞著這熟悉的芳香,喝了半杯。今日,稱得上是她重生以來,最有意義的一天。贏了這一次,她以後的路走起來,就要順暢很多。將在宮中的情形給父母說了,方錦書道:“皇上允了我去淨衣庵祈福,還格外賞了黃金絹帛。”“你這孩子。”女兒能獨自麵聖這般能乾,司嵐笙心頭湧動著自豪的情緒。將她小小的身子圈入懷中,伸手整理她頭上的額飾,眼裡盛滿了母愛。“皇上賞給你的,母親就好好替你放起來,給你攢嫁妝了。”“女兒又沒什麼需要花費的地方,不如交給母親花用。”來了這十多日,看方家的吃穿用度,方錦書就在心頭明白,方家並不寬裕。“皇上賞給你的,就是你的。”方孰玉道。他連妻子的嫁妝都不會動用,怎麼會用皇上賞給女兒的銀錢。方錦書俏皮一笑,問道:“既然是賞給我的,那我有動用的權利吧?”“那是自然。”“黃金就放在母親這裡,萬一有個什麼事,母親手頭也寬裕。”方錦書道:“百匹絹帛實在太多,衣料也容易過時,不如分給府裡長輩和姐妹們一人一匹,吳家和喬家也送幾匹過去。剩下的都作價賣了,我讓芳菲替我管著。”“珍珠也放在母親這裡,等需要了再給女兒做一副珍珠頭麵就是。”幾句話,將禦賜之物分配的周到妥帖,還人人有份。方錦書揚起了臉,笑眯眯的問道:“母親,這樣可好?”怎麼不好?司嵐笙覺得,就算自己來分,也不會有比這樣更周到的法子了。